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流落番邦（二）
聽見耳邊有奇怪的聲音，錦兒一下睜開眼睛，映進她眼裡的景象把她嚇一跳，一下坐起來。在她身邊有兩個臉上帶著恐怖的面具，又唱又跳的人，說的什麼她也聽不懂。
這段時間在甘州接觸的大部分是突厥人和胡人，錦兒也懂得一點突厥語和胡語，但這兩個人說的明顯不是，這是幹什麼？
她突然坐起來，外面傳來一陣歡呼聲，那兩個人停下來，其中一個混身顫抖，好半天才摘下面具，用生硬的漢語說道：「小娘子好了？」
錦兒點點頭，一邊那個壯年男子說道：「別怕，我們的薩滿在為你驅邪治病。」
錦兒可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小女孩，知道的還不少，馬上明白自己被救了。這是他們的宗教儀式，連忙施禮：「謝謝相救。」
老者說道：「小娘子是什麼人？怎麼會孤身一人在戈壁行走，這是很危險的。」
吃一壁長一智，有上次被劫持的經歷，這可是突厥的地方，這些是突厥人，就說道：「我姓楊，單名麗，是和商隊一起走散的。」
李錦兒說的是母親的姓，她也不知道起什麼名字，想起小嫂子麗質，就說自己叫楊麗。老者點點頭說道：「你受了風寒，雖然你暫時沒事，但也不能行動，還是養好病再走吧。」
「謝謝你們。」李錦兒躬身致謝。這是草原民族，他們野蠻，但也有淳樸的一面，對李錦兒這樣沒有危害的人，還是很熱情友好的。
錦兒分不清什麼吐澤谷什麼突厥，就把他們統歸到突厥中，覺得這些突厥人也不錯，哥哥怎麼那麼恨他們呢？
想站起來，錦兒發現真的不行，渾身發軟，頭暈眼花，看來自己病的真不輕。
那個被稱為薩滿的人，也不知道給錦兒弄的什麼，很難喝，但還是有效果的，感覺好多了。一天時間，那個長老派來一個女子照顧錦兒，可她不會漢語，錦兒的突厥語就會幾句簡單的。
那個薩滿和長老不知道忙什麼，再沒有露面。錦兒只好和這個少女困難的交談，也當作學習突厥語了。他們是鮮卑族後裔，說的也不是真正的突厥語，反正兩個女孩互相學習，談得還是很有意思的。錦兒也知道了他們叫赫連部落。
他們是從北方遷過來的，一直在一個叫穆克的地方，也稱為穆克部落。游牧到這也歸吐谷渾可汗管理，因為遠，也幾乎沒人管他們。
錦兒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兩天時間過去錦兒好多了。但那個薩滿告訴錦兒，這裡到甘州有五六百里遠，馬上要變天了，她根本回不去。如果沒什麼特殊的事，讓她來年春暖再回去。
可錦兒哪等得了，如果秦懷玉、柳飛煙他們找不到自己，告訴哥哥，那還不知道出多大的事呢。所以她想等一段時間，這場風雪過去就走。以玉青聰腳力，五六百里路程，還不算什麼，兩三天就能回去。
錦兒算計的是不錯，可是兩天後下大雪了。這一次雪特別大，根本就沒法走。還沒等她走，那個薩滿來：「楊小娘子，看來你不能走了，聽說甘州方面打仗了，可漢下令，各處徵兵，你這時候走太危險了。」
打仗？不會是因為自己吧？李錦兒一驚。但這幾天時間，大唐有這麼快的反應嗎？可能信使剛剛到長安，那一定不是因為自己。越是這樣，錦兒越是著急，可這裡下雪和別的地方不一樣，伴隨的是大風，根本不能行動。整個部落的人都在忙著保護他們的牛羊和部落。
看著在大風中被掀翻的氈房，那些被吹倒的牛羊柵欄，那些手腳都凍壞的人，還在拚命的保護他們的牛羊，錦兒也加入到他們的行動中幫著他們。
當這場大風雪過去的時候，赫連部落的人以把錦兒當他們的人了。對於錦兒一個這樣嬌滴滴的漢家女子，能和他們一起頂風冒雪，整個部落的人都叫古麗薩爾，這是對美麗女人的稱呼，那就是他們認為李錦兒和他們是一夥的了。那個叫斯娃的女孩也成為李錦兒的女伴。
看著那些手腳凍傷的人發出痛苦的叫聲，薩滿為他們治傷。錦兒奇怪的說道：「長老，為什麼不為他們準備手套？那樣手就不會凍壞了。」
長老赫連順說道：「什麼手套？我們沒見過。」
錦兒苦笑一下，他們更落後。也難怪，哥哥發明的東西，大唐還沒有全部知道，這裡又怎會知道。就說道：「你找幾個女人過來，我教她們怎麼做。」
當幾副羊皮手套戴在這些牧民手上的時候，他們好多人給錦兒跪下，又稱呼她為戈壁騰格里，這是天神的意思。
這個部落有五六百人，算是大部落，錦兒反正也離不開，就組織這些女人剪下羊毛，讓她們把它捻成線狀，然後織成手套。這些都是錦兒在她的工業園裡研究出來的，根本沒有時間推廣。
李彥只是給她一個思路，這種女人活，李彥也不會，不過他知道沒有棉花，毛衣毛褲後世也是防寒的東西。所以，這些成果首先被錦兒用在了這些地方。
草原民族，他們不善於這些，除了皮製品，沒有這一類紡織品，有，也是從中原進購的。這也是他們總搶劫中原的原因，買？哪買得起？
很快，非常粗糙的毛線手套出來了，帶這樣的手套並不影響幹活，不幹活的時候，把手放到羊皮做成大手套中，非常暖和。這讓整個部落的男人女人對李錦兒頂禮膜拜，錦兒在這個部落中的地位迅速上升。十幾天時間她已然和薩滿長老平起平坐了。
當天氣轉好，錦兒要走的時候，整個部落的人一起挽留，弄得錦兒突然狠不下心離開。又拖了幾天，錦兒實在等不下去，這些人以學會捻毛線，織手套，所以，她決定離開。
當天晚上，整個部落舉行了大型的篝火舞會，歡送她的戈壁騰格里。可是剛剛開始沒多長時間，周圍出現了大批的騎兵，赫連部落的人緊張起來，男人抓起刀劍騎上馬，很多女人也都上馬。孩子被保護在中間，錦兒也被圍在中間。她緊張的問道：「斯娃，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包圍我們？」
斯娃緊張的說道：「他們是西面察爾汗部落的，仗著他們人多，經常搶劫周圍的小部落，冬天貧困，他們又出來搶劫了。」
錦兒才知道，原來他們不是只搶劫大唐，自己內部也這麼干。緊張的看著周圍有四五百騎兵，赫連部落全部人口才五六百人，而對方只是青壯騎兵就有四五百，確實不是對手。緊緊牽著自己的戰馬，手裡抓緊寶劍。
從對面隊伍中出來一個大漢，身上是皮衣，哈哈大笑的說道：「赫連順長老，我聽說你們有了很好的手套，能保證手不凍壞，馬上給我準備一千套，否則，我就殺光你的人。」
李錦兒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麼，身邊的斯娃在給錦兒解釋。面對這樣的強敵，赫連順也只能忍氣吞聲：「安耐酋長，這種東西製作不容易，哪有那麼多，你給我時間，我給你做。」
安耐一陣狂笑：「那好吧，看在你這麼識趣的份上，我給你十天時間，再給我五百頭羊，就算了。」
赫連順連忙說道：「安耐酋長，十天根本不行，我們做不出來。」
「不行，必須十天，我們十天後要出征，必須準備好，否則我殺了你，把部落併入我的部落。」安耐蠻橫的說道：「對了，我聽說是一個漢人女子教的你們，她在哪？讓她出來和我們回去。」
這一來，赫連部落的人不幹，有一個年輕人大喊道：「長老，和他們拼了，欺人太甚。」
安耐用手一指：「不知死活，那我成全你，手中的弓箭一揚，一支箭射了過來，他很有力氣，箭法又准，這個青年沒想到他這麼兇狠，沒有躲開被羽箭貫胸，栽下馬。
那個被射死的男人，李錦兒認識，很不錯的一個年輕人，這又勾起了顧平被殺的仇恨。她突然站起向人群外走去，斯娃不知道錦兒要幹什麼，一下沒拉住，錦兒走出了人群，說道：「你是安耐酋長？」
安耐沒聽懂李錦兒說的什麼，但錦兒一身他們的衣服，就說道：「你說什麼，你是那個漢人女子？」
李錦兒對遠處的斯娃擺擺手，斯娃跑過來，錦兒說道：「你和他們說，我可以跟他們去，但得答應三個條件。」
斯娃不想答應，但看錦兒堅定的樣，就說了一遍，安耐說道：「漢人都是這樣，說吧，什麼條件？」
錦兒說道：「第一個，就是放過赫連部落，以後不許欺負他們。」
安耐哈哈大笑：「可以，只要他們按時進貢，我不會找他們的麻煩。」
李錦兒說道：「第二，娶我為你的可敦，除了你，部落我說了算。」錦兒說完把頭上帽子摘下來，露出了容顏。
本來說讓安耐娶她，安耐還有些不情願，但一看李錦兒的長相，連連說道：「好，好，這我同意。」
錦兒說道：「那你宣布，並對蒼天發誓。」
已然被錦兒的容貌迷得神魂顛倒的安耐毫不猶豫的說道：「我發誓。」
錦兒說道：「讓你的部下對天發誓，你不在，聽我指揮，不許反抗，要反抗的接受上天的懲罰。」
本來他的部下並不願意被一個女人指揮，還是漢人女子，但他們酋長已然被人家迷昏頭了，看到酋長那兇狠的樣，一個個都對天發誓，如果酋長不在，聽可敦指揮。其實李錦兒並沒有弄明白，只有可汗的妻子才叫可敦，但安耐很狂，也很有野心，否則不會吞併那麼多部落。
赫連部落實力也很強，他並不想對他們動手，但聽到有人說他們發明了一種手套，可以防止手被凍傷，那可是好東西，和幾個手下一商量，帶著人馬來搶。也打算把這個漢人女子搶回去，幫他們做。但沒想到這個漢人女子竟然這麼漂亮，還主動要嫁給自己，當然萬分高興。人都說色令智昏，好色變得智商低，安耐此時就這樣。如果仔細想想，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錦兒上前幾步，說道：「既然同意了還不抱我上馬？這是漢人規矩。」安耐興奮的跳下馬，刀收起來，哈哈笑著過來伸手抱錦兒，可也就這一剎那，錦兒寶劍放到他脖子上：「別動，否則我殺了你。」
這一個變化太快，安耐根本沒看到錦兒一直背在背上的寶劍，也是他根本沒把這樣一個瘦弱小娘子放在眼裡。再說漢人男子在他們眼裡都是綿羊，何況一個女人。一定是看上自己威武，那些什麼大隋，大唐的公主，不也是嫁給了可汗嗎？
可是寶劍一放到脖子上傻眼了：「大膽，你敢耍我？」錦兒可知道自己這是冒險，一個不好就會沒命，手裡的劍一壓，說道：「你再叫。」
兩個人說的什麼互相都聽不懂，但彼此的意思都明白，冰冷的劍在脖子上，安耐害怕了。他們是野蠻不是勇敢，所以也怕死。趕緊說道：「別殺，我投降。」
這時安耐身後的手下一起湧上來，李錦兒喊道：「斯娃，告訴他們別動，否則我殺了安耐。」
斯娃喊了一遍，大部分人停下，但這些人裡面還有一個人繼續向前走，他非常希望錦兒殺了安耐，他就可以成為酋長了。他就是安耐的弟弟安卓。錦兒一看，說道：「安耐，看來你手下有人想讓你死。」
安耐狠狠瞪著安卓：「你想謀奪酋長位置？」
安卓哈哈大笑：「大哥，我們是兄弟，誰當不一樣？你被一個漢人女子抓到太丟臉了，怎麼能當酋長？還是我來當吧。這一天我等很長時間了」說完大喊道：「上，把他們全殺了。」
李錦兒說道：「安耐，我放了你怎麼樣？」安耐一聽說道：「好，如果你放了我，以後我的部落聽你的。」
他也不笨，明白自己死也是白死，馬上這樣說道。錦兒把寶劍收回來，返手退回來，騎上自己的馬。
安卓害怕了，沒想這個漢人女子這麼壞。他知道大哥不會放過自己的，大喊道：「快上，殺了他們。」
安耐氣瘋了，自己弟弟關鍵時刻背叛自己，還想殺自己，他也有自己的親信，那些剛才沒動的就是。安耐大喊道：「兄弟們殺了叛徒。」兩邊的人一分兩伙，打到一起。
李錦兒退回來，一開始她說嫁給安耐，赫連順還很憤怒，漢人果然不可靠，可是這時候佩服的說道：「多謝小娘子，我們幫誰？」
錦兒一笑：「讓我們的人作好準備，誰也不幫，誰勝了我們殺誰。」
那個薩滿確明白過來：「楊小娘子，真是足智多謀，以後我們聽你的，是不是長老？」
本來李錦兒就有威望，這時候赫連順也連連點頭。赫連部落退了出去，這裡留給了兩伙人廝殺，安耐一肚子火，要殺了弟弟，而安卓也知道不殺了哥哥，他必死無疑，所以拚命反抗，兩邊的人都在不斷倒下。到底是忠於安耐的人多，安卓快支持不住了，被好幾個人圍攻。安耐大喝一聲，手中的刀刺進了弟弟的胸膛，但安卓臨死一擊也把安耐的手臂砍斷。錦兒一直在看著，見他們雙雙倒下，對赫連順說道：「上，殺光他們。」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赫連部落的人都沖了上去，安耐帶來的人死傷殆盡，沒傷的沒幾個，被有準備的赫連部落一陣亂箭，剩下更是沒幾個，一陣衝殺就全部報銷。
錦兒反而有些發獃，太殘忍了，自己怎麼這樣？四五百人就這麼死了，都是自己造成的。
她也是急中生智，想脅持安耐，讓他們退走，因為薩滿告訴她，突厥人、吐澤谷的人是非常迷信的，起誓說過的話會遵守。所以，錦兒才想到這招，想擒賊先擒王，逼安耐起誓放過赫連部落，但沒想到跳出來一個安卓，讓她想到這個漁翁得利之計。
錦兒比李彥有優勢的地方在於她讀書多，何老夫子是按著男孩教李錦兒，可以說在治國安邦上，錦兒不比李彥差。只是沒有李彥那些後世先進的經驗而已。
加上李彥給灌輸的思想，某一方面以隱隱超過李彥。
錦兒聰明的頭腦，這個時代的人對權謀有更深一層的理解，這也就是李彥不如房玄齡他們，更不如李世民的地方。
赫連順過來：「楊小娘子，我們該怎麼辦？」
錦兒一下回過神來：「察爾汗那地方怎麼樣？」
赫連順說道：「那當然是好地方，安耐就是因為那裡好才佔據那裡的。」
錦兒眼珠轉轉，說道：「這樣，我們襲擊察而汗，吞併他們，安耐剛死，他們還不知道，所以，應該能成功，那樣就能壯大我們。」
草原戈壁這樣的吞併太正常了，赫連順也不是沒吞併過別人。一聽連連叫好：「好，好，小娘子該怎麼辦？」
這時候錦兒已不知不覺成為他們的領袖，說道：「誰知道察爾汗部落什麼情況？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