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守城血戰
七十餘萬韃靼大軍已經完成了圍城的集結工作，鎮口台被四面八方圍得水泄不通，一場攻城大戰即將展開。
此次圍城的最高首領是蒼天可汗的親弟弟哈勒朝魯大人，他不知出何考慮，竟然讓剛剛投降不久的華族叛軍擔任先鋒，韃靼軍本部的精兵悍將掩護攻擊。
哈勒朝魯的目的當然是為了保存實力，讓草原的戰士少流點血，但是他想起可汗對這座城池的重視程度，還是命令各路韃靼軍也隨時做好強攻準備，雖然這可能有點多餘。
從黎明開始，城下的圍城大軍就開始鼓噪起來，戰鼓聲轟響不斷。伴隨著無數營寨木門的緩緩打開，成千上萬的兵馬全體出動，山洪海嘯般吶喊著就朝城牆猛撲而來。
攻擊就這樣突如其來的開始了，守衛城牆的玄甲軍士兵一下感覺到整個城壁連同大地都在顫抖，即使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都沒有見過如此兇猛的攻勢。
隨著軍官們的怒吼聲響起，城頭上萬箭齊發，射手們根本不用瞄準，只需拉弓射箭就一定能有斬獲-——敵人的陣型實在是太密集了。
箭如雨下，攻城的士兵們不斷慘叫著撲倒，但是敵軍並不罷休，後方的督戰隊用刀劍強迫著叛軍士兵前進，伴隨著無數沙袋和屍體的填充，那原本寬闊的護城河逐漸變得鮮紅，正在緩慢的被沙石和血肉所填平。
踩著血肉搭建的橋樑，叛軍吶喊著衝殺了上去。沖在最前面的是叛軍中的精銳之師，是專門挑選出來打頭陣的，閆宇森知道在這裡他將遭受最頑強的抵抗-——因為交戰雙方都沒有任何退路！
考慮到叛軍的士氣遠比不上韃靼本部兵馬，所以在戰前閆宇森就向部下們鄭重許諾：如果今天能夠順利破城，人人都可以得到一筆重賞！而拿下方天震和紀南凝人頭的，除了巨額賞金還可直接提拔為副將！聽到這麼誘惑的條件，所有叛軍士兵的眼睛都紅了，臨戰前全部喝下了大碗烈酒壯膽，卯足了勁頭向前沖。
緊跟在後面壓陣的，是哈勒朝魯大頭領的嫡系步騎軍團。相比其他附屬部族軍隊的雜亂隊型，韃靼精銳軍團就顯得隊列齊整秩序井然。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刀盾手、長槍隊組合的井然不亂，列成無數道兵線前進，整齊中顯露出肅殺。由於攻城戰中騎兵無法派上用場，韃靼騎兵們紛紛下馬，高舉著腰刀前進。
在這支部隊的後面，還跟著其他韃靼部族的數十個方陣。由於太過擁擠，很難分清部族的歸屬，密集的人流如海水流淌般滾湧向前，緩慢卻不可阻擋！
在遠方，哈勒朝魯本陣的近衛軍按兵不動，方陣堅如磐石。這支戰力極強的近衛軍團，是戰至最後一人也不會退縮的真正勇士，他們個個武藝過人，乃是蒼天可汗的親衛部隊，此次大汗特意派遣一個近衛軍團前來助陣，就是期望能夠一舉破城。
幾百部高高的登城雲梯緩緩逼近城下，一路擺開的幾十架攻城車夾在人流中駛近城門——這些工程裝備本來是為了天下馳名的洛都城準備的，哈勒朝魯大頭領這次提前使用，正是打算一舉將這個城池蕩平！
如此之多的兵馬擠滿了鎮口台城下的大片平原，他們比肩接踵前後排緊挨著，擁擠的難以呼吸。首波攻擊的指揮官閆宇森此時也不在乎什麼兵法陣型了，他只期望憑藉數量上的絕對優勢，用漫山片野的兵力將城池一下子淹沒。儘管城頭下已經擠得水泄不通了，他還在一個勁的調兵譴將，吧手頭可用的軍隊一個接一個的派上去，後面的部隊一個勁的推搡著前面部隊，誰不想前進都不行。
城牆上方的弓手們只管漫天散射，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依次上前展開輪番密集射擊，幾千把強弓不停的拉成滿月「嗖」的一下射出，利箭如暴雨傾瀉般射倒了無數生命，城下的屍體迅速壘成了一座環城的小山坡，可是敵軍仍舊在前進，他們撲過護城河直衝城牆下，但是在那裡更可怕的災難在等著他們-——無數滾石把他們砸成肉泥，滾燙的熱油淋在他們頭上。
好不容易才爬上城頭的叛軍士兵，很快就被一陣刀劈矛刺奪去了性命，屍體從高處重重摔落地面。本來是用來攻城的雲梯和登城車等器械陷在人流中動彈不得，又被腳下無數的屍體阻礙，居然根本靠不到城下。
在弓箭滾石的猛烈攻擊下，攻城方傷亡無數。不少部隊還沒有等衝到城牆下，就已經被打得傷亡過半了。被打垮的隊伍想要撤退但根本做不到，因為後續的部隊已經沖了上來，無數士兵就在平地上被推倒踩死，一路又一路兵馬就這樣踐踏著自己戰友的鮮血大步向前。
城牆下面的屍體已經多得無法下腳了，可是猛烈的攻勢仍在繼續，在閆宇森的督戰下，後續的叛軍踩著屍山血海冒死突進，第一批叛軍終於登上了城頭，守城的玄甲士兵寸步不讓頑抗死戰。雙方展開激烈的白刃戰廝殺，無數的銳兵利器在對砍著，城頭上慘叫聲接連不斷，新的屍堆也很快壘了起來。
這個時候，慢吞吞的攻城雲梯和登城巨車終於靠上了城牆，面目猙獰的叛軍士兵們迫不及待的撲上城牆，爭奪每一寸戰場。憑著這種不要命的攻擊架勢，他們終於佔領了一小塊北面城牆，與城內守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
哈勒朝魯見狀大喜，他覺得大局已定，立刻命令所有韃靼軍隊全力攻城以奠定勝局。很快，一支韃靼精銳部隊也趁亂從西面登上了城頭，攻城方一下子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頓時士氣大旺，此刻所有韃靼人都興奮的認定：破城就在眼前！
可是就在這時候，玄甲軍的領袖方天震殺到了，他率領城中的預備隊趕來支援，手起刀落砍倒了幾個剛翻上城頭的敵兵。看到主將大發神威，守城的玄甲軍立刻開始了勢不可遏的反攻，給予敵軍重大殺傷。幾分鐘不到，登上城頭的兵馬便損失慘重，丟下了上千具屍體被趕下城頭。
方天震剛收編沒多久的新軍也補充上來了，他們攔截住了繼續登城的韃靼族士兵，雙方混戰作一團，韃靼兵兇猛的左衝右突，但新編部隊這次也表現的十分英勇——大家心裡都清楚：如果真的被敵軍破城，那誰都別想獨活！生死關頭，每個人的勇氣全部被點燃，一瞬間城牆上的數百個韃靼士兵就被亂刀砍死，城頭終於守住了！
整個城池四面八方都在同時經受著暴風驟雨般嚴峻的考驗，攻擊的浪潮一波又一波，韃靼軍曾多次突破了防線，但是他們碰到的是華族士兵拚死的抵抗，這座城池的守衛者顯示出無比的堅韌和頑強，勇猛的殊死反擊，又多次將敵人趕了下去。
在這座軍城面前，韃靼大軍一次又一次氣勢洶洶的攻擊浪潮被擊得粉碎，就象那海潮衝擊礁石，只留下遺屍累累。
南邊城頭廝殺的最為激烈，因為韃靼軍的精銳部隊大多從此進攻，但是方天震對此也早有準備，在這裡配置了最精銳的軍團，這支部隊的每一個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官兵，在這裡他們與北蠻士兵展開了最慘烈的血肉廝殺！
城頭上風雲變幻，陣地多次易手！屍體漸漸的壘積了起來，一層、兩層、三層。。。到處是一片慘叫和咒罵聲。
明明已經給刀子砍去了胳膊、渾身多處中箭的玄甲軍士兵還能撲上去撕咬敵人的喉嚨，那股氣勢簡直只能用癲狂來形容！進攻方儘管佔了人數上的優勢並且個個悍不畏死，但是面對這種瘋狂的反擊，看到那群渾身浴血獰笑著的人類，他們也統統寒了心：這幫傢伙根本就不是人類！簡直就是惡魔！
日頭從東邊升到了正中，又從正中落到了西邊，攻城戰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雙方大軍的搏殺就如同兩個巨人在拼盡最後一分力氣做生死搏鬥，全都氣喘吁吁傷痕纍纍。
遠處的血色狼頭大旗下，哈勒朝魯正面色蒼白的看著激戰中的城池。
傳令兵一個又一個賓士來往於他身邊報告：
「閆宇森部要求增援！他說連預備隊都打光了！」
「阿合倫部族上去了！」
「報告！拉坦大人戰死！」
「巴圖笪賴部族傷亡太大已無力再戰！」
大頭領的雙手在輕微的顫抖：激戰已經十個小時了！這鎮口台就彷彿巨大的鋼鐵熔爐一般，吞噬了一個又一個的方陣，無數精兵強將就此消失，城池卻依舊巍然聳立。
一個整編團隊上去，半個多時辰就沒了，就連一個哀嚎的傷兵都抬不回來！
他不能理解：草原上戰無不勝的勇士們已經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居然連在城頭上奪取一個據點都沒辦法做到！激戰了一天，對方的士兵難道不會累嗎？怎麼能一直保持著這麼高昂的鬥志？為了攻下這個小小的鎮口台，我們究竟還要死多少人？
他輕聲的咒罵著方天震的名字，繼續發號施令：「命令察哈爾部剩下的六個軍團立即攻城！布里亞特部去東邊城牆展開強攻！近衛軍也做好出擊準備！」
黃昏姍姍來遲，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激戰，韃靼軍的攻勢仍然在繼續，他們在城下丟下了厚厚疊疊一層又一層的屍首。儘管將領們仍舊在不停的調兵譴將，但是戰場上草原勇士們的身心已經開始疲憊不堪。
眼前這個聳立的青黑色城池就象個巨大的絞肉機，一支支生龍活虎的精銳部隊活生生的送上去，最終都變成了腳下軟爛的血肉地毯，各個部族的士兵都已經開始心驚膽跳，前進的動作也變得磨磨蹭蹭起來，只盼著太陽早點下山好結束攻勢，早上那股爭先恐後攻擊的勢頭徹底消失了。
敵軍攻勢明顯開始衰弱，城門樓督戰的方天震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一點。
他扭過頭去，對著閉目養神的紀南凝說道：「時機到了！」
紀南凝睜開了眼，簡短利索的回答說：「看我的吧！」
城頭下，無數紅袍鐵騎正鴉雀無聲的等待著軍令。
紀南凝仰望蒼天，那落霞如血。
一瞬間，許許多多的舊時往事同時湧入腦海，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第一次見到方天震是自己被父親大人嚴厲責罵埋頭哭泣的時候，他偷偷塞給了自己一個甜桃；第一次見到方天震打架也是為了自己，三四個街頭混混不懷好意的搭訕卻被方大哥的鐵拳揍的滿街逃竄。。。最後，定格在她眼帘中的卻是方天震那不苟言笑的方正面龐。
方天震微微低下了頭，黯然說道：「南凝，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紀南凝的心境充滿了寧靜與平和，她微笑著說：「生命是如此美麗，我又怎麼捨得送死！」
有句話，她藏在心中一直沒有說出口：如果我戰死了。。。方大哥，你會為我哭泣嗎？
真不知道，這個嚴肅了一輩子的方大哥，哭起來是怎樣的狼狽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