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有客到
當章杳和葉君霖商量著要如何背水一戰的時候,金寒池正在看休伶磨刀,她時不時從鎏金瓷碗中撩起一把水潑在磨刀石上,將烏金蠱血杵反反覆復磨得鋥亮。
性命攸關的時候,尤其要善待保命的傢伙。
早些時候,金寒池聽說允芝已經正式成為了金家族長,那隻小胖豬還為他自己舉辦了個聲勢浩大的儀式,金寒池想笑,他突然覺得很可惜,自己竟然錯過了這麼有意思的場面。
允芝當家對金寒池來說倒是一件好事,也是祖母唯一一件說對了的事情,這傢伙就算不能幫金寒池分擔那些令人頭疼的瑣事,但至少能將一些虎視眈眈的視線從金寒池身上轉移開來。
至於允瓛他們是否能夠應對這些情況嘛,就只能說聽天由命好了,金寒池自認為自己現在已經是江里的泥菩薩。
傍晚的時候,下人送來的飯菜中有四個冷碟,昨日是兩盤,今日這是變本加厲了,起初休伶還問金寒池是否需要驗一驗這冷盤裡是否被下了蠱,但金寒池卻只是慵懶地一擺手,讓休伶將這冷碟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我不吃,一口都不吃,」金寒池不慌不忙地吹著羹匙里的湯,「要讓他們知道,想給我下蠱是沒門兒的,我金寒池的確是住在這宅子里沒走,任由這群狗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但是,我可沒說當真就這麼任人宰割了。金家族長我可以不做,但我若死了,很多人會哭的。」
「那是當然,到時我一定會去弔孝的。」
門外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金寒池和休伶的對話,只見一個修長清秀的身影映在紙窗上,休伶揮手抓起手邊的一隻板凳甩向門口,那人正巧推開房門,身影顯露之時,正將那板凳穩穩抓在手中。
「喲?」金寒池難得格外真誠地笑了一聲,「稀客啊。」
再沒有什麼詞比這句稀客更適合用來形容站在門口的齊孤鴻,他好奇地將房裡打量了一遍,這才邁進門。
「放心,房裡沒有暗器,我這院子里啊,最毒辣的貨色都守在院子里呢。」
齊孤鴻沒有作聲,只是回頭關上遠門,在門縫中,齊孤鴻看到兩名下人躲在不遠處的月亮門后,人倒是躲得嚴嚴實實,地上的影子卻笨拙地露在外面。
其實自進門時,齊孤鴻也感覺到了這院子里的情況不對,門口的傭人反覆盤問齊孤鴻的名字。
「楊思辰?做什麼的?玉石?來找我家先生有什麼事?」
按照常理,下人是無需問這麼多的,尤其是客人和主人兩人之間打算做些什麼,這些不但不需要他們操心,而且是下人絕不該觸碰的禁忌,他們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將來者的姓名通稟給主子,這要見與否,乃是主人該決定的事情。
然而在齊孤鴻答應了幾句之後,那門房竟然就這麼放他進去了,就好像這金寒池想見誰不想見誰、能見誰不能見誰,是由他們來決定一般。
情況不僅如此,隨著齊孤鴻越過一道道跨院,他能感覺到詭異的氣氛充斥在整個宅子四周,這宅子里的下人太多,光是這一點就不合金寒池的脾氣秉性,而且,那些不規矩的眼神兒乃是絕不該出自下人身上的。
就好像,這座宅子的主人並非金寒池,而是他們。
齊孤鴻將房門關好后,轉身來到金寒池對面坐下,他打量著桌上的飯菜,意味深長道:「蹲大獄能蹲到這份兒上也算不錯,每日不需勞作不愁吃喝,多好!」
「這個嘛,世上有一種動物也是不需勞作不愁吃喝,齊少爺知道是什麼嗎?」
「那就多了,比如豬就是嘛。」
「不用勞作的,必然是要被宰了吃肉的,這樣說來,也不知這種日子是否還能讓齊少爺如此羨慕?」
齊孤鴻望著對面的金寒池,這傢伙嘴上雖然仍在嘻嘻哈哈,然而那臉色著實不算好看,而旁邊的休伶也是一臉戒備之色,時不時瞥向窗外。
「看樣子,屠夫是要來了?」
金寒池搖頭苦笑一聲,他已經很久沒有走出這個小院,也說不定齊孤鴻並不是在跟他開玩笑,而是在外面察覺到了什麼,不過也罷,金寒池之所以一直沒有任何舉動,為的就是在等允瓛先出手,方可以不變應萬變,而這陣子以來他也實在等得有些煩了,如今終於要動手了,金寒池竟還隱隱地有著那麼幾分興奮。
齊孤鴻倒是沒有與金寒池打趣的心思,他隨手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道:「好歹也是金家的當家人,就這些菜色未免也太素了,正巧,齊某人今日登門,就是想來請金兄出去吃飯的。」
「你請的飯,不知為何總讓寒池我有點兒不那麼敢吃啊,更何況,」金寒池的指頭輕輕在桌上一下下地敲著,他的雙眼盯著對面的齊孤鴻,打算從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端倪,「齊少爺不是已經表明態度不打算與我金家為伍了?今日這麼有興緻來請我吃飯,莫非說是想安撫我一下么?」
「金兄大風大浪見得多了,這等小事哪裡需要安撫?更何況,前一日不能合作,后一日或許就能了,你我不能合作,再添一兩人或許就行了。」
「這麼說來,今日這飯局還有其他人咯?」
「那是自然,而且不光吃飯的人多,看熱鬧的也多,那叫一個熱鬧非凡,若是少了金兄,可著實是叫人掃興了!」
金寒池沒有應聲,而是靜靜地看向窗外,夜風中帶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響,那是蟾蜍發出聒噪而焦惱的叫聲,它們正一個個扯著嗓子,彷彿在向金寒池通報著「有客到」。
看樣子,看熱鬧的人來了。
金家大門口,允瓛剛從車上跳下來,下人們便圍到他的身邊。
「裡面怎麼樣?」
「有位客人來找他,聽說是什麼做玉石生意的,看起來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想來也影響不了什麼。」
允瓛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聲,心說那金寒池看起來不也只是個文弱書生么?但若用起蠱術,又哪裡是一般人所能抵擋的?
說話間,幾個金家門徒也湊到了允瓛身後,人群中,有人擔憂地低聲道:「依著他的性子,這事情絕不會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應了,若真是不從的話……」
允瓛抿著嘴沒說話,輕輕地橫起手掌從脖頸間劃過。
這是一個輕而易舉就能決定人生死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