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金家信物和武士
愧古的陰蛇蠱就下在金順的那杯咖啡里,也不算太毒,給金順留有一些時間讓他能帶著禮貌的態度來重新和愧古談判。
這次與金順一見,讓愧古對金家人的印象大打折扣,做人做成了這幅樣子,不知道下蠱的功夫如何,要多久才能看出來自己中蠱了。對此,愧古恐怕還要暗中觀察,因為,第一,他不想要金順的命,不想因此與金家起紛爭,第二,他倒是覺得若能因為這件事情和金家本族連上線,說不定能夠得到他們的幫助,讓自己逃離日本人的魔爪。
愧古離開辦公樓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有一輛輪船剛剛到港,上面掛著太陽旗,愧古放眼望去,港口停著不少日本船隻,太陽旗的密集程度有種令人喘不過氣的擁堵感。
被日本人佔領的地方還有很多,港口、鐵路,膠州灣、南滿線,日本人佔據著中國的土地,還試圖佔據中國的古老文明,比如說這巫蠱之術……想到這裡,愧古搖搖頭,當初日本薩摩藩只用五天時間便攻下琉球王城首里城,那麼如果日本人掌握了蠱術呢?佔領北平,要用多少時間?
愧古想守住蠱術的秘密,卻也想活下去,從眼下的情況看來,想並擁魚和熊掌,仍是很難。
心中如是般想著,愧古已經來到路邊,中島家的車子正在這裡等候,司機見愧古走來立馬幫他拉開了車門。
「先生,請。」
愧古沒有馬上上車,他被耳邊一陣嘰里呱啦的日語所吸引,轉頭一看,一個武士打扮的日本人正站在路邊,背上背著一隻兩寸寬四尺長的什麼東西,因被黑布裹著,只能憑藉輪廓判斷大概是武器,而他的手裡還拎著一隻盒子,亦是以黑布包裹著。
這就是武士僅有的兩件行李。
武士正在和路邊的黃包車夫交談,愧古聽得懂這武士是要前往虹口的某處,可車夫聽不明白,正巧對面有個人正吆喝著「黃包車」,車夫便撇下這武士,攬上別的客人就離開了。
瞧這武士應該是初來中國,愧古雖然痛恨日本人的侵略行為,卻也是本能地到了武士面前,「我也要往虹口去,可以送你一程。」
武士向愧古道謝後跟著他上了車,一路上,兩人雖然並肩坐在後座,氣氛卻沉默得如被分隔成兩個世界一般。
愧古在日本時曾見過不少武士,在愧古的心中,總是將武士和僧人放在同樣的位置,或許是因為武士和僧人都秉承著內心的堅定信仰,同時,雖然修鍊方式不同,可武士與僧人對自己同樣嚴苛,他們以對自己的磨練為至高目標而無視其他,那種清心寡欲、自製和收斂,令他們身上散發著相似的氣息,尤其是在這亂世之中,更是異常凸顯。
這樣的人值得欽佩,其精神不可被國別所限制,這便是愧古對武士的看法。
天色晚了,街上的行人有增無減,上海已入夏,天氣變得悶熱潮濕起來,這兩日的陰雨令空氣清爽不少,百姓們也紛紛在夜下步入街頭找樂子,汽車在駛往虹口的路上漸漸緩慢下來,街頭的擁堵和嘈雜令夜失去夜的味道,這種不適感讓人心煩意亂。
愧古長出了口氣,氣息中有不耐煩,可當他看到坐在身旁屹然不動的武士后,立馬覺得自己的定力還是不到家,正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司機突然踩下剎車,前方出現一聲驚呼,愧古的視線越過前排座椅,從玻璃車窗中看到是一個孩子突然衝過來,所幸是沒有傷到那孩子,倒是愧古的撞上前排座椅,而那武士懷裡的盒子也掉了下去。
「抱歉,」愧古一邊說著,一邊幫武士撿那盒子,「讓您受驚了。」
武士仍是沒有說話,可手上卻是動作飛快地搶先在愧古碰到那盒子之前將盒子撿起來。
由於剛剛那一脫手,包裹著盒子的黑布落地,武士迅速重新將黑布蓋在盒子上。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一瞬,愧古卻呆住了,他清楚地瞧見了那盒子的模樣,是一隻黑木小箱,箱子四角包金,五面以琺琅彩作為裝飾,雲紋之中包裹著的圖案不是別的,正是一隻璀然生輝的蟾蜍。
金家的圖騰出現在這隻箱子上絕非巧合,因為愧古曾見過這隻木箱,這乃是前清御賜,專為金家而造,愧古上次看到它的時候,它還在金家族長的手中。
這隻箱子裡面盛放的,乃是金家詹丑蠱門常用的煉蠱之物,具體是什麼,因族長不同而有所差異,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東西應該出現在金家歷任族長手上,而絕非一個日本武士!
有了剛剛那一陣騷亂后,路上的行人規矩了許多,車子行進的速度也略有恢復,可愧古腦袋裡卻是一團亂,直到司機突然停下車子,他才回過神來。
車子停在吳淞路上,武士仍是面無表情,在向愧古道謝后,他便下了車,迅速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愧古沒能看清武士的行蹤,到了這時,愧古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在發抖。
上一刻,愧古還在想著自己如何才能不讓自己的巫蠱之術為日本人所用,而下一刻他就發現金家的信物出現在日本人手上。
憑著愧古對金家的了解,這事情有兩種可能,若不是日本人滅了金家,從死人手中奪下這物件兒的話,那麼就是金家已經做了中島江沿一直希望自己做而自己始終在迂迴抗拒的事情。
事情遠比愧古想象中要嚴重,而第二種猜想更比第一種可怕,可愧古早該想到這一點的——蠱族五門,並非只有他青螣一家,他不願意做的事情,自然有別人願意做。
自愧古出生時,齊秉醫就曾告訴他五族之間的微妙關係,是因某件影響共同利益的事情才令五族處於相互制約的平衡之下,如果那件事情出了差錯,五族必將互相殘殺,如蠱壇中的五毒一般。
而現在,愧古意識到局面已經完全不同,這不再是五族之間的爭鬥,而是其中一族與日本人聯合起來對抗整個國家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