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一順百順
這一切不管是齊秉醫的棋局,還是上天的安排,總之,被命運壓著打了太久的齊孤鴻沒想到這樣一順百順的時刻也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而現在,齊孤鴻之前的猶豫和擔憂全部煙消雲散,彷彿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做準備。
有了這些門徒在身邊,救出齊以,那是手到擒來之事。
齊孤鴻說出這話之後,一個個疑惑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齊以,我爹,他還活著,就在上海!」
門徒們本以為見到齊孤鴻就是他們上海之行的終點,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天降之喜,他們當中不乏一些年事已高的,當年還曾見過齊以,一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喜極而泣。
「這是老天爺保佑咱們齊家!這下都不一樣了!」
齊孤鴻摩拳擦掌,齊秉醫已經幫他做好了所有準備,剩下的就只有安排計劃,而就在齊孤鴻這樣想著的時候,門外響起一陣嘈雜聲。
齊家門徒將齊孤鴻從廟裡救出來的時候,還不忘一併救走了廟裡的混混們,他們不知道這些人在裡面抱頭痛哭什麼,只能暫時在院外等待,有混混張羅著派人去準備了吃喝,此時熱騰騰的生煎正被送到眾人眼前。
「幾位,」為首的一個混混看起來還算知書達理,他在眾人中巡視一圈兒,也察覺到了氣功身份不凡,這便對著他深躬一禮道:「今日之事多謝各位出手相救,要不是眾位,我們怕是早已經不明不白就死了!這點吃的不成敬意,大恩大德來日再報……」
門徒中有人接過生煎,大大咧咧地擺手一笑道:「順手的事兒,這是我們齊家的規矩,見死不救哪行嘛!」
「可不是,要不是跟著你們,我們也找不到少爺!」
被他們一提醒,齊孤鴻才終於有功夫開始回想昨晚的事情,這麼幾句話拼湊在一起,突然讓齊孤鴻覺得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簡單。
齊孤鴻先是在人群中掃視一眼,的確沒有發現梅姐的身影,這趁亂而去的做法恰好也符合她做事的風格,眼下暫且先說面前這些人,齊孤鴻望著剛剛說話那門徒問道:「你是跟著他們來的?」
「沒錯兒!」
說話這門徒年歲較小,人叫琉尖兒,比齊孤鴻小几歲,在齊家的時候對他有些印象,此時就聽琉尖兒說起他們和這些混混們的淵源。
「起初是我第一個發現的,說起來時他們還不信呢!我就不服氣,非得找出來給他們看看……」
琉尖兒說,當初他們剛到上海時,眾人下榻在一個大車店裡,琉尖兒出去買饅頭時,身邊一人也在買饅頭,就在他伸手拿饅頭時,琉尖兒看到他手腕上有個齊家的青螣圖騰。
「我以為是碰到咱本家兒,想上去相認來著,誰知道他是搶饅頭,拿完了不給錢就跑,我也是有點兒……」
琉尖兒的話沒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齊孤鴻想也猜得出來,這孩子初來乍到,面對的又是上海灘這等花花綠綠的大世界,想來是臨時縮了膽子,沒敢追上去,這便與那位「齊家門徒」失之交臂了。
當時一群人乃是聽從阿彥的吩咐先來上海落腳,除了阿彥的話之外,他們對上海灘的情況並不了解,也沒聽說過上海有人接應,一時間都紛紛張口咬定是琉尖兒眼花。
而正如前面所說,琉尖兒一時氣不過,就開始到處找機會去尋那人,他記得那人頭戴氈帽、身著短襟、趿拉著布鞋,依著這模樣去找,就發現滿大街都是這般打扮的混混們,琉尖兒幾次差點兒和他們打起來,可那人卻如石沉大海,始終不見蹤影。
一連幾日,琉尖兒找得心灰意冷,誰知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卻正好來到了宋不雙駐紮的那座廟前,本來是想去求神拜佛的琉尖兒剛來到廟門口便看到了日本人的卡車,他本想躲著這麻煩,卻不想就因為他心生好奇多看了一眼,就正看到那些混混們手上竟然都有齊家圖騰!
再後來的事情,便是琉尖兒回大車店報信說門徒有難,齊家門徒一同出動救人……
「喏!就是了!」琉尖兒說著說著突然一拍腦袋,「你們看!要不是因為我的話,咱們能碰上少爺嗎!」
齊孤鴻在腦海中重新整理了一遍琉尖兒說的來龍去脈,說實話,他們與自己的相聚,可以說是巧合,卻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若不是這齊家圖騰,他們也不會被一同引到這一處來。
那麼,問題來了。
「你們身上的圖案,是哪兒來的?」
逢著齊孤鴻問話,這些混混們你爭我搶便開始回答起來。
「這個叫刺青,您看,背後還有一個呢!」
「我這個,我這個是前兩天打牌之後啊……」
「你們那都是什麼玩意兒,瞧瞧我這個,過山龍……」
眾人七嘴八舌,偏偏沒一個說到點兒上,齊孤鴻有些煩躁,一拍手道:「停,我問的,是你們手上的!」
「這個啊……」剛剛還你一句我一句的混混們靜了下來,幾乎是異口同聲道:「我們也說不清楚,這樣,您跟我們去見一個人吧!」
在場的這些齊家門徒中,年紀最大的當屬嵩明,齊孤鴻與他暫時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安排嵩明先帶人回他們下榻的地方,待到齊孤鴻跟這些混混們去搞明白了真相之後,雙方再做匯合。
「少爺,」嵩明將齊孤鴻扯到一邊,擔憂地低聲問道:「要不我派上兩三個人與您同去?」
齊孤鴻沒有作聲,只是擺了擺手,望著嵩明微微一笑,那笑容淡定而從容,不需一字一句,卻足以讓嵩明明白,當初那個需要人鞍前馬後百般呵護的小少爺,已經長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齊家族長。
兩撥人出了破廟后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了,齊孤鴻望著那些齊家門徒漸漸遠去的身影,忍不住沉沉地嘆了口氣,自見到他們時,齊孤鴻就能感覺到自己肩頭的擔子又重了幾分,只要在他們面前,不管齊孤鴻心裡有千萬種為難,也都只能埋在心底,只能在他們面前故作自如。
可誰能知道現在的齊孤鴻心中是何等擔憂?這一路上他憋著無數個問題,恨不得馬上問清楚要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恨不得馬上想知道那人是不是齊以,是不是梅姐,恨不得馬上知道關於這些圖騰的秘密。
然而齊孤鴻默默地忍耐著,就像小孩子總喜歡將最好吃的東西留到最後一樣,他耐著性子隨著那些混混們穿街過巷,最終,停在了一座石庫門房子門口。
石庫門房子青黑色的大門緊閉,透著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神秘感,混混們上前拍門,齊孤鴻則站在原地,緊緊攥著拳頭。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混混們喊著的也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那扇門之與齊孤鴻來說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在打開之前,永遠無從猜測將會有什麼東西從裡面跑出來。
直到於一針推開房門,出現在齊孤鴻面前。
於一針穿著一件小褂,敞胸露懷,人看起來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他昨天晚上沒怎麼睡,到了後半夜時才關了院門,他剛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人雖是站在這裡,可魂兒卻好像還在夢中,他眯著眼睛將眾人打量一番,直到視線落在齊孤鴻身上時,睡眼惺忪的於一針突然瞪大了眼睛。
自從開始幫人紋那青螣圖騰后,每一天夜晚的降臨,對於一針來說都有了不同的意義,他在等待著那些混混們給他帶來外面的消息,等著看這些圖騰會引來什麼樣的人,說實話,於一針不知道自己等來的會是什麼,甚至,他覺得連齊以自己都不知道。
他們只是在等,看似毫無目的地等,於一針每天都會細細打量每一個新面孔,猜想那人是不是和齊以有什麼關係。
而當齊孤鴻出現在於一針面前時,他心中沒有半分猶豫——從這張略顯稚嫩的臉上,隱約能推測出齊以年輕時的模樣,兩人的五官雖然有些差別,想來這孩子應該更像娘,可是眉眼之間的氣質風骨,卻是和齊以一模一樣。
「你來了,」還不等齊孤鴻開口,於一針已經率先道:「是來找你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