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道謝(4)
第二十章道謝(4)
翌年秋意正濃,帝後的寢宮裏卻是人仰馬翻的忙個不停,肖憶立於房門外,聽著裏頭隻有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雙眉緊蹙。
房門微啟,一抹紅線從裏頭牽至站在門口的保太醫手中。
“保太醫怎麽樣?”莫言宵一聽到消息,便匆忙趕了來,聽著裏頭的動靜,不由皺眉。
他雖沒有為人夫為人父,可他卻有見過其他婦人生養,那撕心裂肺的痛叫,叫人聽了便覺著十分痛苦。其中為此喪命的產婦,也不在少數。
保書華拈著紅繩。“皇後娘娘脈象正常,無礙。”
“那為何?”這裏頭沒有那該有的聲響。
莫言宵的話還未來得及問出口,裏頭便響起了一聲震透皇宮呼叫,伴隨而來的便是斷斷續續的叫喊。
聽得肖憶是眉目籠罩一片烏雲,雙手緊握成拳,真恨不得衝進去替蕭怡擔了這份苦。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掛在天際的太陽已被替換上一輪圓月。
裏頭中氣十足的呼叫漸漸虛弱了下去,卻還不見那龍胎早早離了母體,還他娘親一份輕鬆。
“保書華,這都過去六個時辰了,怎的還沒生下來?”肖憶一把拽住保書華的衣襟,龍目怒瞪,一身帝王怒氣嚇到了保書華。
保書華早已滿頭大汗,這根紅繩他至始至終都未曾離手,自是知曉皇後蕭怡的身體是何狀況。
他想,龍胎定是方位不正。
似是證實保書華的猜想,裏頭一嬤嬤慌慌張張的奔了過來,著急道:“皇上皇上,皇後娘娘胎位不正,龍胎隻出來一隻手,卡在裏頭下不來。”
“胎位不正!”肖憶慌了,“怎麽辦,保書華你是太醫,快,想法子。”
保書華亦是亂了方寸,他是懂得醫理,可他不會接生啊,他更不懂得應付這種突發狀況。對了,接生婆。
“嬤嬤,接生婆怎麽說?那些個接生婆怎麽說?”
皇後生子,可是將全京最好的幾個嬤嬤都給接到宮中給供著養著,就等這時派上用場。
“對,接生婆怎麽說?”肖憶一把拽住房間裏頭的嬤嬤問道。
他身後的莫言宵卻在聽到胎位不正時,早已驚得魂飛魄散。
嬤嬤麵露難色,囁囁道:“這個……皇上……裏頭的幾個接生婆商量來商量去,隻有兩種方法。”
肖憶受不了嬤嬤的磨蹭,裏頭的痛叫,讓他根本就無法凝心靜氣,怒吼:“什麽方法?快說。”
嬤嬤嚇得軟了腿骨,急忙道出了方法。
一是將胎兒的手給塞回去,用擀麵的杖在蕭怡的肚腹上像擀麵一樣的擀,將胎位順正。此法往往母體受損命不久矣,胎兒生下來就算活下來,也大多都是些身殘智障。
二是開膛破肚,將龍胎取出。此法若處理不當,蕭怡必將頃刻命喪,若是處理的恰到好處,那就是皆大歡喜。
肖憶蹙眉思量,忽的大掌一撐,龍腿一踢,將房門推開,把嬤嬤踹翻在地。
“皇上你要幹什麽?”保書華一把抓住肖憶的龍袍角角。
肖憶頭也不回的將龍袍扯走,留下一語:“保太醫,把好你的脈。”
話聲落,肖憶已經向著裏頭走去,滾到在地上的嬤嬤哀呼“皇上不可,萬萬不可啊!這生養的汙穢之地,皇上不可進去呐。”
保書華聽了煩躁,吼了句:“你再嚷嚷一句試試,小心皇上砍了你。”
世界頃刻安靜,屋子裏頭也沒了聲響。
肖憶快步走到生產的床前,服侍的宮女嬤嬤齊齊彎腰低頭,幾位接生婆更是被這位帝王隨身攜帶的皇者之氣,給嚇得渾身酥軟無力,齊齊五體跪地。
肖憶沒有閑暇心思搭理,隻是看著躺在床上的蕭怡,一陣心塞。
失去意識的蕭怡昏睡了過去,雙手無力的拽著兩條紅綾,一雙腿則分別由一條紅綾懸吊著,而她身子下的床鋪上,一片血紅晃花了蕭怡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月月。”蕭怡蹲在床邊,溫柔的握住蕭怡的手。
蕭怡神情恍惚的微微睜開眸子,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凝聚到一起,當她看清來人時……
“啊——!”一聲痛呼,蕭怡再次被這痛楚疼的精神十分清醒。
一整天斷斷續續的陣痛,早就將她整個神經都折磨到了頂點,渾身上下的敏感度聽覺好似被放大數倍,卻又突然什麽都聽不見,隻感覺得到被撕裂般的痛。
被肖憶握住的手,猛地使勁反握住肖憶的手,五指狠狠掐進肖憶手掌,隨著力道的加大,甚至掐破了手皮,滲出點點血跡。
手掌的疼痛,遠不及蕭怡一聲聲痛喊敲擊在肖憶心尖上的疼。
“月月,你聽我說,胎位不順,孩子……孩子被卡住了。”肖憶哭了,這是他有生以來活了二十多載的第一次落淚。
時間不等人,肖憶將兩種方法都說了。
陣痛過去,蕭怡對著肖憶勾唇一笑,一抹淡淡的淒涼縈繞上肖憶的心頭。
“快,準備針線。”
肖憶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小巧玲瓏到肖憶一掌便可連帶匕首身都可完全握在手中。
拔出匕首,匕首刀身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著一道道寒人的光芒,肖憶解開蕭怡肚腹上的衣裳,高高隆起的肚腹,紮疼了肖憶的眼。
圓月高掛,皇宮內的人緊張了一整天,終於迎來了眾首期盼的新生兒,帝後的第一個孩子,大楚唯一的一位公主。
幾日過去,小公主在貼身奶娘的照料下,養的白白胖胖,吃的好睡的好拉的也好,嗯,還有哭的更好。
那嘹亮的聲音隻要一響,宮人們便忙開了手腳,唯獨叫不醒她那沉睡的母後。
肖憶日夜守在床邊,片刻不敢離。
保書華隔著幔簾,拽著牽在蕭怡手腕上的紅繩,片刻後,保書華放下手中紅繩。
“皇上。”
“嗯,怎麽樣了?”肖憶沒精打采的問道。
“回皇上,皇後娘娘脈象已然平穩,微臣想,過不了多少時日,皇後娘娘便能醒過來。”
“過不了多少時日……那是多少時日呢?”
肖憶抬手摸了摸蕭怡的額,雙目無聲的看著這張沉睡數日的麵容,心頭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