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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 防不勝防

  第八五章

  老太太看起來也是很喜歡,愛不釋手的看來看去,藍印花布對於他們這種家庭完全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這繁複的圖案,市面上甚至有沒有印過,這才是最驚奇的。


  「這個圖樣可從沒見過呢!」


  「估摸著老太太能喜歡,就帶回幾塊兒回來。」唐曼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那日和老太太敞開心扉聊了聊的緣故,老太太對她的態度雖然稱不上和藹,之前的敵意卻消失了。


  「不錯。」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手指摩挲著藍印花布上的紋路,「這一塊兒要花費不少吧?」


  「不是很多。」唐曼語義模糊的說道。


  她沒有傻到直接說這是自己家開的布莊,否則又要被周氏盯上了。


  「還是姐姐會討得老太太的歡心,像我們就不行了。」羅小玉咬著嘴唇看著唐曼,幽幽的說道。


  「這只是一些小玩意罷了,咱們府中就這麼一位老太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大家對老人的孝心都是一樣的。」唐曼心裡不悅,表面卻沒有表現出來。


  一句話堵得羅小玉說不出來,恨恨的躲了一下腳,周氏面色不愉的私下裡扯了羅小玉一下。


  「大少奶奶真是有本事,聽說在縣城家中的產業都是少奶奶操持呢!」白蝶眼中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周氏,巧笑道,「我名下就有一間胭脂鋪子,婦道人家也不懂得經營,有時間能像少奶奶討教些經驗嗎?」


  「真的?」老太太詫異的看向唐曼,笑了,「若是你真的有這本事,明兒跟著你娘學著管家吧,也正好能幫幫她。」


  周氏身子一僵,勉強笑道,「曼兒還過於年輕,只怕受不住那種勞累。」


  「家裡總歸是要教給海寧夫妻的,你還能把持一輩子不成?」老太太哼了一聲。


  「老太太您就繞過曼兒吧,在縣城都是小打小鬧,若真是操持這麼一大家子。」唐曼做出顫抖狀,「曼兒可受不來,老太太您就放過曼兒吧!」


  唐曼對老太太作揖狀,惹得老太太嚴肅的臉撲哧一聲笑了,搖搖頭,「你這丫頭,都已經當娘的人了,還不定性。」


  唐曼打個哈哈過去了。


  看來老太太已經從心底開始接受她了,稱呼從你就是被休棄迷惑我孫子的女人變成丫頭,多大的轉變。


  眼光一掃,卻見周氏僵硬的身子悄悄放鬆了,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唐曼不禁眯起眼睛,老太太或許不知道,但她確實了解一些的。


  國公府已經不是早些年輝煌時期的鎮國公府了,表面光鮮、內底子實際上已經破敗不堪了,宗志勇能為了區區幾千兩打起嫡長子產業的主意,可見已經什麼樣了。


  唐曼還真的不沒有搶別人的破碗當成寶的習慣。


  看來王嬤嬤的話有幾分道理,這個羅小玉甚至還不如她的姑母,膚淺張揚,短短几天功夫已經熱得老太太的厭惡了,至於白蝶。


  唐曼在無人的時候試探過幾次,此次都被白蝶巧妙地轉移話題,她究竟是什麼人,當時如此的暗示著她讓羅小玉進門,已經幾日的功夫了,她這邊還沒有什麼動靜。


  「哼。」羅小玉不屑的冷哼。


  白蝶不動聲色,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咦,小玉,你的皮膚很好呢,我的鋪子里有些胭脂效果還不錯,改天給你帶過來幾盒,保管更加漂亮。


  「真的嗎?」羅小玉竟然真的驚喜的接過話。


  兩人一人一句的聊了起來,氣的旁邊的周氏銀牙都要咬碎了。


  *****

  離開老太太的院子后,羅小玉沒有回到她自己的院子,跟著周氏去了她的院子,進屋就開始抱怨,「表姑母,您看那個女人巴結老太太的嘴臉,真是讓人看不起。」


  周氏滿腔的怒火,奚落的看了羅小玉一眼,「你還不會巴結呢!」


  她當真懷疑自己當初做的對不對,這個表侄女不但沒有幫到自己,反而處處連累自己,最後竟然沒有腦子的和那個踐人聊得火熱,氣的她都要炸肺了。


  眼前這個膚淺張揚沒腦子,半個手指都比不上那個鄉下來的女人,短短一個下午就惹得老太太的厭惡,甚至提出要那個鄉下女人跟著自己學掌家,周氏現在還一身冷汗,簡直不敢想象,那個鄉下女人本就不是簡單的,若是真的得了掌家之權,這個家中還會不會有自己藍兒的位置。


  「那是因為我不屑巴結。」羅小玉十分不服氣,有些埋怨道,「表姑母若不是您拉著我,我定要給那個女人好看。」


  周氏幾乎想要抽死這個沒腦子的,這樣的蠢貨會是她們周家的親戚嗎?

  周氏忍了又忍,大聲道,「愚蠢,我之前和你說過什麼,女人,你永遠不要憑著情緒做事,要靠腦子和手段,以後能不能多想想,老太太在那兒呢,你會佔得到便宜嗎?」


  「橫豎不過就是一個老太婆,表姑母您那麼怕她做什麼?」羅小玉憤憤不平。


  「糊塗。」周氏忍不住指著羅小玉的鼻子罵道,「別看你剛進門,老太太一句話就能把你趕出去,你以為若不是老太太,進的來宗家的大門嗎?」


  「我。」羅小玉一窒。


  「在家中你娘是怎麼教導你的?」周氏十分生氣,蠢得沒有腦子。


  「我向來如此,若是表姑母看不慣.……」羅小玉也提高了聲線。


  「行了,你回去吧。」周氏揮了揮手,眼看著羅小玉竟然真的一句話也沒說,憤怒的轉身離去,氣的周氏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才罵道,「這樣的就是進來作死的。」


  「哎。」周氏很恨的拍了拍桌子,「這樣沒腦子的蠢貨只怕會處處連累我們。」


  「夫人您已經幫她至此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她若要作死誰攔得住呢?」紅梅掃了一眼羅小玉遠去的背影,勸道,「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你的意思是?」周氏冷靜地問道。


  「羅姨娘和東苑那位走得近也沒有什麼不好.」紅梅眼珠一轉突然道,「夫人您想,東苑的姨娘就算在得國公爺寵愛,沒有孩子傍身她能得意幾天?況且……」


  紅梅繼續道,「羅姨娘和您再親近,也只是大少爺的姨娘,將來若真是有了子嗣,怕是老太太和老爺子已經偏了的心會更加偏了。」


  「你是說……」周氏眼中閃過一抹狠毒之色,明白的紅梅的意思,只要擋了她兒子道路的,她都會不擇手段的剷除。


  那些個年輕女人都算什麼,她有兩個兒子。


  「去將我的寶貝項鏈給小玉送過去一條。」周氏呵呵一笑,低頭侍弄著手中的鵝卵石,漂亮清透的顏色,清幽的香氣,周氏含笑著將手中的鵝卵石遞給紅梅,「這個讓下面的人做好,不要留下馬腳知道嗎?


  「奴婢醒的。」紅梅低聲道。


  ******

  唐曼回到院子,腦中回想著剛剛的情景,看來一個羅小玉進門,倒是惹了不少風波和亂子,白蝶和周氏倒是一派平靜,沒有達到表面的和顏悅色,最起碼沒有針鋒相對,不知為何,唐曼有種預感,白蝶或者周氏肯定會出手,這次會不會針對自己呢?


  哎。


  唐曼輕嘆一聲。


  「你不開心?」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唐曼面前,嚇了她一跳,剛要驚叫卻發現是許久不見的龍九,依舊是一身墨色衣衫,暴躁的眉眼,表情不善似乎永遠帶著怒氣和不耐煩。


  唐曼向後退了一步,按照規矩行了一禮,「見過九皇子。」


  「和爺說句話能要了你的命?」龍九突然變得怒氣沖沖,只是覺得這個女人躲著自己的動作異常刺眼,高大的身軀向前逼近。


  龍九就不明白了,自己並不是情竇初開,也並不是沒有經歷過情事,相反,他府中的姬妾幾十,自打從縣城回來,他每次面對的女人或是嬌柔、或是英氣、或是颯爽,最後全會化成唐曼那張張揚又倔強的面孔。


  最後嚴重到,這副面容與他的生活形影不離,無論何時都會出現在他的腦中,他左等右等,她一次都沒有上門,終於他忍不住找她。


  而這個女人!

  龍九心中湧出一股怒氣,自己是妖魔鬼怪嗎?用得著這麼害怕自己嗎?


  「我和你說話呢。」龍九不耐煩的道。


  「九皇子殿下,想要有求必應的那是觀音菩薩,憑什麼別人一定要回答你?」唐曼冷著臉,「對不起,我很忙,您請吧。」


  「你。」龍九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強忍著怒氣,口氣生硬,「那個女人進門,你沒受什麼委屈吧?」


  大有一種你受了委屈爺給你出氣的姿態。


  唐曼驀地瞪大眼睛,這男人是什麼意思?

  就是為了關心自己來了?


  自己和他非親非故吧。


  見唐曼震驚的模樣,龍九別過臉,冷冷哼道,「也是,你這種毒婦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別人怎麼會欺負到你?」


  唐曼扭頭就走,她很忙,不是專門伺候男神經病的。


  「等等。」龍九橫眉豎眼,「爺讓你走了嗎?」


  然後頓了頓,不情不願的道,「我是來和你說一聲,小心點二皇子,上次宗大人抗旨拒婚,恐怕已經被他記恨上了,他向來是睚眥必報的。」


  說罷一閃身就不見人影了。


  唐曼沉默,腦中飛速旋轉,周氏果真是害人不淺,這筆賬她記下了,剛回到院子,就見小孩兒穿得厚厚的站在門口,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唐曼趕緊將宗振抱在懷中,口中責備道,「你怎不在屋中,萬一凍到了怎麼辦?」


  「哼,小爺身體好著呢。」宗振彆扭的扭頭,忽然想起什麼,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獻寶似的將手中的物件舉起來,「你看,我今兒在院中又撿到一塊漂亮的鵝卵石哦,很漂亮的。」


  唐曼定睛一看,果然是漂亮清透的乳白色,很好看的形狀,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唐曼也沒有在意,隨口調侃道,「又撿到?怎麼想成為探險家?」


  「什麼是探險家?小爺可不懂那個。」宗振冷哼了一聲,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中的鵝卵石,一幅新奇的模樣,驕傲的宣布,「小爺已經撿到了十幾塊了,每天一塊兒哦,厲害吧?」


  「好啦好啦,厲害就收著吧,小祖宗真厲害。」唐曼毫不吝惜自己的讚賞,又仔細地將小孩兒身上的棉衣緊緊裹上,看著他凍得有些紅的耳朵,有些心疼,「我們趕緊進屋吧,以後記得出來的時候多加件衣服,不然生病就有的你受的了。」


  小孩兒小心翼翼的將鵝卵石貼身收好,口中卻不耐煩的道,「知道啦,你好煩啊。」


  夜晚,唐曼照理在小孩兒的床榻邊給兩個小豆丁將故事,講著講著,唐曼突然發現小孩兒面色潮紅、氣息微弱似乎十分難受的喘不過來氣,唐曼急了,趕緊喊來宗海寧,「海寧,快來看看振兒,他這是怎麼了?」


  小芙兒登時嚇得哇哇大哭。


  宗海寧快速過來,一見到宗振的樣子,臉色瞬間大變,「誰給他吃什麼了?」


  「快去請鄭大夫過來,快!」宗海寧慌亂的將小孩兒抱起來,眼睛猩紅。


  「海寧,孩子這是怎麼了?」


  「舊症複發。」宗海寧一臉沉重的道,臉色比哭還難看,手臂緊緊的抱著小孩兒,指尖顫抖。


  「振兒胎里不足落下的病症,好不容易才將養成活。」宗海寧神情痛苦,心疼的看著小孩兒呼吸困難的樣子,「卻也落下病根兒,除了我旁人接近不得,否則嘔吐不止,吃食更是百般禁忌。」


  吃食百般禁忌?


  她竟然沒有注意過。


  唐曼心中暗暗惱怒自己竟然疏忽了,同時怒火更盛,吃食百般禁忌,伺候的人就更應該精心一些,這些人都幹什麼去了?

  或者,難道是有人暗害不成?

  唐曼心中惴惴不安,她不敢再往下想,趕緊把芙兒帶下去交給奶嬤嬤哄著,心中惱怒不已,忍著怒氣,吩咐王嬤嬤,「去吧伺候振兒的人都帶過來,包括小廚房的。」


  「是。」王嬤嬤知道事態緊急,趕緊去了。


  幾個下人惶恐的跪在地上,她們院子的人不多,王嬤嬤指著其中的兩人道,「這是小廚房的小羽和小美,咱們院中的吃食向來是她們負責。」


  唐曼審視的看了幾人一眼,實現最後落在了小羽和小美身上,眼神凌厲,臉色十分難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們也算是府中的老人,小主子的身體不用我說你們都知道,振兒如今吃了不該吃的東西發病,你們該當何罪?」


  「夫人明察,我們兩人著實不敢啊。」小美不停磕頭,也是嚇得面色慘白,「就連廚房用的鍋和勺子奴婢們都是洗了又洗,真的不是奴婢們啊。」


  而那小羽嚇得嘴唇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不停地哭。


  「你們若真是起了害人的心思,最好坦白交代,否則被我查出來,就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了。」王嬤嬤在旁邊慢悠悠的開口,居高臨下的睨著跪在地上的幾人。


  「嬤嬤,奴婢們是真的不敢啊,就算您借給奴婢們幾個膽子,奴婢們都不敢害小主子啊。」小美聲淚俱下哭訴道。


  「帶下去仔細拷問著。」唐曼在王嬤嬤耳旁輕輕交代著,鳳眸中頓時掠過一抹厲色。


  「是。」王嬤嬤和夜青將幾人帶了下去。


  不一會兒,王嬤嬤皺著眉回來,「少奶奶,我仔細查探過了,小廚房並沒有什麼問題,而且小羽和小美也並沒有說謊的跡象,看來這兩個奴婢說的可信,奴婢再去查一下。」


  「我知道了。」唐曼轉身走進內室,心中急著要看小孩兒的情況,看著小孩兒無聲無息的倒在海寧懷中,她的心揪了起來,難受極了。


  「少奶奶,鄭大夫來了。」趙安領著一個花白鬍子的老者匆匆進門。


  「鄭大夫,拜託您救救振兒。」唐曼心中慌亂不已,趕緊抓著鄭大夫的袖子請求道。


  「少奶奶放心,老夫自當儘力。」


  宗海寧連忙將孩子平放在榻上,讓鄭大夫診脈。


  半餉,鄭大夫臉色一變,快速的從藥箱中拿出銀針,緩緩地刺進小孩兒的人中穴,昏迷中的小孩兒痛的一顫。


  唐曼死死抓著宗海寧的袖子,心疼的看著小孩兒緊閉著雙眼、黑黑的小小眉毛皺在一起。


  轉眼之間,小孩兒的衣衫被解開,幾十根銀針刺在不同的穴位上,而小孩兒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緩了下來,面色卻依舊潮紅,一刻鐘過去,鄭大夫拔出銀針,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輕輕舒了一口氣。


  「怎麼樣了鄭大夫?」宗海寧急忙問道。


  「幸虧發現的及時,要是再晚一步,只怕這孩子就保不住了。」鄭大夫面色凝重道,面色不善的搖頭,惱怒瞪著宗海寧,「我是不是告誡過你?振兒胎里不足,碰不得茴香,甚至八角都要禁忌,振兒的身子根本就沾不得這些東西。」


  宗海寧與唐曼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小孩兒的吃食向來是專人伺候的。


  「謝謝鄭大夫深夜趕來。」宗海寧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和恐懼,若是振兒出了什麼事情,他不敢想象。


  「無妨。」鄭大夫似乎很疲憊的擺擺手,然後仔細地和宗海寧交代著一些注意事項,「一會兒我開個方子,切記要按照方子上的調理。」


  唐曼坐在床榻上,心疼的撫過振兒潮紅的小臉,手腳麻利的將振兒的衣服整理好,突然一塊兒漂亮的鵝卵石從振兒的懷中掉出來,唐曼一看,是白日時小孩兒曾經把玩過的鵝卵石,也沒有放在心上,順手放在桌上,給小孩兒掖好被子。


  淡不可聞的幽香在室內瀰漫。


  正在開方子的鄭大夫感覺到異樣,突然轉過頭,一眼就看到桌上清透漂亮的淡黃色鵝卵石,皺著眉拿起,仔細的嗅著,突然臉色一變,顫聲道,「這害人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怎麼了?有什麼蹊蹺嗎?」宗海寧面色難看,陰沉著臉問道。


  唐曼臉色一白,想到振兒愛不釋手的把玩的東西竟然是害人的物件。


  驀地,唐曼的身子僵住,振兒的話言猶在耳,『我已經撿了十幾塊,十幾天呢!』,唐曼慌亂的翻出振兒慣用的寶貝盒子,吸了一口氣,打開,最上層的赫然是和鄭大夫手中一模一樣的十幾塊鵝卵石,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看起來煞是可愛。


  看在唐曼眼中,卻比吞了毒藥還令她難受,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有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唐曼紅了眼眶,振兒還那麼小。


  振兒的滿臉怒氣、振兒的一嗔一怒、羅姨娘進門之後振兒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哄著自己,這樣善良的孩子差點因為這些沒命。


  唐曼心中的怒火越發熾盛,手指顫抖的不停,腦子更是一團混亂嗡嗡作響,只聽得見自己輕飄飄的聲音,「鄭大夫,您看這些東西是不是也摻雜了茴香?」


  「這是下了狠心想要振兒的命啊,這東西被茴香水浸泡過起碼一月以上,才會散發出這種淡淡的茴香味道,平常人根本就察覺不出來,也怪不得你們不知道。」鄭大夫檢查過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然想出這種下作的招數去害一個小孩子,作孽喲。」


  鄭大夫本就出身中醫世家,多年以來一直未王公貴胄診病,自然看過不少,稍微想了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一臉沉怒,「也幸虧從前振兒的身子調理的不錯,不然如此劑量,不用等的老夫來,恐怕振兒就已經沒命了。」


  宗海寧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強忍著滔天的怒火送鄭大夫離開。


  「是她們。」


  是周氏亦或是羅小玉?

  唐曼緊緊的手指緊緊攥住,她從未想過害人,卻有人不斷的把這些下作的手段用在她和在意的人身上,今天是振兒,也許明天就是芙兒,後日就是海寧,她不願意卷進是非之中,偏偏有人讓她不得安生,那就不要怪她了。


  室內氣氛凝滯到極點。


  唐曼和宗海寧面色陰沉的坐在主位上不說話,王嬤嬤、夜青和趙安站在兩人身後,卿玉齋十幾個小廝奴婢連夜被召集起來,都在下面跪著,唐曼的指骨一聲聲敲在桌上。


  一下一下。


  猶如敲在所有人的心上一般。


  「現在大家都在這兒。」唐曼聲音沉靜,聽不出悲和喜,可就是奇異般的令人害怕,「曾在剛進國公府的時候我就對你們說過,不想留下的可以離開,但是,我絕對不容許吃裡扒外的人留在我身邊,我不願意把手段用在你們身上,可是逼急了我也不會手軟,現在.……」


  唐曼深吸一口氣,「今天的事是誰做的?」


  屋中一片沉寂,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說話,表情各異。


  「好吧,你們喜歡直接的。」唐曼冷著臉,挑眉,示意王嬤嬤將那害人的鵝卵石盒子拿出來,挨個讓人辨認,「我重新問一次,這個是誰帶進來的?」


  之前哭天抹淚的小美一見鵝卵石頓時臉色煞白,身子輕顫,王嬤嬤的眼睛是何等銳利,快速向唐曼使了個眼色。


  唐曼也看見了,嘴角勾出一抹笑,輕聲問道,「小美,你知不知道?」


  小美嚇得渾身發顫,磕磕巴巴的說道,「奴婢、奴婢不、不知道。」


  果然是出了內鬼,唐曼冷眼將小美的異樣收在眼底。


  「世人都道,不見棺材不落淚,如今我是相信了。」唐曼一聲冷笑,「海寧,對於嘴硬不說老實話的害人奴才,你覺得該如何?」


  「活活打死。」宗海寧嘴角一掀,冰冷的吐出四個字。


  「啊。」小美驚呼一聲,嚇得渾身發抖,臉色煞白的說不出話,卻又緊咬著牙不肯吐口。


  「來人。」唐曼這回是下了狠心,「還不拖出去,髒了爺的眼睛。」


  就在小廝要將小美拖出去的時候,小美突然大哭起來,口中喊著,「不要,少奶奶、我說實話,我招。」


  「好,這害人的鵝卵石是誰給你的?」


  「是、是夫人院中的小花匠張生。」小美這下老實了,大聲哭號,「少奶奶饒命啊,奴婢根本不知道這個會害的小少爺發病,若是提前知道,就是借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都不敢啊。」


  唐曼眉頭一皺,看向宗海寧,兩人對視一眼,果然是那個女人,「你們是怎麼搭上線的?那人怎麼說的?」


  「他只說,從花園找出來的,看著好看估摸著小少爺會喜歡,就讓奴婢每天在少爺經常玩耍的地方擺上一顆。」小美抽抽嗒嗒的哭著,不停磕頭,「少奶奶饒命啊,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小少爺一直對奴婢很好,奴婢怎麼可能去害少爺呢?奴婢只是想用這個討小少爺的歡心,沒有想到張生竟然是害少爺。」


  想到這,小美也不禁咬牙切齒,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當了別人手中的刀,險些害了小少爺的性命。


  「你說張生每日讓你擺上一顆?」宗海寧陰沉著臉。


  若是經過茴香水浸泡過的,肯定不會是一次性拿過來,畢竟新鮮的肯定藥效最好。


  「是的。」小美愁苦著臉,抹著眼淚,點頭。


  「他什麼時候把這個東西交給你的?」唐曼明白了宗海寧的意思,問道。


  「每日亥時一刻,他都會偷偷潛入奴婢的屋子。」小美漲紅了臉,訥訥答道。


  「來人,將小美帶下去,都管住自己的嘴,若是走漏了風聲,我拿他是問。」唐曼揚聲道。


  「曼兒你的意思是想要趁機捉個現行?」宗海寧沉聲問道。


  「嗯。」唐曼點頭,眼中盛著狠意,「周氏敢把主意打到振兒身上,就該想到要承受我們的怒火,暫時先封鎖消息,等到抓到張生,到了老太太那,人證物證俱全,看她還有什麼話要說。」


  「只怕不會太容易。」宗海寧皺眉,「剛剛振兒發病,鄭大夫到府的事恐怕是瞞不住的,現在封鎖消息已經沒有什麼用了,周氏肯定已經提前警覺了。」


  「那也要試一試,不出這口惡氣,我心難平。」唐曼冷冷的道。


  ******

  夜涼如水,白蝶熄燈躺在榻上,正想睡覺。


  突然,她驀地睜開雙眼,瞪著床榻旁邊熟悉的高大身影,怒叱道,「怎麼是你?」


  白蝶慌張的向左右看去。


  宗海藍步步逼近,嘲笑,「不要再找了,老頭子今晚是不會來的。」


  「你想做什麼?」白蝶慌亂之後鎮定下來,冷靜的問。


  「我想做什麼?」宗海藍冷笑一聲,手掌攝住白蝶的下巴,「這也正是我想問的,你到底想做什麼?白蝶,我的舊相好,現在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一聲姨娘啊?」


  「隨你。」白蝶皺著眉頭掙扎,可是一個女子的力氣怎麼敵得過大男人的力氣,不禁怒道,「快點放開我,我是你的姨娘。」


  「放屁。」宗海藍大怒,「勾搭我之後,又勾上我父親,你是不是覺得把我們父子都玩弄到鼓掌之中很有意思啊?」


  宗海藍大力將白蝶摔在榻上,一臉冷笑,「你現在去找我父親哭訴啊,哭訴我弄掉了你肚子里的那塊肉,去啊。」


  「海藍。」白蝶垂下眼眸,放軟了語氣,「我只是沒有辦法,我左等右等也等不來你為我贖身,可是我總得為我的後半生打算呀!」


  「你的打算就是當我的後娘?」宗海藍鄙夷的看著白蝶,嘲諷的說道,火熱的鼻息在白蝶耳旁,引得她陣陣戰慄,卻聽到宗海藍冷冷說道,「這件事情沒完,別以為你可以甩的掉我。」


  說完大搖大擺的推門離去了,留下白蝶垂著頭,腦中迅速的盤算著什麼。


  *****

  亥時剛過。


  宗海寧守在振兒身旁照顧著,由趙安扮成小美在榻上裝睡,等待張生自動上門。


  「嬤嬤,這個辦法行嗎?」唐曼悄悄地問王嬤嬤。


  「也許行,也許不行。」王嬤嬤沉吟道,「如今之計,只等等。」


  亥時一刻。


  一個瘦小男人從牆角的小洞中無聲無息的鑽了進來,偷偷看向四周,見沒有什麼異常然後快速的跑向最近的屋子,推門進入小美的房間。


  一切如往常一般順利。


  黑暗中,瘦小男子悄悄摸到榻上,拿出懷中的鵝卵石,輕聲叫道,「小美。」


  榻上的趙安瞬間睜開眼睛,快速翻身將男子雙手反剪,冷笑道,「終於等到你了,張生。」


  屋中燈火瞬間大亮,小花匠張生終於知道自己上當了,面色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


  「夫人院中的小花匠張生。」唐曼打開房門走了進來,一臉冷意,居高臨下的看著男子,「小美已經招供了你受人指使加害小主子的事,你還有什麼要講的嗎?」


  「什麼招供?少奶奶,奴才根本就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瘦小男子張生眼睛一轉,全盤否認,一臉無辜,哭天搶地,「少奶奶您可不能因為您是主子就能隨意的冤枉奴才啊。」


  「半夜三更時分,偷偷潛進小美的房間,你還要狡辯嗎?」唐曼重重的拍了桌子,滿臉怒氣的盯著張生。


  「奴才只是太喜歡小美,想偷偷看看她,這罪名我認,可是什麼加害小主子奴才根本就不知道。」張生狡辯道。


  不知為何,張生感覺有些不對勁兒,腹中如一股火燒一般,進院子的時候還不明顯,現在好似慢慢蔓延到臟腑,張生只覺得喉中一甜,頓時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張生拚命的爬向唐曼,困難的開口道,「少奶奶,救、救我。」


  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屋中的所有人,包括唐曼和王嬤嬤。


  風聲還是走漏了,她本想抓住周氏的把柄,沒想到卻被周氏提前來個殺人滅口。


  唐曼心中一震,趕緊上前抓住張生的衣襟,急聲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唐曼中心知道,單單是一個小美的片面之詞,根本就不可能扳倒周氏,他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留就死了,不能。


  「夫、夫,救我。」張生說完就氣絕身亡了。


  唐曼恨得牙痒痒。


  「嬤嬤。」唐曼示意王嬤嬤。


  「帶下去。」王嬤嬤先是和趙安使個眼色,後者很有眼力見的吩咐把人帶了下去,王嬤嬤才走到唐曼身旁,「少奶奶,我懷疑周氏指不定會反咬咱們一口,您要有所準備啊。」


  唐曼沉重的點點頭。


  回房之後。


  「這的確像是周氏做的事情。」宗海寧臉色也十分難看,「做事情不留把柄向來是她做事的風格。」


  「我和嬤嬤擔心她會反咬一口,上門來要人。」唐曼心中擔憂,屆時人已經死了,如何能交的出一個鮮活的張生。


  「不怕,這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來處理。」宗海寧輕輕將唐曼攬在懷中,輕聲說道,「辛苦你了,曼兒。」


  「不。」唐曼抬頭,「男主外女主內,宅子裡面的事,你一個男人怎好摻合進來,你做好朝堂之中的事就行,我心裡有數,我不辛苦,只是……」


  唐曼聲音一頓,「孩子們的安全,咱們得守得更嚴密些,簡直令人防不勝防啊。」


  「振兒這邊我會暗中加派人手的,芙兒整日跟著我,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也不要太寵著芙兒,若是將來稱為無法無天的小霸王,看哪家敢娶她?」唐曼微嗔。


  「我宗海寧的閨女,就算成為霸王又如何?她有那個資本。」宗海寧傲然。


  ****

  「怎麼樣了?」紅梅一回來,周氏急急的問道。


  「您放心吧夫人,任是醫仙再世也救不了一個死人。」紅梅得意的一笑,「就是那邊懷疑咱們恐怕也是找不出證據的,奈何不得咱們。」


  「只可惜。」周氏咬牙,差一點那個小崽子就死了,就差那麼多一點。


  「夫人,要不然,奴婢再.……」紅梅眯起眼睛,手橫在脖子上,做出一個殺的動作。


  「不可。」周氏急聲阻止,警告的看了一眼紅梅,「記住,以後不許再提這件事情,人前人後都不行,就爛在肚子里知道嗎?」


  「奴婢知道。」紅梅低聲道。


  這種事情只能做一次,再做難保不會被人察覺到馬腳,她倒不是怕那個鄉下女人,只是怕那個人。


  想到那個人,周氏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上次害的宗海寧抗旨的事情,已經讓那個人很不滿意了,若是再觸犯她的底線。


  不行。


  周氏一顫,心有餘悸。


  「夫人,咱們院子中沒了個人不能就這麼算了,若真是無聲無息才顯得咱們心虛了。」紅梅忽然之間說道。


  「你是說?」周氏眼中精光一閃。


  「咱們不但要有個動靜,還要大張旗鼓的上門要人,看大少奶奶和大少爺如何交的出?若是交不出,咱們就得好好說道說道。」紅梅眼睛微眯,嘴角輕挑。


  「好,就這麼辦。」周氏贊同的點點頭,突然想起來,「這幾日二少爺怎麼樣了?」


  「二少爺最近幾日沒有出去,只是待在房中,奴婢去看了幾次,二少爺在用功讀書。」紅梅微微一笑。


  「看來經過上一次的事情,藍兒終於懂事了。」周氏十分欣慰,突然想起來,「再過幾日清兒就要從書院回來了,你讓下面的人做幾套新棉衣,省的他不適應這邊兒的寒冷。」


  「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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