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血肉皆生於父母
鳳輕歌從不掩藏自己的喜惡，那日出征歸來，他坐於戰馬之上，鳳輕歌於街邊茶樓一瞥，從此便傾心於他。
那時候，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鳳輕歌喜歡越厲升。他去哪，她就去哪，他去上朝，鳳輕歌也等在宮門口，一時間整個京城都是佳人追將軍的美好傳說。
多少人都說，不知越厲升是積了多少福，才能叫鳳輕歌這樣的美人看上。
可是越厲升自己心裡清楚，不管鳳輕歌多麼美，也不管她對自己多麼好，他自始至終想要的，就只有姜如喬一個人。
可是那時候，他們兩個事情，在整個京城都傳得風生水起，連晉擎蒼都笑著說，「阿升，你好艷福，何時想要成婚了，朕就給你下旨。」
好艷福嗎？越厲升那時候想，如果你想要的話，我願意用她和你換姜如喬。
後來將軍心如磐石，終於在某一日直接告訴鳳輕歌，我不喜歡你，往後也不會喜歡上你。
佳人心灰意冷，從此身後、街角、馬車旁邊，再也沒有出現過他的身影。
越厲升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地輕鬆。可是他年歲漸長，京中傳聞越來越多，有人說，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
連姜如喬都曾勸他，「阿升，你便是不為了自己想，也要為了越家想，為了整個晉國想，難不成，你要叫越家，就在你這一代，斷了嗎？」
唯有姜如喬的話越厲升才聽得進去，第二日，他便踏進了鳳家的大門。
鳳大人派人把越厲升一棍子打出去，鳳輕歌從後院衝出來，擋在了越厲升的跟前。她說：「我嫁，越厲升，只要你想娶，我就嫁。」
越厲升操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皇上皇后親臨婚宴，一時間榮寵頗豐，他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掀開蓋頭，燭光微晃，他把鳳輕歌認成了姜如喬，那一夜，鳳輕歌有了越如歌。
她越來越欣喜，他卻越來越冷淡，臨產那日，越厲升就坐在外頭，聽著鳳輕歌在屋內哭得撕心裂肺。
產婆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還好將軍夫人有福氣，母女平安。
有福氣嗎？越厲升看了一眼皺巴巴的越如歌，忽而擰眉。
就算是女兒，他也有把握讓她成為晉國有史以來最為出名的巾幗英雄，來日招個上門女婿，便也算是越家有后了，實在不需要再委屈自己，和別的女人再生一個兒子。
既然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那麼也就不用回來了。
產婆雖抖了兩下，不過還是把銀子收到了懷裡，走出門去，便死在了街拐角，第二天屍身便在後山被野狼分食。
從那一天開始，除了越厲升以外，全天下的人都以為，鳳輕歌是難產而死，鳳大人卻不肯相信，鳳家人從此閉門，再不與越家來往。
越厲升終於可以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守身如玉。
而全京城的人都以為，他是愛慘了鳳輕歌，所以在鳳輕歌死後，再也沒有辦法愛上另外一個女人，所以，才會給自己的女兒起名為越如歌。
只有越厲升心中清楚，姜如喬，越如歌。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在這一場愛情裡面，與鳳輕歌，從來沒有任何關係。
如歌的歌字也與她無干，我記住的，只是當年初遇，你哼的那支歌。
這些話，越厲升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也不需要對任何人說，他希望埋藏心底，一如他多年來，不曾表露的愛情。
可是現在，越如歌的「亡魂」二字，卻忽然叫越厲升心生緊張。
越如歌長得與鳳輕歌實在太像，要哭不哭的隱忍樣子，更是與鳳輕歌像了個十足十。
那時候，她虛弱到幾乎說不出話來，卻還是笑著掙紮起身，想要讓越厲升把自己的孩子抱給自己看看。
縱然憔悴，她也是美的，可是在越厲升的眼中，她卻只是一個本該去死的人。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必這麼多年來，都被姜如喬以為自己愛的人是她。
於是越厲升抬手，扼住了鳳輕歌的喉嚨，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抬起來的手停頓在半空中，沒有掙扎。
不知是她沒有力氣掙扎，還是心灰意冷，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我與你朝夕相處，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裡，壓根裝的就不是我。
是我太傻太天真，以為有了孩子，我們就能長安百年，再也不分離。
臨死前，她沒有再看越厲升一眼。
鳳輕歌死了多年，越厲升都很少會想起她來，後來的十餘年，更是像從來都沒有過她這個人一般。
可是這一個，越如歌的兩個字，卻忽然把越厲升拉進了回憶裡頭。
「你什麼意思？」越厲升將手背在身後，他生怕自己多年的秘密被窺探，然後被越如歌發現自己的心虛。
越如歌盯著越厲升的眼睛看。
「什麼意思，越將軍不是最清楚了嗎？越將軍放心，我一定會儘快找到證據，越將軍，從今日開始，你我父女情誼，便一刀兩斷了吧。」
其實在回來之前，越如歌也不知道，自己見到了越厲升，到底要怎麼辦，如何說。
可是這一刻，所有的話語都很自然地口中而出。
好像從一開始，她就是打算和越厲升恩斷義絕的。
越厲升微微縮了縮眸子，沒有說話。其實那一刻，越厲升是覺得越如歌有點可笑的。
父女情誼？自己何曾與他有過父女情誼？
這一生，他只喜歡過姜如喬一個女人，剩下的所有女人，都沒有辦法走進自己的心了。
越如歌轉身，不想再看見越厲升一眼，也不想再在這個所謂的家中待上片刻。
她很想殺了越厲升，但是，那麼多人死於非命，總要有個說法。
光是以命償命根本不夠，必須要有個說法。
越如歌也真是心寒，她萬萬沒想到，越厲升當時明明已經看見了破門而入的自己，可是居然還能這樣沉靜地問自己，是什麼意思。
就在越如歌要出門的那一刻，越厲升忽然點地而起，踏風而來，手中長刀一挽，沖著越如歌就飛奔過來！血肉生於父母，豈是你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