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錯！

  「什麼？」


  秋葉姑姑驚聞太皇太后所言，瞬間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敢置信！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太皇太后竟然會讓她……去送蕭慕雲上路！


  她老人家，竟然讓她……代她親手送蕭慕雲上路！


  「哀家……」


  太皇太后見秋葉姑姑如此反應，不由戚然一笑，重複著剛才的話：「讓你代哀家前往遂西，親手送雲兒上路！」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對蕭慕雲感情如何，秋葉姑姑最是了解。


  虎毒，尚且不食子！


  更何況是一直對蕭慕雲心存愧疚的太皇太后了！

  此刻，聽聞太皇太后重複的話語，她雙眼瞪的滾圓，臉上儘是震驚與抗拒：「奴婢……奴婢不能！」


  「不能，也得能！」


  太皇太后緊握著秋葉姑姑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著，眼神卻堅定無比：「事到如今，回頭想想，其實從一開始，哀家就錯了！」


  說完話，她喘息著，苦笑著，眼神渾濁的，靠坐在椅子上，澀然聲道：「當年，倘若哀家將雲兒留在身邊，不一定保不住他，可是哀家不想有任何的萬一，所以才狠心將他送走！哀家以為，哀家那麼做，是為了他好！可是在他看來，卻是哀家狠心捨棄了他……這是哀家，錯之一！」


  聞言，秋葉姑姑唇角微動，欲要開口。


  太皇太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對她搖了搖頭！


  秋葉姑姑眉頭一緊，噤聲不語。


  很快，太皇太后便低垂著眼帘，接著說道：「哀家不知他跟皇后兩情相悅，擇皇後為后，拆散了他們，其乃錯之二！」


  「不知者不罪！」


  秋葉姑姑到底，忍不住開了口，眸色深深的，看著一臉自責的太皇太后，無奈說道：「您也不想的！」


  「是啊！哀家也不想的……」


  太皇太后低低的，呢喃了一聲，而後無力的閉上了雙眼，無比自責道：「當初，哀家確實不知情，但是當哀家之情之時，錯已鑄成，木已成舟，皇上和皇后，早已生母煮成熟飯，哀家便不該，再不顧體統，不顧禮制，縱容他去劫持皇后，以致於皇上跟皇后心生罅隙，讓那顧明珠鑽了空子，也讓皇上跟哀家離了心！此乃……哀家錯之三！」


  「太皇太后……您別說了！」


  太皇太后的身子，早已到了強弩之末。


  如今她頭髮花白，形容削瘦，閉著眼睛的時候，孱弱非常，好似隨時便會一睡不醒！

  看著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女人，如今這般虛弱的，數著自己的罪狀，秋葉姑姑如何能忍心啊！

  「不！你讓哀家說完！如若不然，哀家只怕以後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也沒力氣再說這些話了！」


  太皇太后再次搖頭，用力扣著椅子把手，聲音微弱：「哀家這一輩子，在宮中沉浮，在朝堂之上，與那些男人鬥智斗勇，從來都是要強的性子，也許正因為如此，所以老了老了，反倒心軟了起來！當初，哀家明明知道，雲兒想要什麼，也明明知道，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會成為大周的不安因素，但是哀家全部的心軟，都給了他，也將他想要的東西，給了他……這是哀家錯之四！」


  說到這裡，太皇太后緩緩睜開了雙眼：「大周如今的戰亂，皆是源自於哀家！源自於哀家這輩子本不該有的心軟！」


  語落，她原本虛無的眸光，漸漸凝結出了實質的光芒，輕蹙著眉頭，眼睛微微眯起：「既是如此，那麼這一切，便該在哀家手上終結！」


  「可是您……」


  秋葉姑姑見太皇太后如此，心頭彷彿被什麼東西絞著，又疼又難受：「您如何捨得？」


  那是她老人家的親生骨肉啊！

  「捨不得，也得捨得！」


  那是她的兒子！


  她的親生兒子！


  她對他滿懷愧疚，如何能捨得去殺他？


  但是，因為她的愧疚和不舍，如今大周已經風雨飄搖！

  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本就不該心軟，如今更不能……再心軟了！

  思緒至此，太皇太后再次抬眸，微仰著頭，面色黯然的，失望的，望著外面的秋色，強忍著心疼，長嘆了一聲：「現在，是秋日了，哀家的身子，熬不過幾年的冬天了！」


  聞言，秋葉姑姑心頭一顫，不由伸手，握住了太皇太後用力扣著椅子把手的手。


  太皇太后看了眼秋葉姑姑的手，緩緩閉上雙眼，語氣輕輕的，讓人聽不出太多的情緒：「雲兒……她啊她是哀家的兒子，是哀家帶到這個世上的！也是哀家一步步的，縱容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既是他違背誓言，執迷不悟，便讓他先走在哀家前頭吧！」


  「太皇太后……」


  秋葉姑姑搖了搖頭，終是潸然淚下。


  眼下太皇太后的神色，雖然看似平靜，但是她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心裡到底有多痛！

  太皇太后再次睜開雙眼，看著眼前朝著自己搖頭落淚的秋葉姑姑，也跟著搖了搖頭：「早前，在你去送皇后的時候，哀家已經想清楚了，如今你什麼都不必說，只需按著哀家的吩咐去辦就成了！」


  「不！」


  秋葉姑姑再次搖頭，邊落淚，邊道：「什麼朝廷，什麼江山社稷，讓那些全都見鬼去吧！您為了那些東西，辛苦了一輩子，如今更剜了自己的心……奴婢不去！奴婢哪裡都不去，奴婢只想陪在您身邊！」


  秦王蕭慕雲，那是太皇太后的命啊！

  她只怕，她這一去，秦王死了，她們主僕，便成永別了！

  「你放心的去吧！」


  太皇太後知道，秋葉姑姑在擔心什麼。


  看著秋葉姑姑淚流滿面的樣子，她強撐著，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從椅子上坐直身子，然後忽地對秋葉姑姑笑了一下：「如今皇帝情況不明，皇后又離開了京城，宮中只有哀家的曾孫！哀家還要為他保駕護航呢！」


  語落，她眸光微凝，背脊挺直，整個人都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蕭玄宸年少登基之時的狀態：「皇帝和皇后，一日不歸，哀家便會守著那孩子多活一日！大周戰亂一日不平，哀家便一日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