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如何勝人間無數

  宋問源去了楚沉瑜那裡。


  彼時楚沉瑜正在桌子邊，細細臨摹著一副字帖。


  楚沉瑜性子沉靜，平時最喜歡寫字畫畫，宋問源打開門，並沒有著急進去，只倚著門，看著楚沉瑜。


  想象里賭書消得潑茶香，大約就是這般場景了。


  她寫字，他作畫，時不時偏頭看對方一眼，嘲笑墨跡沾了手，油彩抹了臉。


  宋問源面上也微微浮起幾分笑容。


  他這段時間，夢見過幾次，自己同楚沉瑜在一起。


  夢裡他並沒有向烏和可俊推薦楚沉瑜，而是讓烏和可俊娶了楚碧月，楚沉瑜蓋了紅蓋頭，嫁給了他。


  夢裡的場景，讓宋問源十分沉迷。


  可也只能是夢了。


  楚沉瑜似是察覺到了自己身後的目光，偏過頭來，正對上宋問源的眼睛。


  「宋先生。」


  她笑了一聲，照舊是帶了幾分疏離。


  宋問源朝裡面走去。


  「公主在寫什麼？」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宋問源還未讀完，那張紙便直接被楚沉瑜揉做一團，扔在了旁邊。


  「不過是隨便臨摹幾句，先生可是有事嗎？」


  「秦觀的《鵲橋仙》，公主最喜歡哪一句？」


  楚沉瑜抿緊了唇不說話，顯然是不想和宋問源討論這個話題。


  但是宋問源卻並不想放棄。


  「世人常常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可是我最喜歡的，卻還是那一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宋問源嘖嘖嘆了一句，「秦觀此人不甚出名，這一首《鵲橋仙》卻寫得字字精妙。」


  「人生，大約就是最美不過初遇時吧。」


  楚沉瑜輕聲一笑，內裡帶了幾分嘲諷。


  最美不過初遇時嗎？

  自己與宋問源的初遇，好像並不怎麼完美。


  他最開始闖入自己的生活，便帶了其他的念頭，而她願意與宋問源親近，也是因為他長得與宋小九有幾分相似。


  本就是動機不純的二人，又怎麼可能勝卻人間無數。


  「先生來，就是要說這些嗎？」


  楚沉瑜已有幾分不耐煩，她這幾日總覺得睏乏，剛剛起來，就又想去睡下了。


  「公主覺得身子不適嗎？」


  「尚好，若先生沒有什麼事，本宮想先去歇下了。」


  楚沉瑜下了逐客令，宋問源卻並沒有如她的願。


  「公主有孕了。」


  宋問源直接了當說出了這句話。


  楚沉瑜一時間沒有理解宋問源的話。


  「你在開玩笑。」


  宋問源從來沒有在楚沉瑜的面上看見過這種表情。


  帶著幾分驚恐，還有更多擔憂。


  她怎麼可能懷孕呢？

  一定是宋問源在欺騙自己。


  「不可能……」


  楚沉瑜一面說著一面往後退，冷不防踩住了自己的衣角，整個人都往下跌去。


  宋問源趕緊伸手去攬住楚沉瑜，狠狠擰身，讓楚沉瑜摔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雙手撐住楚沉瑜，讓楚沉瑜的腰懸空，沒有撞到肚子，他自己卻狠狠撞在了地上，悶哼一聲。


  楚沉瑜稍微有幾分慌亂。


  「公主還是小心些，若是有什麼差錯，恐怕也會傷害到公主本身。」


  楚沉瑜自打嫁給烏和可俊以後，身子就沒有好過。


  更何況一個月前，她受的傷，還沒有好全。


  大夫也說，她身子虛弱，此時懷孕，並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有了便得留住，若是沒了，恐怕對身體的損傷更大。


  宋問源將楚沉瑜扶了起來，楚沉瑜下意識雙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彷彿已經感覺到了那裡，有一個小生命的存在。


  「公主，您既然已經和王爺有了孩子，這件事無可更改，往後，您與王爺的關係，也會越來越好的。」


  「到底，王爺還是會看重自己嫡出的孩子的。」


  宋問源說這話的時候，喉嚨微微有幾分酸澀。


  「王妃往後，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該讓王爺，兵敗於此才是，要不然往後，王妃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宋問源這句話，改了對楚沉瑜的稱呼。


  好像，他也已經接受了，楚沉瑜已經是烏和可俊的女人這個事實。


  那一瞬間，楚沉瑜想過了很多事情。


  宋小九和越如歌的臉，交叉出現在她的面前。


  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小九哥哥在一起的。


  可是只要自己能見到她，知道她好好的，也就滿足了。


  但是現在，自己居然有了烏和可俊的孩子。


  那一粒帶著罪惡的種子，正在自己的身體里生根發芽。


  可是那不僅僅只是烏和可俊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她自小便沒了母親，楚元帝對她也不甚關愛，她不希望自己的命運，在自己孩子的身上重演。


  要是如此，她寧願自己根本就不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受苦的一生，她體會過，便夠了。


  可是要幫助烏和可俊嗎？


  幫他，去害小九哥哥？

  楚沉瑜仍舊沉默，她面上微微顯露出幾分糾結。


  宋問源並不著急，看到楚沉瑜的糾結，他反而有幾分滿意。


  最起碼現在，楚沉瑜不會直接拒絕了。


  半晌，楚沉瑜終於點了點頭。


  宋問源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他抬手，想要把楚沉瑜摟進懷裡，想要告訴楚沉瑜，不管你是不是有了別人的孩子，以後，有機會，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可是楚沉瑜卻往後躲了一下。


  宋問源的手尷尬在了半空中。


  是了，這件事，本就不是一件一廂情願的事。


  他願意不嫌棄，也得楚沉瑜想要嫁才行。


  「那，」宋問源收回自己的手，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王妃還是自己把這件事告訴王爺吧，王爺肯定會很高興的。」


  烏和可俊的確很高興。


  尤其是在宋問源告訴他，楚沉瑜已經願意幫他了的時候。


  烏和可俊匆匆過來，扶著出楚沉瑜坐下。


  「王妃可要仔細著身子才是，以後，本王絕對不會虧待了王妃和孩子的。」


  烏和可俊一面說，一面撫摸著楚沉瑜的小腹。


  她想要躲，到底是沒有動彈。


  第二天，就有人悄悄把楚沉瑜寫的信，送到了越如歌的手裡。這段日子，越如歌一直在嘗試和楚沉瑜聯繫，得到她的回信，還是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