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回憶
第二日，一早領旨的太監便去將莫問給放了出來。
可是同時，京城裏關於嶽寧的風言風語又再一次洶湧而來了。
“就是嶽府從小的那個大小姐啊，你不知道嗎？”
“哦，就是從前的那個順王妃？聽說她行為可不檢點了，大晚上的還跑到雍親王家裏去了。”
“嘖嘖，這種女人啊……真是要不得。”
莫問一路上幾乎是幾次都將指關節捏的發白了，幸虧太監和侍衛攔著了，要不當街就要發生慘案。
莫問本來被放出來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被無緣無故地放出來了。縱使是皇爺爺有心幫他，沒有證據也要顧忌那幫大臣的意見。現在，他明白了，自己是嶽寧用名聲換來的！
“王爺，嶽小姐此刻在宮裏。”李太監小聲地說道。
莫問直接去了皇宮。
“孫兒，嶽寧在西偏殿。”是皇上的聲音，阻止了莫問慌亂的腳步。
“謝皇爺爺。”莫問簡單的一句話過後，便隻是一心想要見到嶽寧。
他來的時候，嶽寧正在做針線活，做的並不好，但她很認真。
莫問看了許久，方才的滿腹的話，終於還是沒有開口，隻是愣愣地看著她出神。
滿頭青絲被簡單的挽起，一縷柔順地垂下。淡淡的麵容，不施脂粉。狹長的丹鳳眼，眼波流轉，隻是專注地盯著手中的針線。
一針一線，仿佛都藏著嶽寧的微笑。
也不知道莫問是看了多久了。嶽寧覺得眼酸，微微抬頭，準備歇息一會兒，才發現了眼前一臉青色胡茬的男人。不過幾日不見，他已經是憔悴了很多了。
“阿問。”嶽寧隻覺得喉嚨裏卡了什麽東西一般，不過隻是喚了個名字，就已經能感覺到淚水在臉上肆虐，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莫問一把就抱住了嶽寧。
相顧無言，此時無聲勝有聲。
良久。
“阿寧，你何苦這麽做！”莫問的聲音喑啞。
嶽寧輕輕地蹭了蹭，吸吸鼻子，道：“為了你，我願意。”
“真傻！”莫問輕撫她滿頭的青絲，聲音越來越溫柔。
雖然已經是五月了，可是早晨還是有些涼意的，莫問下意識地用自己寬大的袍子裹緊了嶽寧。
嶽寧隻覺得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從那邊源源不斷得傳了過來，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可是隻要能有看到一個健康的他，這比什麽都重要。
“阿寧，你身子還弱，我們先進去吧。”幾乎是不給她抗拒的機會，直接地就給摟著進去了。
五月的微風，微紅的日頭，湛藍的天空，紅牆綠瓦，飛簷峭壁，一切似乎都在微微作響，融合著這初夏的濃重的曖昧拉開了帷幕。
“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嶽寧現在才意識到莫問好像是還沒回府就過來了。
“皇爺爺說你在宮裏，我就來了。你想回家嗎？我帶你回去。”莫問體貼地問道。
嶽寧的神色有一些惆悵，輕聲道：“家？我們的家在醫穀啊。可是現在，我們哪裏也不能去。為了你，為了我，更為了孩子。”嶽寧說道“孩子”兩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地輕了一些。
莫問沉默，他的眸子裏是從未有過的暗淡。是啊，自從他和嶽寧注定了要卷進這場戰爭之中，他們便再也沒有家了。
皇宮，王府，不過都是冰冷的房屋而已，失去了生命的意義。
“阿寧，或許當初，我們真的做錯了。”不過才進朝堂幾天，各種陰謀就接踵而來。這一次，有嶽寧救他，下一次還不知道是怎麽出事兒的。
嶽寧走近他，捕捉到了他的神色，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覆上自己還不明顯的腹部，道：“為了他，無論多苦，我們也要走下去。裴皓不除，我們永遠無法安定地生活，他想要的何止是我們的性命，恐怕還有陳國千萬百姓的生死大權吧。這一次，我們沒有後路了，我們隻有繼續勇敢下去。你放心，這一切，有我陪著你。”
莫問反手握住她的嶽寧，她眼神裏的堅定似乎是從心裏散發出來的。
“阿寧，有你我就有了勇氣。”
莫問瞅了瞅周圍，所有的宮人都已經很合時宜地退了下去了。
“對了，阿寧，你沒有告訴皇爺爺你有孩子的事情吧？”莫問幾乎附到她的耳邊，輕聲問道。
嶽寧倒是還沒想起來告訴，她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不能說嗎？是不是，是不是皇上嫌棄我嫁過人，所以不肯讓我嫁給你？”她的語氣略有停頓，也有些底氣不足。
的確，她不僅僅是個嫁過人的女子，嫁給的人還是他們現在的仇人，也難怪皇上會不喜歡她。
“阿寧，說什麽呢。我們的事兒是我們自己決定的，關皇爺爺什麽事。隻是，我暫時不想讓皇爺爺知道這件事。”
嶽寧的眸子裏的神采一下子便消失殆盡了，她的思緒開始到處彌散，難道莫問也是嫌棄自己的嗎？這件事幾乎就是她心裏的一根刺。
“想什麽呢你！隻是，皇爺爺若是知道了你的身孕到時候一定會利用孩子讓我留下來。可是，我隻是想與你共賞流年，不願要這江山權力。”莫問的聲音壓低，卻是讓話語有了一種一樣的魅惑。
“你可真傻，萬裏江山都不要，也不知道多少人做夢都想要得到呢。”嶽寧笑著擁抱著他。
或許隻有他的懷抱才會讓自己感覺到安心，她的莫問，永遠是對自己那麽得好。
“萬裏江山算什麽，抵不過我的阿寧。”莫問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蹭了蹭她的發絲，溫柔地說道。
“說這麽會兒話了，也不知道累。這裏還有宮女剛送過來的早飯，要不吃點吧？”嶽寧拉過他坐下。
“好，我也餓了，想必咱們的兒子也餓了。”莫問瞅著嶽寧，又打量著她的肚子，說道。
“他才多小．．．．．．”嶽寧剛準備說話，片刻之後又反應過來，問道：“怎麽？難道是女兒你就不要了？”
“不不不，哪是呢，隻是隨口說到了罷了。阿寧，你可別多心。我保證，隻要是阿寧的孩子，我都喜歡。嘿嘿．．．．．．”莫問笑得喂了一勺子的燕窩粥給嶽寧。
嶽寧也淺笑著吃了一口，都說男人有時候就和孩子一樣，從前她倒是從來不信，如今看著莫問的樣子，倒是不得不信了。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早飯，倒是好不愜意。
“阿寧，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莫問想到這樣的場景，又禁不住將思緒拉回到了從前。
他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年。
那個紮著兩個發髻，纏著紅色發帶的小女孩。那時候，他們也是這般在吃飯的吧，隻是他一臉的落魄樣子。是她，她不嫌棄他，親手把自己的想了很久的糖葫蘆給了他。
他永遠都記得那個小小的女孩子，那樣渴望的眼神，明明自己也很喜歡，卻很善良的給了他。
從她笑著說“我叫嶽寧哦，你叫什麽？”的時候，已經注定，他的心裏永遠的烙上了這個名字，“嶽寧”。
“什麽？”嶽寧問道。
“罷了，罷了，你肯定記不得了，不說也罷。”莫問擺了擺手，對她的記憶力表示無奈。
“你就說嘛，每次都這樣，隻說一半，你都不知道我多好奇的嗎？”嶽寧不住地搖著他的手臂。
幾個回合之後，莫問終於拜倒在嶽寧的撒嬌攻勢之下。
“你還記得這個嗎？”莫問從懷裏拿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地打開，是一枚紅色的小小發帶。
嶽寧瞅了瞅，半晌，終於好像是有了印象。
“這不會是我小時候母親送給我的那條吧，不是一對嗎？怎麽隻剩下一個了。”嶽寧問道，接著好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啊，你就是那個小哥哥！”
莫問苦笑，道：“可真不容易，你終於想起來了。”
嶽寧左看看右看看，撇了撇嘴，道：“誰能想起來啊，你看看你現在，哪裏還有從前的半分樣子。那時候，雖然穿的落魄了一點，可是那雙大眼睛不住地轉流。唉，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被你迷惑了，就把糖葫蘆送給你吃了，還留了個最喜歡的發帶。你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整天也不給我個好臉色，一副麵癱樣子，我怎麽能想的起來？”
莫問握住她的手，道：“後來，我在懸崖下麵見到了你。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和小時候一樣，晶亮亮的模樣，一看就很歡喜。可是你的表情卻是痛苦的，苦到我的心都糾到一塊兒了。阿寧，我終於實現了小時候的夢想了，就是找到你，和你好好在一塊兒。而現在，我的夢想就是，和你一塊看細水長流，讓我的嶽寧永遠快樂。阿寧，你願意嗎？”
嶽寧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求之不得呢。”
淡淡的陽光灑進，裹著兩個人眸子裏的歡欣神采，灼灼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