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壓抑（2）
第十七章壓抑（2）
皇宮，禦書房。
肖憶一掃往日地痞皇帝的模樣，舉止端正，一臉肅然，大有明君之範。
“莫師傅。”肖憶邪笑。
看到肖憶的表情，莫言宵已經知道肖憶接下來要說什麽了，這個“甩手掌櫃”又要把麻煩丟給自己了。
“皇上，據太醫所說，你大舅子中的是寒毒，此毒藥石無效！”既然躲不了，索性就一棍子打死，跟了肖憶這麽久，莫言宵的無賴功力也修煉得不遑多讓。
“莫師傅，朕知道你有辦法的！”肖憶眉心微挑，大有一副“莫師傅你說的不算”的意思。
良久，一片寂然。
肖憶已恢複原先隻知吃喝玩樂的昏君模樣，莫言宵微微彎著身子，若看那佝僂的背影，定會讓人以為又是一個君昏庸臣死諫的死心眼。
禦書房門外刮了一陣風進來，莫言宵頓時劇烈地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聽著莫言宵那幾乎要把心肝脾肺都嘔出來的咳嗽聲，就算肖憶再怎麽昏庸也得表示表示：“莫師傅啊，不然朕詔告天下遍尋名醫如何，一來可以為我那小舅子治療寒毒，二來，我看你這身子骨要是再沒個人來調理調理，估計你很快就會跟我告假了。”
莫言宵得逞般一笑：“皇上言之有理。”
肖憶麵色一凝，這莫言宵就是奸還是老的辣，一個多簡單的事愣是要跟自己記仇般的較真，到最後還得自己親自說出來。
“不過，依臣之見，蕭元帥若是醫不好，倒也不是一件壞事。”莫言宵突然說出這番驚人的言論。
肖憶翹著二郎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莫師傅你就是嫉妒我大舅子吧，人家隨便打幾場戰，那功勞封個護國公也不為過吧！倒是你，每天嘔心瀝血的，又扳倒了幾個貪官汙吏了！”
聽了肖憶的話，莫言宵一陣苦笑，耍脾氣地說道：“臣老了，自然沒用了，請皇上讓臣告老還鄉吧！”
“來人，擬旨，詔告天下，若有名醫能治軍侯腿上寒毒，賞黃金萬兩，良田千畝，子孫後代世代為官！”肖憶滔滔不絕說道，“莫師傅，你病還沒好，你得留下來治，對了，這個月的藥錢夠嗎，要不要我給你開小灶啊！”
莫言宵愕然，並不是因為肖憶後來的調笑，而是那道聖旨蘊含的信息！
軍侯！蕭疏已經官軍侯！
大楚立國以來，封侯拜相者不再少數。
但是與公侯沾上邊的，隻今僅有三朝元老定國公魏留一人而已。
“皇上，三思而後行！”莫言宵勸諫道。
“不必了！”肖憶笑道。
一句“不必了”不僅證明了昭示了肖憶不會更改那道聖旨的決心，更是告訴了莫言宵，想要辭官，不行！
莫言宵雙眸一轉：“皇上莫要後悔！”
“哈哈，莫師傅，你太小氣了，這點小事也要記恨！”肖憶不以為然地說道。
“臣告退，家中的藥怕是要燒幹了！”
“準！”
出了禦書房，不久便到宮門。
莫言宵歎了口氣，和肖憶從帝師到當朝丞相，兩人的關係表麵看上去君臣和睦，但實際上卻勢同水火。
或許這就是君，也是臣子的命運吧！
年幼的帝王或許不免會成為一些臣子“挾天子以令天下”的工具，但現在的肖憶表麵上看上去很好說話，可羽翼漸豐，許多意見漸漸獨裁。
以往無事便問“莫師傅，怎麽看”，“莫師傅，如何決斷”，現在問歸問，卻常常是先斬後奏。
腦海裏不知為何突然出現那個女子的身影，莫言宵趕緊拍了拍腦瓜，隨後徐徐往宮外走去。
坐在龍椅上，肖憶一副敗家子樣半躺半坐地賴在椅子上，眼神微咪，嘴巴微微張開，仿佛有口水要流出來，隻是不知他現在又在想著哪個美女。
不過，肖憶心裏卻是不是哪個美女，而是一直回蕩著莫言宵剛才的話“皇上，三思而後行”“皇上莫要後悔”。
對於莫言宵的意思，肖憶又何嚐不懂。
當自己親口說出“軍侯”時，肖憶明顯看到了莫言宵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雖然隻是一瞬間，但肖憶卻是清楚的領會了莫言宵的心思。
蕭家，就算不為官，憑借他的財力，便可撼動楚國國基，若在有人在朝為官，一旦圖謀不軌，那肖大皇帝的龍椅說換人便換人。
帝王權謀如肖憶，這次卻選擇了相信，相信蕭家將來不會擁兵自重，不會圖謀大楚江山！
這份相信，不隻是因為蕭怡的緣故，更是因為這麽多年來和蕭家的感情。
至於為何不事先和莫言宵商議，肖憶也說不上來，隻是一種感覺吧。
他也不明白，自己和莫言宵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之間仿佛有道鴻溝橫桓在他們中間，雖然能看到彼此，卻再也不能觸碰到對方。
隨著肖憶那道聖旨詔告天下後，整個大楚再次震動！
有的人看到了官封軍侯的蕭疏自此便將平步青雲，位極人臣；有的人看到了那黃金萬兩，良田千畝的豐厚賞賜！
於是，向來門可羅雀的蕭府頓時門檻快被踩爛了，有來道賀的，有來慰問病情的，更有許多自稱華佗、扁鵲再世的，總之，蕭府的人氣，一下子旺了！
對於不喜喧鬧的蕭莫豫來說，被這麽一鬧，立馬不高興了。
每天就坐在大廳門口，板著一副“老子看你們不爽，你們可以滾了”的麵容，弄得來訪的一陣尷尬，而天生好動的蕭怡仿佛忘記了自己哥哥腿傷的事，見這麽多人過來蕭府，跟發現了新大陸般，手忙腳忙，笑嗬嗬不斷地接過那些達官貴人手上的禮物。
蕭怡自己忙不過來，還把華彩幽也叫了過來幫忙，直接把蕭莫豫和蕭疏兩人晾在了一邊。
到最後，蕭莫豫的表情就變成了“老子是沒錢給你們買這些東西嗎，要不要這麽饑渴！”
三日間，大楚境內大大小小的名醫有五六百個看過蕭疏的腿傷，不過隨即便都搖了搖頭，徒歎自己醫術不精。
要說看到肖憶給出的那些獎勵，所有的大楚人都恨不得自己也是一名郎中，而那些已是郎中的更是兩眼放光，慨歎自己翻身的機會來了。
隻是，現實就是，你丫的已經夠戳了，老天就是要再點盞燈放在坑裏，等你撲過去，發現燈滅了，然後你發現自己掉坑裏了，再也爬不起來了。
自此之後，大楚境內的掀起了洶湧的學醫潮，這也是後來天下名醫盡出於楚的原因，當然是後話。
這日，肖憶忙裏偷閑，或者說閑裏偷閑，不怕死地又來到了蕭府。
不隻是被蕭莫豫那“再來砍你”的臉色嚇怕了，或是蕭怡對那“不夠，回去再拿”的豪放收禮作風五體投體，還是蕭疏那微不足道的“你看不好我”的腿傷震撼到。總之，蕭府的人少了，恢複到了之前的門可羅雀！
肖憶倒也樂得清靜，不過，這麽安靜，等下自己那個無良義父要是哪個筋不對突然想弑君，那在這諾大的蕭府裏，就是肖憶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他。
剛剛踏進蕭府，三個極其熟悉的聲音便飄進了肖憶的耳朵裏，就算不想聽都不行。
“沒你的事，走吧！”
“禮物放下，回去再拿！”
“治不好的，不用看了！”
……
肖憶愣在原地，奇怪，這沒打雷啊，這麽感覺自己腦袋有道電流穿過，整個人瞬間不正常了。
“月月，義父，義弟！”肖憶苦笑。
這蕭府一家人什麽時候都便成了活寶了，要不是自己親耳聽到，肖憶絕不會相信這一幕是發生在蕭府的。
“憶哥哥！”蕭怡見是老情人來了，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親切地喊道。
這麽多天，為了照顧蕭疏，或者說是為了收禮，蕭怡都沒空進皇宮慰問自己的小白臉了。
“你剛才怎麽叫的？”蕭莫豫黑著臉，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義兄，你能治好我嗎？”大廳一角傳來蕭疏故意裝出的半死不活的聲音。
被幾人這麽一說，肖憶再次傻掉。
頓時，慢慢的信息量在腦袋裏纏繞、糾結。
半晌，肖憶再次苦笑，緩緩抬起頭。
那樣子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頓，痛了很久後，終於能夠動了。
“義父，月月，義弟！”這是肖憶說出的第一句話，嘴角掀起了一絲得意的弧度。
蕭怡、蕭莫豫、蕭疏三人問話雖各有先後，在蕭府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後，肖憶也是漸漸領悟了許多潛規則。
剛才自己進府的時候是按三人在自己心裏的地位順序喊出稱呼的，蕭莫豫老奸巨猾馬上發現了不對，肖憶當然得按著蕭莫豫的意思來。
“月月，過來，憶哥哥親一個！”肖憶接著說道。
換做以往，若在禦書房，肖憶直接霸王硬上弓，還玩什麽親來親去。
要不是蕭莫豫之前默認了兩人的關係，就是肖憶那三個字“親一個”就足夠被蕭莫豫的一個眼神瞪死了。
不過，現在形勢變了，肖憶要是裝君子說“不要”，蕭莫豫同樣不會放過肖憶，因為，“你丫的太不給麵子了”！
這蕭府就是一典型的政治漩渦啊！
小舅子最無足輕重了，雖然他確實幫了自己大忙，可惜沒什麽殺傷力，肖憶隨口一說：“義兄會請大楚最好的名醫治好你的。”
……
仿佛一出鬧劇，隨著蕭怡、蕭莫豫、蕭疏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肖憶知道自己又打贏了一戰了！
如果將來要將大楚這位千古昏君載入史冊的話，肖憶一定會讓史官加上這麽一筆：在楚皇肖憶成為千古帝王的路上，蕭府磨礪了他的心性，鍛煉了他抗壓力和抗罵的能力。
帶著和顏悅色的笑容，肖憶緩緩地走進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