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訴(2)

  嶽寧聽他這樣一說,心下不由得一沉,身上也覺得微微發冷……


  他後悔了?


  抬眼卻見他含笑的眸子:“如今,少不得要蔑視一回禮法了。”


  他這樣一說,嶽寧也反應過來。不由得也微笑起來。


  有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心底卻一下子慶幸起來。


  多虧莫問此刻的身份是“先皇太孫”,否則……抬眼見莫問沒有半點猶豫的樣子,她的心情也大好起來。


  她俏皮地挑了眉,輕笑道:“少不得委屈你做回黃島主了。”


  不過也正因為太祖寫的這些個話本,本朝那些有些迂腐的禮法倒不若前朝那般嚴實。有些思想先進的文人,倒也不是那般遵守。


  有的人相當不羈,視這些禮法為無物。


  除非涉及底線,否則師徒成婚這類的事情,本朝以前也時有發生。縱使被老古板們詬病,卻也不是那般難以接受。


  所以兩人也隻是互相之間開了玩笑,卻也沒有太過擔心。


  兩人相視一笑,此刻隻覺得心意相通。竟然不顧外頭,笑鬧了一番,這才起床更衣。


  待兩人穿戴整齊推門而出的時候,裴皓已經在不遠處的石桌前坐著品茶了。見兩人攜手出門,他猛地一下子站起身來。


  石青的披風因他動作過大,一下子從肩上滑落,掉在地上。


  像是被抽了骨頭的人,軟綿綿地化成一團。


  而此刻,裴皓的身邊並沒有其它人:想來也是,這樣的情況,怎麽也不適合有下人在場。


  他隻身一人待在那裏,此刻看見兩人,他的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嶽寧將他的樣子看在眼底,不由得從心底發出一聲冷哼。


  她明白裴皓的心思想。


  即使自己是他親手推下山崖的,但他始終也沒有休妻。


  所以從名義上來說,自己一直是他的妻子。


  不因死亡而改變。


  昨天晚上,自己和莫問的行為,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叫……偷情。


  不過她麵對裴皓的時候,並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她怎麽會不好意思呢……她剔骨去毒,甚至連父母給的這張臉,都換了樣子。


  即使是沒換名字,她走出去,也不會有人說她是曾經的順親王妃。


  她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可裴皓並不這麽認為,隻怕他此刻,恨不得殺了自己這個背叛他的“淫婦”罷!


  裴皓死死盯著迎麵攜手過來的兩人,一雙眼睛通紅,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臉上的神色也猙獰可怕,望向莫問的時候,目光如刀。


  莫問絲毫不將他的憤慨放在眼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神色之中,盡是不屑。


  他牽著嶽寧的手在裴皓麵前站定,微微扯動唇角,露出一抹看似關心的笑容:“王爺昨夜睡得可好?天氣仍舊寒冷,在外麵待久了,恐對身子不好。”


  裴皓的臉色更加陰冷黑暗,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麽,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許多。


  他的樣子落在嶽寧的眼裏,嶽寧突然對他升起一股同情來:或許江湖上將莫問定性為“鬼醫”,也有一半的因素是因為他太刻薄了?


  同情歸同情,更多的是爽快。


  好像是以前看過的一句話:“看到你過的不好,我就放心了。”雖然用在這裏並不是特別合適,不過看到裴皓這個樣子,的確讓她覺得舒爽不少。


  即使他的這個樣子是裝出來的,可也很大程度的取悅了自己。嶽寧心中胡亂想著,卻堅定地牽著莫問的手不放開。


  莫問低頭看了看嶽寧的手,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莫先生。”裴皓深深地呼吸了好幾次,胸口劇烈地起伏,好半天才略平靜下自己的情緒,極為緩慢地開了口,“我想你最好給我一個交待。”


  “嗯?”莫問挑了眉,“我想,是王爺應該給我一個交待才是!”


  他突然冷了臉,眼底迸射出冷厲的光芒,語氣聽上去極為冰冷刺骨,似乎蘊含了濃濃地殺意:“敢問王爺,為什麽給我家阿寧下了‘春色晚’這樣的東西?莫非王爺對我家阿寧有不軌之意?”


  嶽寧嚇了一跳。


  她完全沒想到莫問會這般直白地質問於他,方才……自己和莫問不是還確定,春藥不可能是裴皓下的麽?

  不過她並沒有吱聲。


  莫問這樣說,自然有他的用意,自己隻需要默默地站在一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便是了。


  “春色晚?”裴皓先是一愣,隨即臉色更沉幾分,冷得快要滴下水來,“莫先生,嶽姑娘……應該是你的徒弟吧?你這般對她,就不怕傳出去,讓她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須知流言可殺人啊!”


  裴皓這話一說,嶽寧隻覺得心底多出一分厭惡來。


  他這算是……威脅?

  莫問輕瞥了他一眼,冷然道:“如今,我是阿寧的男人,自然會保護她。不會教人傷到她半分。身為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也保護不得,那真是連畜生也不如了。”他頓了一頓,又將話題轉回來,“王爺還沒告訴我,下藥的原因究竟為何!”


  他一麵說著話,空著的另一隻手卻緩緩抬了起來。


  在清晨的陽光下,那手指中的縫隙裏夾著數枚細如牛毛的銀針,此刻正反射著陽光,泛出淡淡的藍光。


  裴皓一驚,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的神色終於不複先前的陰冷,而是露出一抹驚懼:“你想幹什麽?”


  “我最討厭旁人設計於我。”莫問淡然道,腳步微動,向著裴皓逼近了幾分,“你做得初一,我自然做得十五。放心,你當初不忍傷了她的性命,我也不會傷你性命……”


  這話一說,裴皓臉色瞬時白了白。


  或許因著他吹了一夜的風,他此刻臉色竟然蒼白如紙,額上也有豆大的汗珠泌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扶了石桌,死死看向莫問。


  “裴乾,你欺人太甚!”他咬了牙,狠狠吐出這樣的句子。


  莫問像是心情極好一般,嗬嗬笑了兩聲,從嶽寧手裏將自己的右手抽出。嶽寧隻覺得自己眼前一花,便見莫問揪了裴皓的衣領,將左手的毒針狠狠插進他頸部的青色血管之中。


  裴皓僵了一僵,嘴角緩緩滴下線狀的鮮血。


  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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