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下劇變
北疆，燕山腳下。
夕陽的暮光照在廣袤的大地上，不知道是光線折射還是不久前大量血水滲入的緣故，地面呈現出一種噁心的暗紅色，到處都是士兵與戰馬的屍體，彷彿是一張長滿了痤瘡的臉。
身穿破舊皮袍的韃靼人正依照他們的習俗，將死去同伴的屍體集中起來焚燒，空氣中滿是屍體焚燒時特有的惡臭味道。
成群的禿鷲落到屍體上，用它們鉤子形狀的喙撕開屍體的皮膚和肌肉，啄食鮮嫩的內臟。每當搬運屍體的韃靼人經過，這些有經驗的食客們就退到不遠處，不耐煩地等人類離開，還不時發出威嚇的鳴叫，彷彿它們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全身披著皮甲的韃靼士兵們正將一面面繳獲的盾牌、長矛、戰刀等戰利品堆積起來，等待稍後的重新分配。
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們剛贏得了一場全面勝利，超過九萬名華族士兵被殺死，沒留下任何俘虜。
華族軍隊的統帥是張旭將軍，他面對突如其來的游牧大軍，排列出了經典的魚鱗陣，打算以華族慣有的兵力優勢擊退來犯敵軍。但是他根本沒想到，對面韃靼人這次並非尋常的劫掠入侵，而是實打實的傾巢而出。這並非張旭大意，而是韃靼軍刻意隱藏了真實兵力，並利用高速游騎剿滅了華族派出的所有外圍斥候騎手。
在韃靼騎兵數次衝擊華族厚重軍陣未果之後，他們一如既往的選擇了撤退。而後，張旭將軍信心十足的命令全軍向前穩步推進，韃靼人則被擠壓的不斷向兩側轉移。
這樣到最後，就變成了韃靼輕騎兵佔據了華族重甲軍陣的兩側，而正面則悄然出現了韃靼人引以為傲的重騎兵軍團，他們像一堵鐵黑色的牆一樣擋在前面。
緊接著，無窮無盡的韃靼人出現了，黑壓壓的無窮無盡，就彷彿殺也殺不完。
對這些馬背上長大的韃靼騎兵來說，這場仗就像草原上的圍獵一樣輕鬆。華族士兵們為了躲避漫天射來的箭雨擠成一團，被游牧重騎兵們驅趕著，有如茫然的羊群。
在三番五次突圍失敗后，絕望的華族官兵們發現，他們竟然頭一次在數量上落了下風-——外圍一層一層的韃靼人就像個鐵桶一般！
華族軍陣終於崩潰了，圍獵變成了狩獵，大批韃靼輕騎兵在後面揮刀射箭，追擊著這些已經沒有了陣型和組織的士兵。
接下來，就是地獄一般的無情絞殺。
張旭將軍帶領親衛隊奮力反擊直至戰死，身中數十箭。他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平原上，仍舊怒目圓睜，不甘心的看著遠方逐漸遠去的韃靼鐵騎軍團。
就在這個晚上，連綿的烽火染紅了深邃的夜空。
韃靼鐵騎越過了燕山山脈，舉國入侵華族大陸。此次是無敵的韃靼首領蒼天可汗御駕親征，兵力共計九十七個部族八十五萬人。另外還有四十多萬各個附屬草原種族聯合的雜牌軍隊在他們側面開進作為輔助。
遼闊的北疆草原上，幾乎每一個游牧帳篷內都只剩下了老幼婦孺，這是一次有進無退的全面南下！
此刻的洛都皇宮內，卻正是歌舞昇平。
皇帝陛下酒過三巡后仍興緻不減，命人取來了國師牟義獻上的秘制丹藥，服食后自覺渾身燥熱精力充沛，又回到後宮命令一眾妃子們除去衣衫，在寬闊的寢宮中裸身追逐嬉戲，皇帝則獨坐在寶座上飲酒作樂。
柔軟的西域長毯上，十幾個曼妙的美人身軀正扭打在一起，細細的汗珠順著緞子般光滑的肌膚滾落。眾妃子為求皇上歡心，個個賣力的表演，皇帝看到興濃處，便解衣下場與眾妃同樂。
這國師牟義的秘制丹藥果然功效非凡！皇帝陛下火力全開有如青年一般，眾美人自是鶯鶯燕燕，嬌喘不已乃至哭著求饒，哀請聖上憐香惜玉，也不知其中有幾分真情，幾分演技。
這場無遮盛宴直至凌晨三點多才收場，筋疲力盡卻心滿意足的皇帝在兩個十四歲的清秀宮女的扶持下準備回寢宮休息。
急促的腳步聲在長廊里響起，一個太監手捧一道緊急文書沖了進來。
太監見到皇帝連忙匍匐在地，急道：「啟稟陛下!邊關有緊急軍情呈報!」
皇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有什麼急事？不就還是韃子進關劫掠這種事嘛。。。明天再說吧！朕今天快累死了。」
那太監卻並未離去，而是又磕了個響頭，緊張的說：「那報信的邊軍參將堅持說要您立刻批閱!他還說。。。就算陛下熟睡，也要叫醒。如果陛下不看，他就要自殺在宮門外了!」
皇帝皺起了眉頭，他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這次邊關怕是出了大事！
他趕忙打開文書看了起來，只看了七八行，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手一抖，文書掉在了腳下。
皇帝顫抖著想撿起來，卻不慎碰翻了旁邊少女手捧的白玉酒杯，血紅的葡萄美酒潑灑開，將那文書迅速染污。皇帝顫抖著，猛地揮手甩了那小宮女一記耳光，掌印立刻在那雪白的小臉上浮起。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誰讓你在這搗亂！朕要你們有什麼用？是不是都想造反？來人啊，給我拉下去五馬分屍!」
旁邊幾個如狼似虎的太監迅速撲過來，將那小宮女拖了下去。
如花少女凄厲的哭號求饒聲在廊間回蕩著，久久不散。
皇帝陛下頹然坐倒在地，他眼中的一切景物都在模糊扭曲，圍著自己的那些溫順面孔此刻看起來卻是如此猙獰，彷彿每個人都想要謀害他。
「天啊。。。」皇帝瞬間蒼老了許多，他的哀嘆還帶著哭腔：「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這皇位傳到我手裡這天下就內憂外患不斷！我才是真正的天子啊。。。」
冰冷的寢宮中火光搖曳，皇帝不再說話了，他目光停滯，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好似失魂落魄一般。所有的宮女太監們全都害怕的趴在地上，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千里之外的陽泉山中，鴻鑫堡大練兵正進行的如火如荼。
除了金沐灶指導的戰陣配合演練外，龍誠還專門讓永昌府送來了一批定製武器，將每一個妖怪手下武裝到了牙齒，每日身穿鋼甲，勤練兵器搏殺。
雖然妖怪們都還不習慣使用鋼鐵兵刃，但也都硬著頭皮苦練。用龍子大人的話來說就是：「赤手空拳怎麼打得過人家長槍戰馬？你們修鍊百年換來的尖牙利齒也頂不上人家迎頭一刀！」
一個新加入的妖怪剛想要偷懶，扔掉手中笨重的兵器，下一刻表情冷酷的教官二毛就扛著巨大的木棒悄無聲息的從它背後冒出來，這傢伙立刻想起了那個被猴子教官掐得兩眼翻白的倒霉蛋，立刻忙不迭的撿起了兵器，陪上一副笑臉：「嘿嘿，手滑，手滑而已！」
霸天虎也放棄了自己的虎爪，改用一柄特製雕金長斧，它對自己威風凜凜的新武器十分滿意，整天扛著長斧四處晃悠。那大的驚人的斧面，足以給普通人類士兵當盾牌使用。
就連大鵬都裝備上了「新式武器」，龍誠從黑衣刺客們的匕首得到靈感后，給大鵬的鳥腹處用皮帶綁上了一圈精光閃閃的頂級短矛，專門用來遠程攻擊，免得大鵬再心疼他寶貴的羽毛。
龍誠整天不是在訓練場，就是在泡靈泉，按照妍兒的話來說，這陣子的他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
妖怪們每天都被龍誠狠狠的操練——負重跑、近身肉搏、演練配合等等，不累得精疲力竭不算完，然後才能吃喝洗澡，滾回住處睡覺。
經過這段時間的嚴訓，這幫手下們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長相本就兇惡無比的妖怪們手持兵刃訓練時，那眼中的殺氣蹭蹭的直往外冒，再加上它們訓練間歇時喜歡拿著一截野甘蔗狂啃，更是顯得面目猙獰，無人敢於近身。
現在鴻鑫堡的所有手下，包括兩位美女在內，都對龍誠產生了一種盲目信任的心理。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只要龍子大人在，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趁著空閑，龍誠數次帶大鵬進山降服剩餘的獨居妖怪。這次降服行動進行的異常順利，因為只要大鵬那凌厲的眼神掃過，對方就頓時底氣全無。身為那場靈泉血戰最終的勝利者，大鵬在高等妖怪中可謂無人不識。
新收服的赤鏈蛇王還主動提供了一條重要軍情：魔蛙王在靈泉之戰中元氣大傷，帶著殘餘的心腹去東海投奔紅龍太子去了。
龍誠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忿忿的說：「呸，果然是蛇鼠一窩！」
赤鏈蛇王聽罷，委屈的都快哭出聲來。
龍誠一看自己無意中傷害了誠心投靠的手下，趕忙耐心安慰一番，這才穩住了蛇王的情緒。
整個陽泉山中，大小靈泉共有九處之多，現在全部被鴻鑫堡佔據，各色妖怪部屬們按照事先制定好的時間表，排隊進入汲取泉中靈氣。
最珍貴的本源靈泉自然只有少數幾人有資格進入，此時此刻，龍誠正和金老頭舒舒服服的泡在溫泉水中聊天。
但聊天很快就被打斷了，二毛得意洋洋的抗著一隻肥野兔沖了過來，一頭扎進清澈的泉水中。
最近二毛迷上了紅燒兔肉的味道，沒事就鑽進竹林中掏兔窩。這小傢伙掏野兔子窩真是一絕，它能硬鑽到兔洞里去，揪住野兔子的尾巴直接拉出來，每次都能滿載而歸。
「喂喂喂！有沒有素質啊，弄個死兔子進來，也不怕搞髒了泉水！」龍誠不滿意的嚷嚷著。
二毛完全無視了他，專註的洗刷手中的兔子屍體，準備待會就帶到廚房去，讓老喬頭給自己腌制起來。
它今天打算換換口味，吃鹵香兔肉。
「等一下！」金老頭突然發話，猛的伸手從水面上捏起一根綠色雜草來，那是野兔口中掉落下來的。
龍誠好奇的看了看，失望的說：「不就是一根雜草嘛。。。大驚小怪的，我還以為發現什麼寶貝了呢！」
金老頭又反覆觀察了幾次后，將綠草扔回水面，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無知小兒！紅苓散還不算寶貝嗎？」
「什麼？紅苓散？！」龍誠震驚了，他想起那玄武巨獸瘋狂戰死的驚心動魄一幕，這種頂級狂暴藥劑，絕對是戰場上的無敵利器！
金老頭盯緊這根漂浮著的雜草，喃喃自語的說：「我早就該猜到的。。。難怪總有人不惜生命危險進入山中採藥！」
龍誠興奮的問：「這不起眼的野草就是紅苓散嗎？怎麼顏色完全不對啊？」
金沐灶搖搖頭說：「這只是茯苓草，要長滿十八年開出紅花后，取其花蕊內紅粉，才能製成紅苓散。」
「什麼？十八年！」龍誠傻眼了，他哪有這個功夫去等待，難怪說這藥劑這麼珍貴了。
「別慌，你用心去細看這茯苓草！」金沐灶緩緩地說。
龍誠這才凝神專註的盯著那綠草看了起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根部還沾滿泥土的茯苓草竟然在飛速生長著！
由於外形沒有明顯變化，這茯苓草的生長速度放在普通人眼中根本看不出任何區別。但在感知力遠超常人的龍誠眼裡，就完全不同了，只見這綠草吸收了本源靈泉的水露后，不停的往外噴發著勃勃生機，竟在用普通植物幾十倍的速度快速成長著！
「看出來了嗎？沒想到這靈草配靈泉竟有如此神奇景象！我估計只要用靈泉水澆灌茯苓草三個月，就可開出紅花了！」
「果然神奇，哈哈！」龍誠開心的笑了，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培養的無敵嗜血軍團。
金老頭卻沒這麼高興，他最近心神不寧，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
他滿臉凝重的看著喜不自禁的龍誠，低嘆一聲：「天降大任。。。前途險惡啊。。。」
鴻鑫堡內又一天的艱苦訓練結束了，訓練場邊上擺著一溜石頭製作的大號啞鈴，一大幫妖怪們坐在啞鈴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吃晚餐麻辣滷麵，個個吃的吸溜著鼻涕眉開眼笑，彪悍的上半身全冒著騰騰的熱汗。
龍誠躺在舒適的長竹椅上，腳翹在霸天虎柔軟的肩頭處，旁邊的美艷花妖珊珊正幫他輕輕的捏著小腿肚。
山體遮住了夕陽落下的影子，遠處的天地之間金黃一片，黑夜即將降臨。
石門高塔上的白狐哨兵忽然吹響了軍號，蒼涼的號角聲把龍誠的思緒又拉回了現實。
新建好的高塔足有二十米高，再加上石門的高度，狐族哨兵特有的敏銳眼神足以將整個山腳範圍盡收眼底。
妖怪們紛紛丟下了飯碗，伸著脖子看向了遠處，一個個摩拳擦掌。
「嘿嘿，咱們的軍需大隊長又來送快遞了！」龍誠從長椅上一躍而起，興奮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