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兵戎相見（三）
長孫無忌兄妹都鬆了一口氣，但李彥的口氣並不堅定。長孫無忌叮囑一句：「俊青，不是看看，是一定想辦法，不光是秦王家裡人，還有秦王府的文臣武將，生命可都在你一個人身上了。」
長孫無忌的話提醒了李彥，他本來半坐起的身子又停止不動了：「長孫兄，我有個問題，如果秀寧罷兵，你如何保證秀寧全家的安全？如何保證左驍衛的安全？」
「這……」長孫無忌當時呆住了，好半天說道：「這個我無權回答。」
李彥冷笑一聲：「說的輕巧，那我是不是對不起秀寧和柴駙馬？如何對得起驍衛軍的官兵？」
長孫無垢明白，李彥的擔心不是沒道理。她更了解李世民，為了大事，二郎能忍下這口氣。但他當上皇帝以後呢？皇位穩固之後，誰也不能保證李世民會不會找后賬。長孫無忌也想明白了，咬牙說道：「這些你可以去和秦王談，我想房玄齡和杜如晦都在，還有秦王府將士，也有朝中大臣，秦王不敢不答應，如果秦王答應，我想他面對這麼多人做下的承諾不會反悔。俊青不能再耽誤了，如果開戰，什麼都晚了。」
李彥咬牙艱難的起來，他確實傷的不輕，薛萬徹那一下，李彥直接被擊飛出去，如果不是龍泉劍是上古神兵，恐怕就是劍毀人亡。長孫無垢趕緊讓侍女過來扶著李彥。
李彥對李麗質說道：「你們願不願意隨我出去見見你們的平陽姑姑？」
李承乾和李麗質馬上高興的說道：「願意。」
長孫無忌臉上閃現出的是精光，他終於知道，李彥確實是聰明。李秀寧這麼大怒火，恐怕就是因為秦王殺了太子和齊王全家，如果這些孩子去求李秀寧，就算是李秀寧不答應，也會放過自己的妹妹和孩子。
長孫無垢也明白過來，微笑著點點頭，對李承乾說道：「你們都聽姑姑的話，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讓怎麼說就怎麼說。」
李承乾和李麗質點點頭，不太明白的李麗榮也跟著點頭。李彥說道：「走吧。」
長孫無垢也起來，和李彥一起向前走去。此時，秦王府門前已經是充滿火藥味，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李世民身後的人都是一臉緊張，雙方離遠，聽不清李秀寧說的什麼，站在李秀寧面前的李世民也情緒很激動。
他解下佩劍，孤身前來，就是讓李秀寧看到自己沒有敵意，並不想和她打仗。可是，當聽說李世民連孩子也不放過的時候，李秀寧被激怒了，她並不想為大哥和四弟報仇，因為李世民同樣是自己的哥哥。可是，她不能容忍一個這樣殘暴的人當皇帝，那將是李家的不幸，是天下的不幸，更對不起死去的大哥。
李世民做出的姿態，讓李秀寧更加來氣，難道認為我不敢嗎？所以，冷著臉聽李世民狡辯，對於外人並不知道內幕，但李秀寧太清楚了。什麼大哥逼他的，又這麼謀害那麼謀害的，直接就不相信。
聽著李世民狡辯，李秀寧更加來氣，不知反省，還為自己找借口：「好了，秦王，別說了。你說這些可以矇騙別人，我也是李家的人，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你殺了大哥，我可以原諒你，但你不應該殺四弟，更不應該殺他們全家，有些只是孩子，他們懂什麼？就你這樣心狠手辣，殘暴不仁的人，李家的天下不會交到你手裡，這是我不能同意的。」
李世民知道這些解釋沒用，他在拖延時間。不知道為什麼，長孫無忌還沒有讓李彥來。一定是李彥不滿意，因為什麼不滿意，李世民知道。但現在他也只能心裡後悔，誰讓自己得意忘形，以為大功告成了呢？有些著急的想登上太子寶座，只是召集群臣，忘記回后宅看看，也沒有急於安撫各個地方。
聽到李秀寧的話，心裡是憤恨，有對李秀寧的，也有對李彥的，但他卻不能露出來。而是盡量平靜的說道：「我什麼也沒帶，一個人前來，那你殺了我吧。」
李秀寧冷笑一聲：「我不是你，也就不會殺你，把你抓起來，交給父皇處理，滅掉你的左右勢力，我看你怎麼辦。」
李世民心裡一顫，他敢這樣來就是算準李秀寧不可能殺自己。但如果把自己交給父皇，沒有了自己，手下這些人，絕對不可能擋住李秀寧的大軍。失去這些勢力，他什麼也不是，臉色變一變。李秀寧繼續說道：「李家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也不是只有你能當皇帝，這是你應該得到的下場。無論誰當皇帝，有我在，都會當的很好。」
李世民第一次感到恐懼了，他沒想到李秀寧還有這頭腦。有父皇支持，有李秀寧輔佐，李淵可是有好幾個小兒子呢，其中也有不少才俊，那自己的一切不是白弄了嗎？
李秀寧氣極了，她可不管李世民怎麼想的，當時從公主府出來和柴紹那麼說，也就是做好了一切準備。也不是什麼都沒想，一時衝動來報仇的。一聲大喝：「來人，把秦王拿下，敢反抗的，格殺勿論。」
李秀寧身後的士兵就跑過來，李世民閉上眼睛，他心涼了，沒想到自己竟然失敗在這裡。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慢著。」聽到這個聲音，李世民心頭一震。他聽出來是誰了，回頭一看，長孫無垢抱著李泰，李彥還是一身女裝，一手拉著李麗質，一手拉著李麗榮，長孫無忌領著李承乾和李寬他們一家子慢慢的走過來。
李世民眼角有些濕潤，他明白過來，只有這樣才能消除李秀寧心裡的憤恨。
李彥沒有看他，而是走到李秀寧面前：「秀寧，這是何必呢？有話好好說。」
李秀寧看到李彥出來，心裡嘆口氣，她並不知道李彥很清楚這件事，心裡雖然嘆氣，但還是說道：「這事你別管，這是我家裡的事。」
李彥搖搖頭：「天子無家事，每一個動作都關係到天下黎民蒼生。」
李秀寧說道：「就是關係到天下百姓，我才不會讓這個暴君成為皇帝，他把大哥、四弟一家斬盡殺絕，連孩子都不放過，這樣兇狠殘暴的人，怎麼能成為好皇帝？」
李彥說道：「秀寧，事情不能一概而論，這件事上，秦王做的錯誤，但並不能證明秦王不會是好皇帝。」說完，對李世民說道：「秦王，我沒說錯吧？」
雖然李彥用這種平等的口氣說這些話，讓李世民心裡十分不痛快，但他也不會傻到這時候表露出來。連連點頭：「我當然想當一個好皇帝，也能當一個好皇帝，會開創盛世大唐。」
李彥說道：「秀寧，你我相處四五年時間，算是知己朋友，也一起探討過為天下安寧幸福做努力。今天你殺了秦王，但你想過會是什麼結果嗎？各地親王必定舉兵，那就是天下大亂，戰火再起。今天秦王殺了太子齊王全家，你又如何能保證十幾年後，他們的兒子不起兵造反，為父母報仇？那時候，可能又是戰火紛飛。雖然秦王手段過激，但也是一種長治久安的做法。」
李世民沒想到李彥能這麼想，他又有些感激李彥，事到如今，這是第一個理解自己的人。微微躬身說道：「謝謝俊青理解。」
李彥也不確定李世民的話有多少是真心的，但根據後世記載，李世民確實是輕稅薄賦，減輕刑罰，儘力不開戰，與民生息，相信他這麼做也有這樣的考慮。也為了安撫李秀寧才這樣說的。
見李秀寧有些沉思，李彥轉過頭對李世民說道：「秦王，其實我什麼心思你知道，我也明白，今時今日事情已發生，我不想對你的所作所為做出評價，因為我自認沒那資格。我可以相勸平陽不和你為敵，也可以相助你成就偉大夢想，但是有幾個問題，我想問你。」
李世民確實有對李彥刮目相看的心理。在李世民眼裡，並不是多瞧得起李彥，認為他有才能，頭腦夠用，但還是不如自己，否則是他追隨李彥，不是一心想收復李彥。可今天他處在危險邊緣，需要李彥來化解，同時，李彥又是這個表現，讓他重新審視這個神奇的少年。聽到李彥的話，說道：「你說，本王會儘力回答。」
李彥說道：「第一個問題，秀寧罷戰息兵，你打算怎麼對待她？怎麼對待驍衛軍將士。第二個問題，你打算怎麼對待那些反抗你，幫助太子的文臣武將。第三個問題，你如何對待皇上。第四個問題，你接下來要幹什麼？」
李彥的話很尖銳，直接切中要害。李秀寧從內心深處並不想大動干戈，畢竟都是他的哥哥。可是，一時氣憤和激怒，讓她帶兵前來。也三十來歲的人，征戰多年，如何能不明白這些簡單的道理，如果真是什麼也不顧，可能來了就揮兵殺過去，不會聽李世民解釋。對李世民的狡辯是聽不進去的，但李彥的話並不是完全替李世民辯解，是讓她想清楚後果。理智的人並不看以前，看的是今後，如此行動能帶來什麼。李彥說的這些，哪個結果也不是李秀寧願意看到的，所以，她沉默了。
自己興師動眾，已弄得天下皆知，如果不管了，息兵回去，二哥能那麼對大哥、四弟，又會怎麼對待自己？所以，她沉默不語。看到李秀寧猶豫，周照龍和孟厚、柴紹都擔心起來，這樣做的後果誰都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世民勝利，可不簡單是勝利的問題，是他成為皇上。當上皇帝以後呢？哪個能不擔心？
李彥當面把問題提出來，所有的驍衛軍將領一下豎起耳朵，也同時舉起刀槍。李世民何嘗不明白，李彥對他不信任，也帶有威脅的成分，這讓他心裡一陣惱怒。
李彥沒有讓李世民馬上做出答覆，而是對長孫無垢說道：「秦王妃，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長孫無垢看了哥哥一眼，點點頭，對李秀寧跪下，身邊的幾個孩子也一起跪下。長孫無垢說道：「秀寧，世民不對，但看在天下百姓的面上，請收兵吧。」
李秀寧一下跳下馬，扶起長孫無垢：「二嫂，不要如此，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