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安國夫人（2）
先前是東霞領著她過去。
此番回去卻是她急急往回趕，東霞在後麵快步跟上她的腳步。
嶽寧想著，藥箱中，還有當時她在穀裏配出的一丸藥。也是可以增加人三年左右的壽命，卻不是母親給裴皓那種。而是憑空增加。
她是在莫問存的一個古醫書上看見那方子，一時興起，卻將莫問這些年存的珍稀藥材用了快有三分之二。
其中一大部分是浪費掉的。
試驗了無數次，最後隻得了二丸。
莫問幫她驗過藥性，可以增加人的壽數。隻是三年這數，也是莫問根據藥性推測而出，並不是極準。
可就是如此，這丸藥也珍貴無比。
其中一丸莫問取走，也沒告訴她用處，隻說是當那些藥材的費用。而另一枚她便一直存著，隨身攜帶。
本來煉出的時候，就存著將來給父母送去的念頭，不過卻一直沒敢去，也沒想過再去接近父母。
似乎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而今時今日，她剛抬頭的那瞬間，看到母親的臉色並不是很好。雖然明顯擦了粉，但隱約還是能看出她顴骨周圍有灰黑色的斑點。嘴巴周圍也似乎有灰黑色出現。
再看她雙耳，似乎比記憶中要小了一點……腎開竅於耳，而顯於麵。這些症狀都說明她的腎髒可能出了問題……
醫者知男肝女腎，意思就是說，男人得了肝病、女人得了腎病，往往是最難治的。相反則要好上些許。
嶽寧看得出，這些症狀似乎已經有些往嚴重的方向走了，而且母親的性格她再了解不過，若是她真心認為自己“連累”了裴皓，嶽家對不起他的話，斷然不會隻和裴皓說上這麽幾句話便離開的。
她今天來去這樣匆匆，隻有兩個可能。
一是她不過來走個過場，事實上她並非如話語裏那樣認同，甚至痛恨裴皓也有可能。
二是……
二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待上這麽久的時間。
不過……嶽寧有著幾分疑惑……若是母親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樣的地步，父親又怎麽會放她出來？從京城到寧遠，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七百多裏總歸是有的。
她若身體真如麵相所示，母親大人根本禁不起這樣的奔波。
可麵相也不會說謊……
她心頭煩亂，也不管其它，隻將那丸“長生”從藥箱最下層的隔板後取了出來，小心地放在專為“長生”製的羊脂白玉小藥瓶裏，以免走了藥性。
無論什麽樣的情況，這丸“長生”，總能護得母親性命暫時無憂。
這樣來回一折騰，時間便已經不早。
東霞看了看刻漏，輕聲催她：“姑娘，時候不早了，可要移步澄水軒？”
那刻漏裏的銀汞緩緩地往下滴落，底部已經是瑩白一片，又是一滴落在上麵，瞬時便融了進去，顯得格外和諧。
嶽寧想到先前東霞說的話，“澄水軒……是安放小姐牌位的地方。”不由得覺得有些古怪，自己還活著，卻能看到自己的牌位，恐怕這是陳國建國以來頭一遭奇事。
她輕輕搖了頭，將這種古怪的感覺拋至腦後，輕輕點了頭：“去吧。”她頓了一頓，故意露出幾分猶豫之色，停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東霞，你以前是先王妃的舊部……自然也是熟悉安國夫人的……若是……你覺得我可能討得她的歡心？”
她此刻的神情看上去像極了那些初入京城貴女圈中的拚命想往上爬的小戶千金。絞盡腦汁地攀龍附鳳。
東霞似乎沒有想到會從她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不由得愣在當場，一時間竟然沒能回得上話。
直到嶽寧又開口問：“你瞧，我這裏有一枚上好的靈芝丸藥，若是獻給安國夫人……他日我去京城……”她故意沒有將話說完，隻一雙眼睛露出熱切的神情，緊緊盯了東霞。
東霞的神色有些僵硬，她低了頭，似是恭敬般應聲道：“您與小姐同名，又長得如此美貌，夫人自然會喜歡您的。”
她刻意在美貌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嶽寧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她的諷刺之意。不過這便是她要的效果。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認為，她對母親大人的關心出於真心。
討好也罷，利用也成，帶著熱切的功利，便是此刻最合適她的解釋。
這番交流後，東霞對她的態度似乎冷淡了些許。
領她去澄水軒的時候，都離她三個身位以上。相較之前的二個身位，雖然隻差了一個身位，但卻疏遠許多。
不過嶽寧並不在意。
在東霞與池秋同時出現的時候，她便已經明白。
所謂的主仆情義，不過是一場繁華落盡後的笑劇罷了。
如今這樣不冷不熱，不近不遠，卻是正好。
轉過後園，又繞過香雪海，再往東走上半裏路，幾乎快要出了王府，才遠遠看見那片隱沒在綠竹林後的白牆黛瓦。
與京都和寧遠的宮庭風貌不同，這澄水軒卻是一片明媚的江南風情。
綠竹成林，環有碧水。
粉牆黛瓦，馬頭風火。
東霞不是還說，那院中種滿了襲月花。有風吹過時，細長婉約的襲月花必然隨風起舞……她雖然不曾看到，卻可以想像得到。
這澄水軒，或許同自己在嶽府的住處，有著幾分相似。
母親安國夫人雖是京都人，卻自小在江南別院長大。後嫁到嶽家後，其夫君為解她思憶之苦，特意為她改建嶽府一角，使得她雖然身在京都，卻仍可見江南。
而嶽寧自小便同母親生活在一起，相較京都的建築風格，她更喜歡江南的婉約柔美。
當年嫁入順親王府的時候，裴皓便答應她，定當如泰山般，幫她在府中建個小江南。隻是一直到她墜崖而“亡”，都未曾在王府中看到“小江南”。
卻不曾想，那曾經代表了甜美的愛情的“小江南”，又這般突兀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不曾讓她有任何準備，卻也不曾給她當年那樣的激動。
隻覺得……
可笑。
可笑至極！
——
3徽派建築中的封火牆形如馬頭，俗稱馬頭牆，古代將“封火”又作“風火”稱，是防火的一種建築。
4“泰山”，古時對嶽父、母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