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溫熱（2）（二）
第二十八章溫熱（2）（二）
“梅師傅？”小曦兒低低一喚，神色哀傷。
她怎麽也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從父皇母後的嘴中聽到梅卿要離開京都的消息，不過想到梅卿是為了治病，她才稍稍釋然。
梅卿微笑著輕聲回道：“好，若是我身子好了，我定會回京都找小曦兒。”
小曦兒咧嘴笑開，眉眼間的陰霾隨之散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梅先生可不許毀約。”
“嗯，不毀。”梅卿淡笑，小曦兒高興的撲在他的懷中，兩隻小手臂緊緊的摟著他那瘦小的腰身。
梅卿本想將她推開，可是被肖曦這顆小腦袋一蹭，他便舍不得了。
魏巍掀起車簾走了進來：“小曦兒，梅先生。”
見小曦兒靠在梅卿的懷中，魏巍隻是對著梅卿笑了一下，而後坐在了一旁。
“梅先生這一路趕去，可能受得住？”魏巍提出心中疑慮。
那一日房中所見，他可不會忘卻。就憑梅卿現在這身子骨，能夠受得住這一路的顛簸？然後找到那個傳說中的神醫？
神醫兩字，是蕭怡告訴小曦兒的。
說是梅卿之前遊山玩水時，又一次遊玩至一座深山老廟裏，突然像這次一樣發大病，任是他喝遍了所有吃過的沒吃過的各種方子，也無法壓製住病情。
後來，虧得廟裏的主持出手，他這條殘破的性命才得以續存。
小曦兒要肖憶派暗衛前去將那主持尋來，可是梅卿也不知道那座寺廟的具體地點是在何地，所以，不好尋，也沒有這麽多時間讓他們慢慢尋找。
時間耽擱不得，梅卿隻能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自己找去。
也因此，才有了今日這次匆忙的送別。
聽得魏巍的話，小曦兒亦自梅卿的懷中坐起，擔憂的問著同一個問題。
梅卿笑著撫摸著小曦兒的小腦袋，“受得住，保太醫已經將皇宮裏最好的珍貴藥材偷偷盜來給我用，怎麽會受不住。”
小曦兒對於保書華的行徑嗤之以鼻：“偷偷的？這還用得著偷偷的，這個保書華忒沒本事了，要用直接跟本殿說一聲便是了。”
惹得梅卿頻頻輕笑，輕笑中帶著些許輕咳。
隻是……梅卿透過隨風飄蕩的馬車窗簾向外看去，她怎麽辦不來？還有肖憶，他也應當來了吧。
梅卿心中這般想著，馬車突然向前一傾，好似失去了支點般，整體半傾。
梅卿抬手便將小曦兒緊緊抱在懷裏，可苦了要起身‘英雄救美’的魏巍，反倒是隨著車身的傾斜而掉出了馬車。
魏巍一掉出馬車便來了個靈活扭轉，穩穩當當的落地，目光迎視之處，一匹馬兒飛馳而去，馬背上坐著的，是裘築。
李仲走了，李仲被他的皇帝派去剿滅反軍了，就在今早天未亮，他便領著兩萬兵馬前往前方戰線。
這一夜，梅卿沒有走成，因為裘築宿夜未歸。
這一夜，小曦兒以要照顧梅卿的理由留在了莫相府裏，不過帶上了她獨有的尾巴，魏巍。
這一夜，薩那塔褪去大楚宮妝，換回一身戎狄服飾，向大楚的帝王帝後辭別。
翌日，戎狄大使攜公主薩那塔在帝王率領文武百官的相送下，闊別了這座都城，踏上了回鄉路。
而裘築趕回來時，已是日落黃昏。
三人在府邸裏的書房中，梅卿正在翻閱著手中的書卷，為兩個小家夥講解著書中所寫的那些個名山仙境。
梅卿口才極好，聽得兩個小家夥都入了迷，生生賴著他講了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
“梅先生，你說我大楚的江山這般好，那為何有些人就是不安分守己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呢？”小曦兒不懂。
自昨日起，父皇母後的神情便變得十分嚴謹，整天整夜的都呆在禦書房裏，對著一塊沙盤看來看去。
還有李仲，他竟然還是個將軍！這著實出乎小曦兒的意料之外。
梅卿淺笑，掩嘴輕咳，答道：“正因為江山如此多嬌，方才惹得無數……”
吱呀——房門被推開，裘築一身塵土的走了進來，一張粉嫩的小臉也因一路的奔波，而失去了潔淨。
“小築，你回來了。”梅卿起身迎了過去。
裘築扯了扯嘴角，小腦袋不自覺的垂了下去，“梅先生，對不起。”
梅卿搖頭，“沒事，你見到李仲了？”
“嗯。”
“那便好，瞧你這模樣，快去梳洗一番。”梅卿伸手去抓裘築的手臂，她卻是不自在的躲了開來。
“我……我去清洗一下。”裘築轉身離去，卻在轉身的一刹那，瞟了眼小曦兒與魏巍。
第二天天未亮，梅卿便與裘築走了。
小曦兒與魏巍在這府邸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隻有先前那位看守府邸的仆人還在府中伺候著。
小曦兒本想去追，可還沒等她跑出大門，便有兩暗衛憑空而落，將她帶回了皇宮大內。
“放開本殿！你們聽到沒有，本殿讓你們放手！”一路淩空飛翔，小曦兒也吵鬧了一路。
直到暗衛將她帶到了皇宮內最高的城牆上。
蕭怡一身鳳袍披身佇立於城牆牆頭，在金黃光芒的包裹下，凝眸注視著遠方。
目光，飄渺不定。
小曦兒傷心痛苦的撲在蕭怡身上，緊緊的抱著她的大腿，哭泣。
“母後，我要去找梅先生，我還沒來得及給他送別呢。母後，娘，娘親，求求你，帶我去給梅先生送別吧。他一定向那日一樣，還等在路口等我們去給他送行呢。”
蕭怡收回飄渺的目光，一手輕輕撫摸著小曦兒的腦袋，低低道：“曦兒，梅先生身子不好，不能再等了，也……”等不了了。
這話，隨著暖風消逝在烈日之下。
小曦兒抬起淚閃閃的大眼睛，滿是期望的瞪著蕭怡說：“那是不是梅先生的身子好了，他就會回來了？”
身子好了……有可能嗎？
這兩日梅卿之所以能夠維持正常狀態，不過是讓保書華將藥下重了數倍，為的就是找個理由離開，而不令小曦兒傷心罷了。
不錯，那寺廟是假的，主持也是假的，根本就沒有那隱世神醫，也不會再有莫言宵亦或是梅卿這個人了。
曾經在她蕭怡生命中出現的那個人，再也不複存在，這一次，便是連個有可能的念想，也不會再有了。
“皇後娘娘，這是梅先生臨行前拖他家仆人讓我轉交給你。”
一黑衣暗衛雙手捧著一團雪白，半跪與蕭怡的跟前。
蕭怡盯著這團夏日裏一瞧便覺得燥熱的雪白，出了神。
小曦兒不明的踏出兩步，伸手摸去迷眼的淚花，盯著這一團雪白的皮毛。
“這是什麽？”
“回皇女殿下，這是熊皮大氅。”
“熊皮大氅？大氅我知道是什麽，可這熊皮？”
“呃……皇女殿下，這熊皮乃是……呃……那個至北之地……冰天雪地裏所生存的一種動物，此動物名日雪熊，顧名思義，此熊皮毛潔白似雪……”
小曦兒饒有興起的聽著暗衛斷斷續續的講解，蕭怡的神思早已飛回數年前的一個早到的雪天。
寒雪紛飛，皇宮裏的道路上到處都是一片雪白。
蕭怡抱著暖爐坐在馬車內進宮上早課，待馬車一停，在丫鬟將厚實的大氅為她披上後，她便不等仆人撐傘為她擋雪，就朝著學堂的方向疾馳而去。
不過玩性大發的她，愣是玩了一路的雪，磨蹭了許久才走到有暖氣烘烤的學堂。
不過肖憶與蕭疏卻已經離開，隻餘莫言宵一人佇立於窗台前賞雪。
“啊切！”
許是因為貪玩著了涼，蕭怡踏入屋內便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隻不過在這屋子裏沒待多久，她便熱得將大氅與厚實的外袍脫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製暖的爐子壞了，這一日的學堂格外暖和。
這時蕭怡才發現，莫言宵在這屋子裏呆了這麽久，竟然不覺得熱，還披著厚實的大氅。而且這大氅，看上去要比她的厚實多了。
“小師傅，你不熱嗎？”
莫言宵搖頭，拿起書本便要為蕭怡講課。
“小師傅你在這屋子裏都要披著大氅，那你出去……？”是不是立馬就得凍成冰人？
“沒事，習慣了。”
“那，小師傅，這世上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不用烤火，就能夠暖和身子的？”
“有。”
“什麽東西？”
“你問來作甚？”
“呃……那個那個……我當然是用來防寒唄……嗯，防寒的！小師傅你快說是什麽嘛。”
“至北之地，雪熊之皮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