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沉重
第691章 沉重
因為，秦蘭的這句撤退，不僅僅是說給身邊的戰友聽得。
她還為了能夠讓那些留在戰陣之中的戰友聽到，讓她們明白秦蘭的意思。
秦蘭是在告訴她們，我們失敗了，所以要撤退，而她們所有人的首要任務，並不是拚死一搏，不是殺敵，她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著，並撤回去。
秦蘭，並沒有真正放棄她們。
下達了命令之後，秦蘭帶著身邊的十幾人飛速離開了戰場，逃離到三十裡外的一個小山丘上，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著，終於，秦蘭看到了一名遍體鱗傷的女戰士快速奔跑了過來。
然後是第二名，第三名……
當半個小時過去后，部隊重新集結起來，秦蘭仔細數了一下人數，在場者，共計一百三十七人。
而這支部隊，原本的數量，加上秦蘭和白雪晴姐妹二人，一共是二百零三人。
也就是說，近兩個月來，從未有過損失的她們，在這一戰中，足足犧牲掉了六十六名戰士。
儘管如此，大家也都鬆了一口氣，因為原本她們以為，會犧牲更多的。
其實，那些第一次沒有衝出來的戰士，面對數十倍於己方的敵人，以及那精密的戰陣，原本她們已經放棄了生還希望的。
是秦蘭最後的那一聲撤離命令，讓她們明白了，統領還沒有放棄她們，統領希望她們活著歸來。
看著那些遍體鱗傷，卻依然剛毅的站直身體的女戰士，白雪晴緩緩走到秦蘭身邊，然後無比真誠的說道：「謝謝您。」
白雪晴和白雪鳳，以及這支部隊中除秦蘭外的所有人，對封青石的稱呼都是主人。
這意味著，她們只是封青石的武器罷了，她們甚至可以為了封青石付出生命，她們可以拋棄私人感情，所以當時，白雪晴等人都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放棄其他戰友，立刻撤離。
但一個活生生的人，歸根結底，還是無法做到真正拋棄感情的。
這聲感謝，是白雪晴替那些活著衝出來的姐妹說的。
秦蘭對著白雪晴點了點頭，輕輕的恩了一聲。
然後，秦蘭轉身望向遠方，看著同為白色的天地。
突然，秦蘭神情一凜，扭頭看向了數千米外的一個小山丘，只見在那山丘之上，正有一男子負手而立，同樣在看著她。
兩雙眼睛相隔數千米對望著，秦蘭的心跳速度逐漸加快了。
「秦劫，又是他，他為什麼總是出現？他在看我嗎？難道真如彤姐所言，我跟秦劫曾經認識嗎？可為什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他，究竟是我的誰？」秦蘭心中撲通撲通跳著，想著。
「等我……」秦劫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輕聲對著千米之外的秦蘭說道。
雖然聲音沒有傳過來，但秦蘭卻看到了秦劫的口型，她看出了秦劫要說什麼，卻不知道，那兩個字，究竟代表著什麼。
而在另一邊，李牧和項雲楓終於結束了戰鬥。
看著那躺在雪地上的一具具屍體，李牧微微皺起了眉頭。
聽到腳步聲，李牧已是開口問道：「傷亡情況統計好了？」
「是的，此戰共殲敵六十六名，我軍陣亡三百有餘，傷者逾千。」
李牧負手看著那些戰死的女人，沉聲說道：「我軍五千蒼龍保安，七千王家軍，又配以軍陣之道，卻只取得如此戰果，封青石的這支部隊，可怕至極，可怕至極啊。」
「李總，那這些屍體如何處理？」
「厚葬。」
那蒼龍集團的戰士立刻點了點頭，轉身朗聲下達了命令：「將我軍戰死者，做好記錄，一一整理好儀容，厚葬之，敵軍屍首歸於一處，焚化。」
「嗯？」李牧扭頭瞪了一眼對方。
「李總，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全部厚葬，敵軍也是，她們是值得尊重的戰士。」
「可她們畢竟是敵軍啊。」
李牧長長的嘆了口氣：「是啊，敵軍，但敵軍並不是仇人，我們只是有著不同的立場和信仰，並為之戰鬥著，戰士只是一把武器，戰爭無善惡之分，就算有，也不是戰士們的過錯。」
一步一步走過戰場，李牧能夠清楚的看到，有些犧牲的戰士臉上還未褪去稚嫩，他們有些只是未滿二十歲的少年，有些只是少女，原本她們都還處在大好年華，應該縱意青春。
此時此刻，在戰鬥結束后，李牧看著那些屍體，心情異常的複雜，有些於心不忍。
雖然李牧已經經歷了很多場戰鬥，殺死了很多人，人們常說，做一件事情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但有些事情，就算做的再多，也不可能習慣，除非你能拋去人性。
在這慘烈的戰場上，李牧也逐漸明白了，自己背負著的東西，有多麼的沉重。
曾經的他，還在汽車裡跟秦劫大談計劃，當時的他也明白，他的毒計會害死長千上萬人，當時，那些生命都只是一個數據，所以他可以非常輕鬆的說出來，可以事不關己的說出來。
而到今日，他才明白，數百具屍體，就能染紅十里雪原，那一具具屍體，又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在戰鬥時，李牧一直都是最冷靜，最沉著，最冷血的一個人，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打勝仗，才能更快的結束戰鬥，才能讓自己的人少犧牲一些。
所以，他在戰場上戰鬥時，無比的冷血和殘忍，為了勝利，他不折手段，能殺敵一千，就決不會只殺八百。
但是戰後，他又為那些犧牲的戰士們覺得惋惜。
或許有人覺得，李牧這樣的心態，完全就是自相矛盾，但正因如此，他才是一個活生生的，有靈魂的人。
人類的內心，原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李牧，你小子怎麼了？」何鵬輝扛著刀走上前來，大大咧咧的問道。
「沒什麼。」
「哦，收兵回營了，為了伏擊她們，飯都還沒吃呢。」
「走吧。」李牧回應了一聲，跟著大部隊朝著營中走去。
何鵬輝疑惑的看了看李牧：「你究竟怎麼了？感覺你的表情怪怪的。」
李牧抬頭看了看天空，笑著說道：「我或許明白老大讓我親自來前線的原因了。」
何鵬輝撓了撓頭，隨口問道：「什麼原因？」
「閉門思謀，坐地畫陣的軍師，只知道大談謀略，計算利益和得失，戰爭對他而言，只是一番思考和言論，他可以輕鬆的暢談，卻永遠不會知道，其背後的分量有多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