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愛而不得在泣血

  「那麼，什麼才是我應該擁有的生活呢？」


  越厲升歪了歪頭，像是不認識晉擎蒼一般。「就這樣行屍走肉地活著嗎？因為沒辦法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所以只能隨便娶一個女人，隨便生下來一個孩子，所以只能親手把那個女人殺死，假裝自己多年來懷念亡妻，甚至為了自己愛的人的孩子，而


  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所以！這就是我的該過的生活嗎！」


  越厲升嘶吼出聲，像是一隻發怒的野獸。


  外面的太監聽見聲響有幾分慌張，但是沒有得到晉擎蒼的許可，還是無一人敢動。


  越厲升雙目圓瞪，死死咬牙，看著隨時會衝上前來，狠狠要晉擎蒼一口。


  更別說，越厲升一直都有特許，可以進殿的時候，腰間帶上一把匕首。


  如果他想要的話，隨時都可以要了晉擎蒼的命。


  可是晉擎蒼卻還是沒有閃躲分毫。


  他還是像二十三年前一樣，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後背留給越厲升，更別說，此刻他正面對著越厲升。


  晉擎蒼還是被越厲升所說的話給鎮住了。


  他，殺了鳳輕歌，也殺了越如歌？


  晉擎蒼的嘴唇抖了兩下，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故意的……阿升……」


  晉擎蒼的語氣緩了下來，他顯然沒有想到，二十年前看起來不過是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在二十年後，竟然就會有這樣的風暴出現。


  「阿升，那時候我想，姜如喬這個女人會毀了你的一輩子，我不能讓你和她在一起，我不能讓你和她一起留在那裡，我不能失去你……阿升……」


  「她不能毀了我的一輩子！於是你便毀了我的一輩子！是這樣嗎！晉擎蒼！我的一輩子已經毀了！史書之上，你我名字前頭，一個是昏君，一個惡魔！」


  從前意氣少年的時候，我們都有過對未來的憧憬。


  史書之上流芳百年，是我們最大心愿。


  那時候，我們以為，只要我們願意，未來，一個會是千古明君，一個會是肱股之臣。


  可是到最後，我們才知道，史官揮筆不過寥寥數語就能寫完一個人的一生。


  而生於此等年代的我們，真的沒有流芳百世的本事。


  那時候，晉國國力尚可，齊國向來不與他國多來往，那時候的楚國還是後梁，一派昏暗。


  晉擎蒼髮現，想要做一個千古明君，實在是太難了。


  而越厲升想要成為一代梟雄，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如果自己是個昏君，親手把晉國送上衰敗之路，以越厲升的性子，一定會力挽狂瀾的。


  到時候，他會是讓晉國走向滅亡的推手，而越厲升則會是晉國的救世主。


  這樣，他們兩個，至少有一個人，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


  而昏君與忠臣，百年之後，大約名字也可以一起寫在史書上。


  阿升，你知道嗎，其實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很希望，可以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了。


  我希望永遠都不要老去，永遠都年輕。


  如果不能的話，至少，請你永遠年輕。


  可是你愛上了姜如喬。


  你和我說起她的時候，眼睛里像是藏著星星，那一方銀河叫我神思俱往，我喜歡你愛人的樣子，卻沒辦法接受你愛上別人。


  我憎惡姜如喬。


  如果沒有她，一切都會和從前一樣。


  阿升，我要叫你知道，你愛的這個女人啊，她並沒有那麼好。


  她貪戀權勢，很快就同意和我在一起。


  我把她封為皇后的時候，你有多難過，她就有多開心。


  一朝麻雀變成鳳凰，她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一切。


  可是阿升，你看看，　她壓根就沒有在乎過你。


  阿升，你怎麼還是忘不掉她呢？

  你不肯娶妻生子，日日往皇宮裡面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可是阿升，你我相識，已經這許多年，你在想什麼，我怎麼會看不出來。


  再後來，阿升，你娶了你不愛的鳳輕歌。


  我想，我們終於一樣了。


  我們都沒有和自己愛的那個人在一起。


  再後來，鳳輕歌身亡，我竟然有幾分開心，從此你的身邊，再也沒有旁人了。


  除了朕，再也沒有旁人了。


  我想要和你回到年輕的時候，回到我們一起騎馬打獵，回到我們一起上陣殺敵的時候。


  阿升，回不去了。


  我等了這麼多年，我縱容她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我明知你經常來宮中與她相會，可是我什麼都不說。


  我就是希望，可以有朝一日，把她虛偽的面龐撕扯下來，將血淋淋的真相拿給你看。


  阿升，我沒想到，你居然也雙手沾滿了鮮血。


  我以為，你會永遠都是那個乾淨澄澈，意氣風發的少年。


  阿升，我對你不住，你的完美人生，到底是毀在了我的手上。


  我以為日日叫那個月皇貴妃在我面前晃悠，我以為看了別人舞刀，我就可以忘記你。


  可是阿升，二十年前的事情歷歷在目，反倒是現在的事情，我好像記不得了。


  「阿升，我只是希望，我們可以和從前一樣……」


  晉擎蒼拉著越厲升的衣角，忽然跪在了地上。


  他被人抽幹了全部的力氣，眼淚傾瀉下來，如洪水衝垮堤壩。


  越厲升也跪了下來。


  二人相對而跪，像是要行合巹之禮，像是此生都不會分開。


  越厲升緩緩磕下一個頭去。


  「二十年前，臣沒有反抗皇上，是因為臣視皇上如兄弟。」


  言罷，還未抬頭，又磕了下去。


  「二十年來時常相見，是無法忘懷，不曾逾矩，是因為朋友妻不可欺。」


  第三個頭，越厲升用了很久才磕下去，趴在地上，半天都沒有抬起頭來。


  「從今往後，臣將銘記四個字——君臣有別。」


  過往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君臣有別，自今日開始，你我不是兄弟，從前友誼，也一刀兩斷。


  越厲升輕聲一笑，將自己的衣角從晉擎蒼的手裡抽了出來。


  「皇上，我們本就回不去了。」


  言罷，越厲升起身作辭，而晉擎蒼就跪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一場二十年的糾葛，我們每個人都在錯過。


  愛而不得，原來是這樣字字泣血的四個字。可恨啊，可恨這世上居然沒有一條律法，規定你愛的那個人，他必須也要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