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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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看看茗姐兒?」
「是。」
高氏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母親, 您別理她。她年紀小當不得事, 這是受刺激了胡言亂語呢。」
「無妨。茗姐兒養在你那裡, 蘭姐兒與她算是姐妹一場, 道個別也沒甚關係。」閔老夫人止了高氏的話后, 掃了她一眼, 「倒是你,平素看著很穩重,怎麼一遇到事情還不如孩子沉得住氣。」
高氏訕訕笑了笑。
少女的屍身停在了恆春院隔了一條路的小院子里。那兒白色菊花開得正好,百花圍繞在她冰寒的身體邊,別有一番冷艷的美感。
閔老夫人不讓君蘭走近。
君蘭只能倚靠在院門邊遙遙望著院中少女,眼睛漸漸濕潤。
從今往後, 她還是她, 卻又不再是她。自這一刻開始, 她要好好地活著, 努力地活著。
許久后, 君蘭心情平靜了些打算離開。一轉身卻看到了不遠處屋角處站著的閔菱,正手裡拿著一枝花靜靜看著這邊。
那是朵白菊, 顯然是從院門口處剛剛摘下來的。
閔菱走到君蘭身邊, 默默地凝視了一會兒, 俯身向前探過去,把白菊儘可能地放在了離故去少女近一些的地方。
一前一後出了院子,君蘭忍不住叫閔菱:「七姐姐怎麼來了?」
閔菱有些意外地轉過身來, 垂下眼眸說道:「對不住,我沒和祖母說就悄悄跟了來。」
「無妨。」君蘭道:「我只是有些意外七姐姐會來看望……她。」
「意外嗎?」閔菱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很喜歡茗姑娘。只不過她太忙了,平日里都在幫忙做事,閑暇時候又在看書,我尋不到她說話的機會。」
說到這兒,閔菱秀氣的眉緊緊蹙起,朝君蘭看過來,「她是個好姑娘。你們平時該對她好些才是。」
閔菱說完后朝君蘭略一頷首便當先離去。
君蘭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好半晌方才回過神。
*
一整天,高氏都在為了表姑娘的事情而忙碌著。
原本依著閔老夫人的意思是讓三夫人陸氏來安排這些,畢竟現在是三房在管家。即便五老爺的官職較高些,后宅的事情也不是按這個來論的。
如果是以往,高氏肯定不耐煩摻和進去,能不理就不理。現如今此事與女兒有莫大的關係,她怎能撒手不管?
高氏吩咐著把表姑娘安置妥當,還讓人取了冰放在她身體近旁,又遣了人去查今早有誰去過小花園。
看著丫鬟婆子們領命而去,高氏越想越上火。明明她是想讓人儘快把這丫頭葬了,偏偏非要在劉媽媽的盯視下叫人趕緊徹查。
這都什麼事兒啊。
忙碌了一天後,待到天擦黑,高氏方才稍微能夠休息一下,準備喝兩口茶就去服侍老夫人用晚膳。
她在偏房裡歇息著,劉媽媽就回了屋裡去見老夫人,把今日種種稟與老夫人。
「……五夫人的安排還算妥帖細緻。看她時常魂不守舍,想必是多年的相處已經和表姑娘感情頗深。如今遇到了意外,心裡難免傷心。」
「嗯。」閔老夫人點點頭,「處久了多少也是有一點點感情的。」
她掩唇輕咳兩聲,問道:「今天九爺回來嗎?」
「不知道。應當不會罷。不是昨兒老夫人還說,九爺奉皇上之命出了京?哪就那麼快回來了。」
閔老夫人點了點頭。
她對這個孩子的感情很複雜。
一方面驚嘆於他的優秀,欣慰於他為閔家帶來了榮耀和地位。另一方面又不喜他的出身,每每想到當年的事情還是如鯁在喉。
「九爺不回來也好,這事兒恰能緩一緩,讓我好生思量下。」閔老夫人道。
其實不葬茗姑娘,並非完全是因為她自己先前說的那些理由。
誰能保證另外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做的?
雖說她喜歡茗姐兒,可落水到底是不是茗姐兒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她也沒把握。先前說茗姐兒細緻不會出這樣的岔子,她不過是為了尋個理由留下屍身罷了。免得閔九回來找不到人再大鬧一番。
畢竟當年的事和他脫不開干係。
*
用過晚膳后,天已經完全黑透。
高氏疲憊至極,看君蘭還想和老夫人說會兒話,她叮囑了女兒幾句便當先離開。
等她走後,君蘭就也和祖母道了別。往芙蓉院行了一段路后,君蘭與身邊伺候的人道:「我想四處走走,你們不要跟著了。」
左右都是在後宅,安全得很,隨意走走也沒甚麼。
更何況八姑娘原先就是個張揚強勢的性子,說什麼就做什麼不準旁人反駁。如今她這般任性地講,伺候的人沒人敢說不成,只得依次退了下去。
君蘭朝著旁邊胡亂走了一段路后,見沒人留意,她就悄悄地轉了個彎,往不遠處的一個小院子行去。
她也沒別的想法,就是打算回自己那兒看看。
看看她的屋子,她院子里種的花花草草,還有盡心儘力伺候她的丫鬟玉簾和顧媽媽。瞧瞧大家都怎麼樣了。
雖然她是跟在五夫人身邊長大,但是並未和五房人住在一起,而是住在了離芙蓉院不算遠的一個三間房的小院子里,名喚青草院。
君蘭是很喜歡這個安排的。
這樣一來她更自由自在,能夠早起讀書,也能早起練字,不怕會打擾到別人。
誰知還沒走到青草院,她就在旁邊小道上的轉彎處聽到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這也太過分了罷。」玉簾小聲嘀咕:「姑娘屍骨未寒就把我們趕出來。那我們該怎麼辦?」
顧媽媽噓了一聲后,聲音壓得很低:「我們先不管別的,看看姑娘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再說。好端端的姑娘忽然沒了,我這心裡……」
接著便是低低的抽泣聲。
玉簾帶著哭腔道:「媽媽你別哭。我本來就難受,你這一哭,我更難受了。」
君蘭在路的這側聽著轉角另一邊的談話聲,眼眶也漸漸濕潤。
全家上下,會為了她的死而傷心的,除了老夫人外,就只有這幾個伺候她的人了吧。
憶及剛才玉簾說的話,君蘭心裡咯噔一下,思量著莫不是高氏把她們兩個給趕出來了?
帶著疑惑,君蘭並未去打擾那兩個正傷心著的人,轉而放輕腳步,抄了另外一條小道往院子里行去。
眼看著青草院就在眼前不遠處,君蘭下意識地就加快了步子。誰知就在右腳將要踏入院門的那一刻,變故陡生。
腳尖忽地被一飛速而來的重物擊到。幾乎是同時,砰地碎裂聲響起。緊接著,四周瀰漫起醇洌酒香。
君蘭被驚到,下意識就收腳往後退了兩步。
這時院中響起了淅淅瀝瀝的倒酒聲。
青草院里沒有點燈,影影綽綽可見有人正獨坐院中。昏暗的月光下看不分明他的容貌,卻可依稀辨出他身量很高。原本高度適中的石桌石凳,在他面前顯得極其矮小。
「退下。」
冷絕而又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緩緩響起,半匿在清越的倒酒聲中,寒徹人的心扉。
「擅闖者,死。」
聽到那聲詢問,君蘭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閃爍了下。
待到心神穩定下來,她警惕地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九爺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閔清則正待開口,忽地想起來那晚她脫口而出那聲「九叔」。
以往時候,閔君蘭從來沒敢這樣叫過他,從來都是看到他就嚇得都不會說話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查出的結果是阿茗與君蘭當時一同落入水中……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聲躊躇的疑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閔老夫人循聲看過去,便見一位衣著華貴的夫人正疑惑地看著屋裡。
她身穿絳紫鑲邊對襟衫,外罩秋香色凈面四喜如意紋妝花褙子 ,頭戴八寶攥珠碧玉釵,正是久盼著的遠寧侯夫人。
閔老夫人心裡咯噔一聲暗道壞了,起身迎過去,陪笑道:「您來了?先前聽聞您今日要過來,我還想著出去迎一迎。沒想到晚了一步,真是罪過。」
按年齡和輩分來算,侯夫人比閔老夫人晚一輩,聽聞后連道:「老夫人客氣了。」閔家對洛家有恩,所以侯夫人待閔家人與別處不同。
說著話的功夫,侯夫人往屋裡再看了看:「這是怎麼回事?」
大老太爺已經起身走了過來,笑道:「沒事,沒事,孩子們鬧著玩。」他朝旁做了個「請」的手勢,「夫人請這邊來。」
侯夫人正要頷首應下,轉眼望見那高大身影后,身形忽然頓住,而後遙遙朝對方福了福身。
「原來閔大人也在。」侯夫人道。
閔清則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在向他行禮問安,他正認真地凝視著眼前少女。
還是旁邊高氏的一聲驚呼讓慢慢回神。
閔清則側首朝門口看了眼,輕點了下頭,「洛夫人。」
侯夫人朝他再次福身,「閔大人這是遇到了何事?」
閔九爺是天子近臣,很得皇上信賴。洛家雖是襲爵之家且有軍功在身,在閔九爺的跟前也不敢造次。
閔老夫人生怕九爺會當場說出君蘭所做之事,那樣的話閔家的名聲可就完了。
她趕忙上前幾步想要擋住侯夫人的視線。可她年級大了,腿腳慢了些。剛起了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已然響起低沉男聲。
「沒什麼。」閔清則慢慢鬆開手中扣住的皓腕,「我弄錯了。」
最後那簡單四個字,聽在旁人耳中卻不啻於從天而降的轟天驚雷。
——閔九爺做事嚴謹,素來不會出差錯。
他也從未說過這樣的字句。
高氏知曉事情就是女兒做的,聽見九爺這麼說后直接愣住了。
閔老夫人對這場面的反轉亦是十分意外,想著九爺或許顧及閔家顏面,對待他時態度就溫和了許多,不確定地求證道:「你這是說……」
「我錯了。」
閔清則淡淡說著,修長手指微動,給眼前少女把腕間凌亂衣袖理好,「這事就此停住。沒我允許,誰也不準再多問。」
語畢,他微微躬身,又把少女衣衫下擺的褶皺撫平。
君蘭的心猶在砰砰跳得厲害,這個時候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他這詭異舉動。
所有人都駭了一跳呆在當場。
侯夫人不明發生了何事,卻也被閔清則的舉動驚到。
舉朝上下都知道閔大人不近女色,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女子不說,就連與家中女眷都甚少來往。
想到這姑娘應當是閔家人,侯夫人再看她相貌絕艷,想著應當是閔家那個以漂亮和脾氣差而聞名的八姑娘,遂笑道:「大人真是疼愛晚輩。」
簡單一句話,倒是驚醒了閔家其餘人。
閔老夫人忙道:「是是。先前夫人看到,便是九爺以為孩子做錯了所以責問幾句。現在知道孩子沒做錯,自然是沒什麼事兒了。」
她見侯夫人一直盯著君蘭看,笑道:「我們家八姐兒最是乖巧伶俐。斷然不會出什麼岔子。」
侯夫人想到聽聞其他夫人說起的閔家八姑娘那脾氣,只笑笑,沒接話。
長燈他們幾個直接嚇傻了。
最先回過神的還是長生,猶豫著問閔清則:「……爺,這事兒,算了?」
「嗯。」
閔清則轉身欲走,忽地記起一事,猛然轉身朝向君蘭,抬手往她額間點去。
君蘭不閃不避,反而朝他看來,清亮的雙眸直直地望著他。
正如記憶中一樣。
指尖觸到細膩溫滑的肌膚,閔清則緩緩勾唇,笑了。
他把壽山石印鑒重新塞回眼前少女的手中,與閔老太爺道:「她的賀禮本沒錯。此事是我有錯在先,等下自罰三杯,還望老太爺莫要與我計較。」
今日九爺接連三次自認錯處,就連閔老太爺都不太習慣。
這孩子從小就倔,下棋輸了也不肯認錯,都是一遍遍重來,非贏不可。
今兒倒是讓人意外得很。
「好。」大老太爺性子寬和,哈哈笑道:「能得你一杯酒,著實難得。記住啊,三杯,一點都不肯少。」
「那是自然。」
閔清則應聲后,朝君蘭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才舉步出屋。
*
閔九爺的離開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大老太爺尚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閔老夫人已經請了侯夫人入內。
「九爺的脾氣你們想必也有所耳聞。」老夫人與侯夫人道:「最是嚴厲不過的,孩子們一點點不對都要問責。」
身為九爺的嫡母,老夫人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也沒甚不對。
侯夫人道:「閔大人做事素來嚴謹,自然看不得半點不對之處。不過皇上看中閔大人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昨兒侯爺還說,與安王爺一同參宴時聽王爺講,皇上又在朝上稱讚閔大人了。您放心就是。」
丫鬟們不動聲色地扶起屋中桌椅擺放好,等到閔老夫人和侯夫人步入屋子正中央時,一切已經井然有序。
眾人好似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依著次序落座,言笑晏晏。
高氏緊緊握著君蘭的手,到旁人都開始說笑了,方才聲音發抖地輕聲問她:「你還好吧?」
君蘭發覺到她手一直在顫,頷首道:「還好。」
高氏心下放鬆,眼圈就有些紅了。見閔老太爺回屋,想到今日是老人家壽辰,她趕忙拿帕子把眼角擦了擦。
閔菱看看屋內笑得開心的眾人,又看看在旁低頭不語的君蘭,湊著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沒說話的空檔道:「祖母,大爺爺這兒的花園漂亮得很,偏我們來了后只顧著說話還沒能瞧瞧。我現在想出去在園子里逛一逛,您看可好?」
閔老夫人道:「自然可以。」
大老太爺道:「多備些果子點心,你們幾個孩子一起出去走走!」
閔菱笑著應了聲,拉了君蘭就往外去。
走了沒幾步,君蘭這時想起來自己手中還拿著那方壽山石印鑒,趕忙重新把它好生送給了大老太爺。
大老太爺微笑著接過,閔菱和君蘭相攜著出了屋。
閔萱見兩人沒喊她,氣得直跺腳,緊走幾步跟了上去。
看著孩子們的背影,閔老夫人心滿意足地笑了,與侯夫人道:「我們家這幾個孩子,都懂事得很。姐妹們感情也好,時常在一起玩著。」
侯夫人隨口贊了她們幾句。
這時候丫鬟戰戰兢兢地通稟道:「老太爺,二老夫人,姑娘們來了。」
剛才閔九爺發怒之時這丫鬟也在。九爺餘威猶存,她的心裡依然七上八下的,說話也還帶著懼怕。
閔老夫人有些不悅地瞥了丫鬟一眼。
侯夫人笑著與大老太爺道:「你們九爺真是厲害,在家裡走一趟,還跟以往在大理寺繞一圈似的。也不怪底下人那麼緊張。」
大老太爺哈哈大笑。
笑聲未落,好幾位俏麗的姑娘依次步入廳中向大老太爺賀壽。又向侯夫人和閔老夫人行禮問安。
侯夫人見到她們后笑容愉悅,與大老太爺道:「你們家的姑娘們就是好,相貌不錯,禮數也周到。」
救了遠寧侯的大老爺是荷花巷這邊的,所以侯夫人待荷花巷的姑娘們要熱情得多。
閔老夫人目光掃過荷花巷的女孩兒們,看她們年歲不似君蘭那麼合適,相貌也不如君蘭那麼出眾,反倒是愈發放下心來。
她知道,侯府如今有兩位少爺已經到了說親的年齡。
一位是洛世子。
洛世子才思敏捷溫文爾雅,往後還要襲爵。京中尚還獨身的男子外,除了閔九爺,就屬洛世子最得京中貴女高看。因此,這位閔府是不敢肖想的。
但另一位就不一樣了。
那位少爺也是侯夫人嫡出,只不過性子跳脫不是個安分的人,又有喜好女色的名聲在外,雖然比洛世子只小了一歲多,兩人受到的「待遇」可謂是天差地別。
前來給洛世子說親的媒人快要踏破了侯府的門檻。
可洛二少卻至今無人問津。
不過,也正因為沒有高門大戶去搭理,閔老夫人才敢奢想一下與侯府結親。
——君蘭相貌好,在京城算是數一數二。又不過是庶子的女兒,嫁給那樣的人家她也不會太擔憂。
趁著陳氏和荷花巷女兒們與侯夫人說話的時間,閔老夫人默默地端起手邊茶盞,暗自思量著過後該怎麼行事才更為妥當。
君蘭還惦記著一事,因高氏這邊不成了,便打算問一問老夫人。
「祖母。」君蘭不顧高氏的一再示意,並沒有跟著出屋去,反而行至閔老夫人跟前。她端正行了個禮,「我想,我想看一看茗姑娘,和她最後道別一次,成嗎?」
她也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會刺激到老夫人,但她真的是沒別人可以求了。五老爺和五夫人定然不想讓她這樣做,其他人更是不會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