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了無生趣
王高峰認真地想了一下說:「也是,你現在要是在他們內部有人就好了,一是可以搞到他們要對付你的情報,二是扶植這個人爭老大位置。這樣你面對的壓力就輕多了。」
不虧是混過社會的。
「隊長你肯定有認識的人吧?幫我介紹個可靠的人來。」我笑著對王高峰說。我沒混過,在陸大嘴那裡不可能有可靠的人。王高峰這麼說,肯定有意向的人選。
王高峰頭搖得象波浪鼓:「我哪有什麼可靠的人,陸大嘴手底下的人換得快,這麼長時間不跟他們玩,他手下的人我都不怎麼認識了。走,方小波,一起到我那吃飯去。」
我知道王高峰有話對我說,就跟他一起到他宿舍。在路上王高峰打電話叫了兩份快餐,讓送餐的人帶兩瓶啤酒過來。
「你覺得高虎那人怎麼樣?」王高峰問我,眼睛打量著我的反應。
「你和高虎很熟嗎?」我問王高峰。我記得那天陸大嘴過來,一撮毛高虎與小平頭劉飛兩個人看起來與王高峰都不象是認識的樣子。
王高峰搖了搖頭說:「不熟,我去醫院裡看陸大嘴,見著高虎了。他特意送我到外面,說了幾句推崇你的話。說你人講道義,又有實力,如果做的話能做風城帶頭大哥。」
我的那點兒實力我自己心裡有數,若不是做冒牌陰差獎勵了五倍武力值,我那點兒實力也很平平。我對王高峰說:「我這人你是了解的,不喜歡多事兒,做不了大哥的。要不你再出山去沖一衝?」
王高峰笑著說:「別開玩笑了,我好不容易下決心退了出來,怎麼可能再去趟這種混水。再說了現在就算我願意去,哪個肯認我啊?」
「我認你啊,你現在就是我們老大,出去了當然也是。」我乘機拍馬。工作上若想做好做開心,就得能鬧到一起。絕不能混成那種單純的上下級關係。
王高峰擺了擺手說:「別盡往我身上扯,如果高虎來做小北門的老大,你能不能幫他?就我倆在這兒說,你不用藏著掖著。」
我直截了當地說:「高虎要做老大隻管做就是,談不上我幫不幫他。你是從江湖上退出來的,我是壓根兒就不打算踏入江湖。我肯定不會去趟這趟混水的。」
「那你也不會支持別人了?」王高峰狡猾地笑著。
我肯定地說:「這個你放心,我誰也不支持。真要論起來,我倒希望高虎能做老大,他這人不錯。」
王高峰掏出手機說:「好,我這就給高虎回個話。高虎這人對你很尊重,特別看重你的意見。你想想,陸大嘴那麼人多勢眾拿不下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的,他想不顧慮你都不行。」
我嘿嘿笑著:「他真是高看我了。」
在隊長那兒吃了飯,喝了一瓶啤酒。我就回來接著上班。崔嶽嶽訛我買水喝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連忙趁機逃出了門衛室。電話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接通后就聽見那邊說:「是方老闆嗎?」
我說我姓方,不是什麼老闆,你,找我有事兒?
「我是李沙白,陳朵的丈夫。你知道我媳婦的死跟我媽脫不清楚。我小孩也沒有保住。我的一個家就這麼毀了……」
李沙白的聲音聽起來很消沉。他這是跟我訴苦來了。可是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只要能想出辦法把陳鳳嬌送到北湖三層塔下就行。好在我現在有的是時間,李沙白情緒這麼低落,我也不想再掃他的興。
李沙白是個老實人。本來孝順老娘沒什麼不對。可在他老娘明顯偏執的情況下還由著他老娘性子來,這就有點兒老實過分了。陳鳳嬌的死,李沙白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是陳鳳嬌的老公,卻沒能再關鍵時候頂住他老娘的壓力。
我嗯嗯應著,表示我在聽。李沙白繼續說:「我媳婦不肯放過我媽,我媽昨天上午從醫院回到家,一晚上都要死幾死,我是一宿不合眼地盯著她。我媳婦可憐我,有我在她就對我老媽下不去手。可我媳婦也沒有放手的意思。你說,我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守著我媽啊。我那個傻妹妹倒是有福。我對著空氣跟我媳婦一求情,她就放過秋芒了。可是對我媽,我媳婦就是不肯放過。」
我隨便插了一句嘴:「你媳婦的事兒,擱到誰身上都不甘心。」
李沙白突然激動起來:「你以為我甘心嗎?我媳婦媳婦沒了,孩子孩子沒了,都是我親媽害的。我能怎麼著?我能怎麼著啊?我現在活著都感覺沒意思。我問問你,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見到我媳婦兒?」
「按理說,是能見到的。也可能見不到吧,我拿不準。你媳婦這樣死死纏著你媽,你沒看見過你媳婦嗎?」李沙白這麼消極,我跟他說每句話都特別小心。我若說一定能見得到,那他很有可能為了跟他媳婦孩子在一起而選擇去死。這樣的話我心裡就會愧疚。好象他是因為我的話而死的。
李沙白說人鬼殊途,從媳婦死後,他沒看見過自己媳婦。
李沙白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又問了我一句:「如果我死了,我媳 婦還會纏著我媽嗎?」
我斷然說不知道。這傢伙越說越離譜,他真有可能輕生。
李沙白見我沒有聊下去的意思,嘆口氣說了一句了無生趣就掛了電話。
了無生趣。我心裡沉甸甸的。李沙白應該是念過幾年書的。他的生活不比別人過的好。本來還有一個溫暖的家,還有一個將要來到這個家的孩子。轉眼間,什麼都沒了。對老娘的一肚子怨氣只能憋在心裡,面對著坑死了自己媳婦的老娘心裡也不知道是個啥滋味兒。
我似乎能體會到李沙白心底的那種悲涼。
掏出雜牌手機,翻出陳小堂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陳小堂馬上接通了電話:「哥,有啥事兒你說。」
「李沙白有輕生跡象,是不是交代個什麼人看著他一點兒?」我對陳小堂說。
陳小堂有些為難地說:「我跟我大伯說說看吧,你看我們和李沙白這種情況,我堂姐也埋了,孩子也沒了,往後基本上親戚不成了。李家那邊,有誰能整天操著李沙白的心?」
我嗯了一聲,掛了電話。感覺不管是陳小堂還是他大伯,都不會再為李沙白家的事情上心。
李沙白像極了一個人,魯迅筆下的祥林嫂。也許某一天就會聽說關於他的消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