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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頂頂的惡人

  有了唐鬼剛剛露的那一手本事,黃班主對其之禮遇自然不用多說,而在酒席宴間,唐鬼如何吹噓自己是在龍虎山上長大、下山後又遇到高人指點、眼下為修行而在世間驅邪除妖……總之,他那套天花亂墜的胡話,成功有效地將那黃班主唬得一愣一愣的,在唐鬼面前畢恭畢敬畏首畏尾,就只差磕頭下跪拜他為師。


  酒過三巡,黃班主搓著手,舔了舔嘴唇對著唐鬼道:「唐高人,您也瞧見了,我們這戲園子實在不景氣,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情,可真是受不起折騰,還勞煩高人給咱說說,這到底鬧的是哪一出啊?」


  唐鬼沒有回答,而是捏著酒壺細細的把手,將最後幾滴酒送到嘴裡后,這才戀戀不捨地舔著嘴唇放下酒壺,他揉了揉已經染上了幾分醉意的雙眼望向黃班主,一字一頓道:「你做虧心事了。」


  戲班子里靜得怪異,明明知道還有人守在戲台上,可偏偏聽不到半點兒聲音,在黃班主這會客廳里,就只有四目相對的黃班主和唐鬼,以及在一旁用餘光盯著兩人舉動的齊孤鴻。


  安靜之下,只有目光在無聲地博弈和移動,如兩個功夫高深的練家子,在出招之前互相試探。


  齊孤鴻此時再看黃班主的長相,且拋開之前合子及其爹娘對黃班主的描述,什麼好色、陰邪之類都拋到一邊,就說他的面相,此人雙耳貼頭卻露骨,鼻子消尖且鼻頭下鉤,雙瞳無神而混沌,然目光不穩,向左右游移,光憑這面相,奸詐程度可見一斑,而當唐鬼說過這話后,黃班主的目光更是不自然地晃著,彷彿在思索自己曾做過什麼虧心事。


  然,嘴角歪斜之人,會說真話才實屬見鬼,齊孤鴻忍不住在心底哼笑一聲,以手中的筷子心不在焉地戳著碟子中的半隻餃子皮,靜靜地等候黃班主的回應。


  結果自然如齊孤鴻所料想一般,就聽到黃班主先是發出一陣乾笑,忙對著唐鬼道:「這話叫您說的,小的就是個本本分分的戲子,討口飯吃已是不易,還哪敢做什麼虧心事了!」


  「不敢么?」唐鬼語調平淡,抿著嘴唇點點頭道:「既是沒做過虧心事,怕是我猜錯了,不過那是最好,這女人身上沾了很邪門兒的東西,乃是為了報仇而來,既然不是找黃班主,我勸你就不要攙和這趟渾水,打發人送她回家,生死就隨她自己了。」


  黃班主一聽這事情還沒處理完,臉上頓時生出焦急之色,他先是不由自主地將身子向唐鬼探去,雙眉也聳立起來,然而突然想到什麼后,又故作一臉寬和的笑容,「別這麼說啊,唐高人,這事情絕對是與我無關,可她好歹是我戲班子的人,說什麼自生自滅,黃某人於心有愧嘛!這麼著,您開個價,別管多少錢,我既然是班主,就得對手底下的人負責,這錢啊,」黃班主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我出了!」


  齊孤鴻想不明白世上為什麼有這種蠢人,明明是在做戲,且都早已被旁人看了個通通透透,可偏就要將這一出假得不能再假的戲演到底,也不知是愚笨到察覺不出已被旁人看穿,還是打定主意就算被看穿也要厚顏無恥地演下去。


  正當齊孤鴻這樣想的時候,唐鬼已經給他遞了個眼色,兩人打的是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的牌,此刻唐鬼一個眼神已經將牌桌推到了齊孤鴻面前,齊孤鴻當即會意,瞧都沒瞧黃班主一眼,冷著臉道:「惡鬼尋仇,得找黑了心肝的人去尋,旁人不必插手也插不進去,不管是你,還是我們。」


  說罷這話,齊孤鴻起身拉起唐鬼便走,黃班主立馬上前兩步衝到門口展開雙臂擋住兩人去向,他賠著笑臉道:「別啊,兩位高人,這事情好商量,不就是錢……」


  「呸!」齊孤鴻這次算是把不為銀錢所動的仙風道骨玩夠了,他瞪著黃班主道:「不是你的事兒,自然不會找你,」說到這兒,齊孤鴻嗓音一沉道:「她為什麼找女人上身?嗯?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做了什麼欺男霸女的惡事兒,你想想你逞的那一時快活,值不值搭上條命去換?」


  齊孤鴻不與那黃班主廢話,話剛說完便一把將黃班主推了個踉蹌,拂袖直往夜下去,倒是唐鬼被那黃班主抱著大腿不放,齊孤鴻人已經走進了院子里,只見跪在門檻處的黃班主如抓著救命稻草般拉著唐鬼的衣襟道:「高人啊!這可真不是我作的孽啊!是那姓姚的少爺他要跟人退親還想撈一筆錢!喜枝找到我頭上來,我這可真是冤枉!」


  一整晚,齊孤鴻與唐鬼等的就是這句話--正如兩人之前以重音蠱從黃班主和姚少爺口中所聽說的,兩人懷疑喜枝已死,黃班主不甘心空手而歸,又憋著想從這事情中撈一筆錢,正因有這事情做前提,故而當齊孤鴻逼問之後,且不用提醒,黃班主自然而然便將事情與喜枝聯繫在了一起。


  只不過這雖然是齊孤鴻和唐鬼此行的目的,但他們卻斷然不能在黃班主之前開口,而如今他說了,事情便顯得好辦起來。


  夜下,黃班主哆嗦如篩糠般喋喋不休地給自己推脫罪責,齊孤鴻與唐鬼對視一眼,眉間眼角已藏不住笑意,兩人將那黃班主安撫了幾句后,唐鬼便假模假式地給黃班主指點起來。


  至於唐鬼如何讓黃班主買好數十根蠟燭點在戲子身邊,他又是如何裝模作樣給戲子驅邪,這都是閑話不做贅述,而齊孤鴻也終於看明白了唐鬼的目的,天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把癲蠱下在了那戲子身上,戲子才會在台上胡劈亂砍起來。


  而後戲子蠱發,唐鬼上台去救,所有的秘訣就在他手中那張黃符上,想來是這廝將蠱葯灑在黃符上,不過他並未給戲子解蠱,而只是暫時令戲子昏過去,如此一來,他拖拉著說事情並未完全解決,如此拉鋸一般,才有機會磨得黃班主將事情全盤托出。


  待到天亮時分,齊孤鴻終於看到唐鬼趁人不備將一粒蠱葯塞進戲子口中,這才算是真的解了戲子的蠱,命人將戲子送回去后,唐鬼伸了個懶腰,一臉疲憊地坐在黃班主的對面。


  「唐高人,」之前眼看著唐鬼幾次懸而未決,黃班主心中犯嘀咕,試探性地問道:「眼下事情算是解決了?」


  「也不能說是解決了,許是因你說那女子生在戲樓又是對這裡怨念深重故而才會來這兒鬧,又或許她也不知道那姚少爺到底在哪兒,」唐鬼斜躺在羅漢床上,一隻腳踩著紅綢棉墊,擺弄著指甲里的硃砂,心不在焉道:「都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情若想除根兒啊,你還是得去找姚少爺,反正,誰惹的禍事誰擔著,你和他是好到穿一條褲子了?要讓你為他擺平這事情還要任勞任怨心甘情願么?」


  「誰和他穿一條褲子!」黃班主生生熬了一夜,原本擦滿頭油服服帖帖在腦袋上的頭髮此時已凌亂散在額頭,他義憤填膺地一甩腦袋,一縷油乎乎的頭髮正貼在眉心,就聽黃班主道:「我可背不著他的黑鍋!」


  「那不就得了,你就將這裡的事情一五一十與他說了,讓他來收拾爛攤子不就是了?」


  一聽這話,黃班主臉上的豪氣立馬散了,連連擺手道:「這可沒戲,那姓姚的吝皮地緊!別看他家財萬貫,想讓他拿出一塊大洋,那可是要剝了他的皮去找的!」


  「哦!」唐鬼與齊孤鴻對視一眼,意味深長地點頭道:「又有錢,又不肯出錢,那這真是頂頂的惡人!巧了,老子就喜歡對付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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