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找上門
第一零四章
唐曼不知道宗家裡發生的一切,馬車上裝載著不少的東西,浩浩蕩蕩的在蓉娘的指路下向唐曼在京城中買下的宅子駛去。
汪伯挑選的一套三進宅子在京城中一處離鬧市區不遠不近的地方,安全性不錯,一進院,唐曼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有點老北京四合院的格局。
整體的建築色調是青灰色,十分素樸,但是卻十分實用。
四合院的中間是庭院,院落寬敞,庭院中間有一棵高大的樹,院中有東廂、西廂還有暖閣,十幾人住也足夠了。
東廂是唐段氏的房間,西廂是唐曼和宗海寧的房間,知道唐曼喜歡潔凈,汪正德還特地的將西廂旁邊的房間改製成了浴室,唐曼十分欣喜。
相比規規矩矩的鎮國公府,唐曼更喜歡這裡的舒適自然,唐曼見到闊別已久的唐段氏,心中十分高興,唐段氏早就聽說唐曼要回來,做了一桌子都是唐曼愛吃的菜。
吃飯的時候汪伯堅持著主僕分明不肯上桌,直到唐曼沉下了臉,汪正德才不好意思的上桌坐下了,兩家人一頓飯吃的開開心心。
夜晚。
宗海寧面色陰鬱的從東廂走出來,證實了唐曼並非唐段氏親生的消息,心情未免有些沉重,眸中閃過一抹不舍。
也許再過一個月,孩子就能成型了,可是他不得不在曼曼和孩子之間做出選擇。
宗海寧一走進西廂房就看見唐曼全神貫注的在床上側著身子看賬本,宗海寧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蒙上她的眼,「不許再看了。」
「唔。」唐曼吐了吐舌,「就一本嘛,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宗海寧翻身上床,將唐曼抱在懷中,大手戀戀不捨得摩挲著唐曼已經略有形狀的小腹,「跟娘打聽宗夫人小時候的糗事啊!」
「切。」唐曼翻了個白眼,猛地想起宗海寧打聽出來的都不是自己,想到她小時候上樹爬牆調皮的樣子,唐曼不由的有些悶悶,突然想起宗海寧還不知道自己將娘和弟弟接到京城,有些惴惴不安的解釋,「那個.……小果快要科舉考試了,我。」
「不用說。」宗海寧用手指點住唐曼的嘴唇,順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我都知道,上次是我不好。」
唐曼輕輕舒了一口氣,就在她剛要開口時,卻聽到宗海寧低沉沙啞的聲音道,「曼曼。」
「嗯。」唐曼十分舒服的在宗海寧厚實的胸膛上摩挲著,低聲回應。
一雙大手悄悄地撫上唐曼隆起的腹部,唐曼十分舒適的眯起眼睛。
「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好不好?」宗海寧十分困難的開口說道,眼睛灼灼的盯著唐曼。
「唔。」唐曼剛剛要回答,驀地感覺到話中的不對勁兒,驀地笨拙的撐起身子,不敢置信的看著宗海寧,「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剛剛沒有聽清。」
唐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確定是否聽錯了。
「我說我們打掉這一胎好不好?」宗海寧眼中閃過一抹痛苦,急急地解釋,「曼曼,我們已經有了振兒,有了芙兒,已經是兒女雙全了,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為什麼?」唐曼逼視這宗海寧,生氣的提高聲線,「給我一個理由,這是一條生命,不是阿貓阿狗,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到底請不清楚啊?」
唐曼忍不住火冒三丈,背過身子,生著悶氣。
這個孩子來的十分意外,卻讓她十分喜悅,本以為沒有了希望,上天卻給了她一次機會,她異常珍視,而且。
唐曼十分不明白,海寧他明明是歡喜的,從他的眼神、他發自內心的喜悅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和自己一樣期待著這個小生命的,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變了樣子了?唐曼暗自惱怒的用拳頭重重的錘著床榻。
「曼曼,你不要生氣,你聽我說。」宗海寧輕輕扳過唐曼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拉過她的手,避開她的肚子讓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之上。
「你說什麼?」唐曼轉過身,用手指點著他的胸膛,「你說的我不會接受,這個孩子我要定了。」
「不行。」宗海寧瞬間變了臉色,面色難看的瞪著唐曼,「這個孩子留不得。」
他不敢冒一點點失去她的危險,如果孩子的出生會帶走她,他寧可不要孩子。
唐曼笨拙的起身,正視著宗海寧,認真的看向宗海寧的眼睛,眼中有著執拗,「我十分認真的告訴你,這個孩子我想要,無論發生什麼情況,若是你不想要,除非你想放棄我。」
「你明明知道那不可能。」宗海寧急了。
「那為什麼不要孩子,給我一個理由。」唐曼氣結,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麼。
「我。」宗海寧嘴唇翕動,啞口無言。
唐曼見狀,皺著眉,說罷轉過身徑自將被子蒙在頭上,賭氣的不再說話。
宗海寧眸中閃過一抹掙扎,無奈的躺回床上,看著距離自己一丈之遠的、遠遠地躲開自己面對著牆側頭而睡的唐曼,宗海寧心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
「海寧?」馮素兒驚喜的看著宗海寧,從床上一下子撲進宗海寧的懷抱,眼中滿是溫柔,委委屈屈的說道,「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宗海寧身子一震,當初的素兒受了委屈也是這般。
可是。
想到他曾經親手將素兒埋葬,宗海寧不斷提醒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假的,如今情形複雜,曼曼身份是個秘密,而這個女人又在這種時間不懷好意的出現,宗海寧震驚之餘更多的是厭惡。
厭惡利用他心中至愛害人。
「怎麼可能?」宗海寧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勉強的一笑,微微拉開與馮素兒的距離。
卻被馮素兒倔強的重新拉著他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腰間,馮素兒委委屈屈的眼中含淚,仰著頭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宗海寧有些頭疼,扯開話題,「素兒,昨天你提到的救你的異人,現在身在何處?能不能讓我見上一面,接受我得感謝?」
「這個。」馮素兒眼神有些躲閃,有些歉意的說道,「那位異人自從我傷好了一些就去雲遊去了,只怕你見不到了。」
宗海寧心中疑惑更深。
「海寧。」馮素兒連忙撒嬌的依偎在宗海寧的懷中,鳳眸中晶亮閃閃,仰頭,「我想看見振兒,你都不知道,在我重傷的時候我有多麼想你和孩子,若不是有你們支撐著我活下去,只怕我早已化作骨灰了。」
馮素兒眼睛淚光閃閃,哽咽的說道,手指在宗海寧的胸膛上撫摸,抓緊宗海寧的衣襟,「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素兒。」宗海寧困難的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模一樣的馨香;
一模一樣的面容;
相同的小動作,若不是已經有了防備,宗海寧幾乎就認定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素兒了。
馮素兒眸中快速的閃過一抹精光,白皙靈巧的手指翻轉,一個小小的物件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掉進宗海寧的衣襟當中,馮素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如今還不行。」宗海寧再次睜開眼睛,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輕聲說道,「振兒前些日子生了一場大病,如今在別院休養,受不得刺激,素兒你也好好的養好身子,再見不遲,嗯?」
雖然是商量的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
「什麼?」馮素兒焦急的抬起頭,一臉緊張,「振兒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生一場重病?」
聽聞振兒生了大病。
為什麼都沒有人告訴她?
馮素兒袖中的指甲深深地刺進肉中,丹田中的氣息頓時狂躁起來,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宗海寧,眼中邪氣更重,察覺到自己的變化,馮素兒連忙小心翼翼的收斂起自己氣息,面容依舊緊張。
雖然只有一瞬間,宗海寧怎麼會感覺不到馮素兒身上的邪氣,卻裝作不動聲色,咬牙切齒的說道,「周氏那女人,安排派人將浸了茴香水的鵝卵石送到振兒附近,幸好.……我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宗海寧實在想不明白,眼前的女人頂著素兒的容貌亦正亦邪,若真是來者不善,可為什麼對振兒的關心不像是假的。
宗海寧心中疑惑更深。
「振兒現在如何了?」馮素兒急忙追問,眼中的焦急頓顯。
踐人。
馮素兒恨不得立刻將周氏撥皮拆骨,怪不得她沒有收到消息,周氏那個踐人陽奉陰違的暗中害自己的孩兒,馮素兒低垂的眸中閃過一抹狠意,如此,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已經沒事了。」宗海寧搖了搖頭,眼睛猩紅,「只是需要好生休養,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振兒的人。」
「那我就安心了。」馮素兒依偎在宗海寧的懷中,用頭髮親昵的蹭著宗海寧的胸膛,聲音低低的委屈,「好想見振兒。」
「唔。」宗海寧敷衍的嗯了一聲。
宗海寧走後,幾個黑衣人頓時出現在馮素兒的屋中,馮素兒小心翼翼的從包裹中拿出她已經貼身保管了五年的畫像遞給其中一個黑衣人,冷聲吩咐,「這次去將這幅畫像放入他最常看的書中,記住,不許打草驚蛇,不能驚擾暗影。」
馮素兒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抹算計。
暗影,只會負責主人的安危,除此之外恐怕別的什麼根本就進不了暗影的眼中,也正好給了她這次機會。
***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夕陽暈紅的光芒透過紙窗照進屋中。
西廂的暖炕之上,蓉娘貼心的擺上一張小小的桌子,不到一米見方大小,十分實用,蓉娘貼心的準備了甜點和牛奶后就悄悄地退下了。
唐曼心不在焉的看著面前的賬本。
房門吱呀一聲響起,一股凜冽的寒風灌了進來。
唐曼側頭,看著走進屋的宗海寧,「回來了?」
時間剛剛好申時之末,已經是第五天了,自從那晚之後,他就不在每天午時準時回來監督她的膳食和是否勞累,每日都是在傍晚匆匆回家,唐曼緊緊攥著手中的筆,深深地皺著眉。
他似乎要打定主意要拿掉她腹中的孩子。
「嗯。」宗海寧脫掉身上的棉袍,走過來,碰過唐曼的臉,親昵的吻上她的紅唇,半餉才低低的說道,「最近忙了一些,左丞相毛大人提出告老還鄉,萬歲爺有意讓我接替他的位置。」
「哦。」唐曼依舊悶悶的回道。
「怎麼?宗大人就要陞官了,宗夫人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宗海寧乾脆脫了鞋,盤腿坐在暖炕上,將唐曼小心的拉了過來,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中,手心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她的後背。
「怎麼會?」唐曼不滿的反駁,嗔怪的瞥了宗海寧一眼。
五天以來,第一次,他們之間如此親密。
既然他放軟身段,唐曼也不想重提那晚的不愉快,只是心中依舊有悶悶的感覺,轉過頭,窩在宗海寧的懷中,唐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驀地。
唐曼僵住了。
馨香而不濃烈的梔子花的芳香,唐曼不敢置信的重新嗅了嗅,不會錯。
卻不是她管常用的香料。
最重要的是,自從她懷孕之後,早就不用了那些個香料,怎麼會有梔子花的香氣??
想到這些日子宗海寧日日晚歸,結果不言而喻。
一股噁心驀地沖向唐曼的咽喉,唐曼忍不住側過頭乾嘔一聲。
「怎麼好好的乾嘔起來了呢?」宗海寧眸中閃過一抹陰鬱,連忙輕輕拍著唐曼的後背,順便拿了桌上的涼開水送到唐曼面前,「喝點水漱漱口。」
唐曼神色複雜的接過涼開水,漱完口,放在桌上,「我沒事,以前也經常有。」
宗海寧身子一僵。
都已經將近四個月的身孕了,他仔細的問過大夫,一般的婦人早就不會有孕吐的跡象了,為什麼曼曼還嘔的這麼厲害?
一股不祥的預感令宗海寧心中更加不安,他急急地抓著唐曼的手,「曼曼,我們.……」
宗海寧心中充滿著恐懼,這個孩子是魔鬼,他會奪走曼曼的性命,宗海寧心痛的身子顫抖。
「什麼?」唐曼毫不退讓的看向宗海寧,「我們什麼?」
宗海寧頓時啞口無言,他說不出口,「今日的安胎藥喝了嗎?」
「嗯。」唐曼心頭疑雲密布,心不在焉。
「凝胎草蓉娘有放進去嗎?」
「嗯。」
「曼曼,你除了乾嘔可有其他的不適?」宗海寧緊張的問道。
「沒。」唐曼神色複雜的看向宗海寧,直直的看向宗海寧的眼睛,「你今天去了哪裡?」
宗海寧有些躲閃,低下頭,「在御書房處理了一天公事。」
忠勇國公府那個女人的事千萬不能告訴曼曼,那個女人突然出現在國公府,他千想萬想,只怕是沖著曼曼來的,宗海寧緊緊皺眉,只怕曼曼會胡思亂想。
「哦。」唐曼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鬱。
果然有問題。
兩人之間氣氛莫名的詭異,宗海寧最先扛不住,「我先把這身衣服脫下來,然後再去看看振兒那個小兔崽子。」
「嗯。」
宗海寧順手將身上的朝服脫了下來,換上一身常服走出門去,唐曼撐著身子,眼尖的發現地上有一物。
走過去,彎腰拾起來。
那是一隻小巧的珠玉耳環,做工精巧細緻,一看就不凡。
唐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眼前頓時發黑,手中的耳環被緊緊地攥緊唐曼的手中。
第一次,唐曼覺得被打磨的圓潤可愛的珠玉也是這般的燙手。
夜晚平平常常的度過。
心中存了陰影,在唐曼眼中,所有行為都變得詭異起來。
宗海寧原本午時下了朝就會陪在她的身邊,現在過了申時才姍姍回來,吃完晚飯後便一頭的扎進書房中,連夫妻之間的夜話也沒有了,唐曼心中越發苦澀。
而另一方面。
隨著曼曼懷孕漸漸地滿了四個月,原本買回來的溫和的落胎葯不能用了,宗海寧心中越發的焦躁,連去國公府敷衍那個長的和素兒一樣的壞女人也沒有了心情,下了朝就鑽進鄭老的家中,將唐曼如今不適合懷孕的情況仔細描述了一遍。
「竟是這樣?」鄭老震驚的側目。
怪不得,他每一次探得唐曼的脈象,平穩至極中卻隱隱有著說不出的不對勁兒。
「若是強行落胎,恐怕母子俱亡。」鄭老沉重的搖搖頭,「普通的落胎葯只會大大的傷身。」
宗海寧一聽,頓時恨得睚眥欲裂,幾乎昏倒。
上天把曼曼送到他的身邊,為什麼還要奪走曼曼。
「鄭老,請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宗海寧面露青筋,堂堂的七尺男兒跪在鄭老面前,鄭重懇求道。
「我盡量。」鄭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最後鄭老將一大箱子厚厚的古書拿給宗海寧,兩人分工星矢,翻找最安全的落胎方法。
當天晚上,宗海寧在書房中徹夜未眠,臨上朝之前才匆匆的離開。
唐曼一直睜眼到天亮,宗海寧一走,唐曼沒有驚擾任何人,走進宗海寧的書房,裡面很是凌亂,儘是一些醫書,桌上也擺著一本看到一半的。
唐曼輕輕拿起其中一本似乎是看過的,一打開。
一張小小的畫像從書中掉了出來。
那女子白皙的額頭,一雙溫柔的鳳眼,嘴唇彎彎的小氣,右下角一行熟悉的字跡幾乎刺痛了唐曼的眼睛。
愛妻素兒。
一模一樣的鳳眸。
唐曼驚慌的將那張小像扔開,可是那雙一模一樣的鳳眸就像是一場噩夢一樣纏著唐曼,不停地在她的腦中顯現。
他究竟是把自己當成了什麼?她知道當初他就是找個替身,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他竟然還將自己當作替身,惦記著前妻.……
再看桌上散亂的十幾本被攤開的醫學古籍,唐曼匆匆的翻看了一眼,雙手忍不住攥起,每一本書中的落胎藥方都被仔細的標註起來,折起頁腳。
不知不覺,天已經大亮了。
唐曼自嘲的笑了,總是自恃過高,這回被打了臉了吧?總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媽的,被當了替身還不知道,還喜滋滋的跟人家講什麼真情?
掏心掏肺的對人家以為能換來真心,沒錯,唐曼忍不住自我回答,確實是換來了真心,人家真心的幫她找落胎葯的方子。
「主子。」蓉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門外來了兩位夫人要拜訪您。」
「不見。」唐曼一口回絕。
「其中一個夫人是國公府那邊的。」蓉娘欲言又止。
唐曼一想,國公府那邊的,消息又這般靈通,可能是白蝶,白蝶幾次的幫助過自己,若是拒之門外未免不好,唐曼揚聲道,「請她們到西廂,切莫驚擾了我娘。」
「蓉娘知道。」蓉娘領命而去。
令唐曼沒有想到的是來人竟然是馮鑲兒和一個陌生女子。
唐曼一進門,那個女子正好轉過身,白希的額頭,一雙溫柔的鳳眸,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唐曼腦子翁的一聲幾乎要爆炸了。
這個女人她見過,確切的說是在畫中,她剛剛在書房中看過的小像。
馮氏素兒。
宗海寧標註的愛妻素兒。
「這位想必就是妹妹吧?」馮素兒溫溫柔柔的看著唐曼,親熱的拉過唐曼的手心,「今日終於得見真容了,我是海寧的妻子、振兒的娘親。」
「據我所知振兒的娘親早就死了吧?」唐曼說得毫不客氣,將自己的手從馮素兒的手中扯出,「抱歉,我不習慣與陌生人親近。」
「我當時被一位異人所救,前幾日重傷痊癒才得以一家團聚。」馮素兒低頭微笑,好似毫不介意唐曼的不客氣,看起來如一個溫婉的大家閨秀。
「嫂子?」馮鑲兒開口,然後嗤笑了一聲,輕拍了自己的臉,「哎呀,看看我這記性,你不過就是一個繼室填房,算什麼嫂子啊?呵呵,如今我姐姐回來了,你就連個繼室都不算,否則你以為為什麼我姐姐一回來,你就得來住這種小地方?」
馮鑲兒眼中含著惡意看看周圍,冷冷的笑道,「因為那就是我姐姐的住處,這人哪,得記住,不論什麼時候鳩佔鵲巢是不行的,雞永遠也成不了鳳凰。」
「鑲兒,不得和妹妹無禮。」馮素兒輕斥了馮鑲兒一聲,然後不好意思的看著唐曼笑了,「小妹不懂事心直口快,妹妹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夠了。」唐曼冷笑,「若是兩位沒有事就請滾出我的地盤,既是是小地方也不是你馮鑲兒能大放厥詞的地方,小地方也不耽誤老娘放狗咬你。」
唐曼冷眼看著兩個姐妹一搭一唱,心中的震驚不小,沒有想到宗海寧的前妻竟然活著回來了,他那日突然的說起送她和兩個孩子回來,就是因為馮素兒回來了嗎?唐曼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也許只是這兩個女人的詭計,可是心中仍然止不住的苦澀,她——現在,是被金屋藏嬌了嗎?
唐曼猛地想到宗海寧身上莫名的梔子花香,還有那個陌生的珠玉耳環,心中一陣陣絞痛,痛的唐曼幾乎站立不住了。
「對不起,妹妹。」馮素兒柔聲道歉,眼光卻被桌上的耳環吸引,頓時欣喜的拿了起來,驚呼,「這不是我丟了的耳環嗎?竟然在妹妹這裡。」
唐曼無動於衷,心中苦澀的想到,果然如此,但是她實在不願在情敵面前露出軟弱,冷聲道,「是一模一樣的吧,我家奴婢不要的破爛,你若是喜歡就拿走吧,有事說事,沒事就請趕快離開。」
「你!」馮鑲兒一臉怒色。
卻被馮素兒攔了下來,馮素兒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想到昨兒下面的人回稟的消息,誠懇的說道,「今兒姐姐冒昧前來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哎,你知道相公不想留下妹妹的孩子,作為女人,姐姐心中十分能理解,可是海寧執意如此,可能是怕我傷心難過吧。」
馮素兒感動的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淚光,「姐姐心中特別感激妹妹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海寧和振兒,所以,我可以同意妹妹的孩子生下來,只是,這妾侍是沒有資格養育子嗣的,還得委屈妹妹你把孩子交給我來撫養,妹妹放心,姐姐一定會把這孩子當成我的親生骨肉來疼的。」
「馮素兒。」唐曼冷聲笑道,頓了一頓,「你是叫馮素兒吧?不要姐姐妹妹的來說一通,我雖然為繼室,但也是在婚書上籤了字畫了押的,堂堂正正的宗夫人,至於我唐曼的孩子生不生、由誰撫養輪不到任何人說三道四、指手畫腳,趁早滾蛋。」
「你別不識好歹。」沒有外人,馮鑲兒尖刻的嘴臉頓顯,鄙夷的看向唐曼,「我姐姐是抬舉你,粗鄙的農婦和高貴的世家小姐,任何人都會很輕易的做出選擇,既然你已經從國公府出來了,就別妄想著回去。」
馮鑲兒冷笑一聲,看向周圍,語氣輕佻,「這裡……你也趕緊搬走吧,這三進的宅子在京城起碼十幾萬兩,我看也是姐夫置辦的吧,姐夫的庫房一直是姐姐在掌管,如今我就代表姐姐和姐夫讓你這賤女人離開,否則我們就報官了。」
唐曼怒極反笑,反倒慢悠悠的坐下了,揚聲喊道,「來人。」
汪伯、蓉娘帶著家中的丫鬟婆子和家丁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進來了,原來蓉娘不放心在門口聽著感覺事情要不好,急忙找了所有人過來待命,生怕唐曼吃了虧去。
「主子。」汪伯大聲回道,畢竟是在生意場上的人,遇到事情就沒有蓉娘那麼沒有主意,汪正德聽到唐曼叫他們,進來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唐曼的意思,冷笑著對馮素兒和馮鑲兒道,「我當打哪來的潑皮無賴,原來大戶人家的夫人也就這腦子,站在別人家裡叫囂,也得看我汪正德答不答應。」
「你不過是個卑賤的奴才。」馮鑲兒氣得罵道。
「鑲兒。」馮素兒呵斥,轉過頭一臉歉意,「妹妹莫要生氣,姐姐今兒來並非是挑釁的,只是想表達一下感謝,這.……鬧成這樣,海寧的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不用。」唐曼一口回絕,認真的看向馮素兒,「照顧我的男人理所應當,輪不到外人感謝,請回。」
唐曼打了個手勢。
「那我想見一面振兒。」馮素兒心中氣不打一處來,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竟然還是個釘子,左一句又一句扎的她啞口無言,馮素兒退而求其次。
她是真的想看看她那命苦的孩兒。
「這個我做不了主。」唐曼覺得態度依舊是橫了,還不如橫到底,一臉油鹽不進的笑道,「你也知道我只是孩子的後娘,他爹不在,這萬一出了點兒什麼事,我也擔待不起。」
唐曼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雖然你是親娘,但這年頭親娘也有那下作的,防不勝防。」
唐曼心中雖然傷心雖然生氣但是她不願意讓眼前這兩個女人得意了去。
一句話氣的馮素兒鼻子都歪了,身體里的狂躁氣息隱隱發作,但是馮素兒強行的壓制了下來,她不能再這裡動手,金字輩頭兩位的暗影不是吃素的,馮素兒眼中快速的閃過一抹陰狠。
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少爺回來了。」
眾人齊齊的看向門口,宗海寧一身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汪凈跟在宗海寧的身後,察覺到這兩個女人來意不善之後,他就快速的找姑爺了,他進不去皇宮,幸好託人找到了趙安,才把爺請了回來。
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東廂和西廂緊緊是一牆之隔,唐段氏聽到后急急地趕了過來,防備的把唐曼護在身前。
宗海寧看不到唐曼的表情,只看到唐段氏一臉不滿的樣子,眉頭緊皺,心中暗叫糟糕了,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兩個女人會找上門來。
曼曼。
只怕會誤會了。
宗海寧心中焦急,面上卻不動聲色,轉過頭看向馮氏姐妹,眼中看不出悲喜,沉聲說道,「回去。」
「姐夫,你都不知道這個女人多麼惡毒,辱罵姐姐。」馮鑲兒嘴快的說道。
馮鑲兒恨恨的跺腳,差一點就成功了,卻被姐夫撞見了。
馮鑲兒心中更加怨恨,姐姐剛剛回來,姐夫就把那個女人帶著振兒轉移走了,分明是防著姐姐,更是在護著那個女人,馮鑲兒心中的妒忌幾乎要殺了她自己,眼神也變得不再如以往一般楚楚可憐。
「我說滾回去。」宗海寧提高聲線,脾氣已經在爆發的邊緣。
從皇宮到別院,宗海寧來不及驅趕馬車,顧不得驚世駭俗一路用輕功飛回來的,唯恐擔心曼曼受了委屈,或者想不開。
「海寧。」馮素兒一臉哀傷的看向宗海寧,「我沒有惡意,只是太過想念振兒,海寧,我是振兒的親娘,我不會害他,難道我懷胎十月辛苦產子,為了振兒幾乎丟了性命,如今連看上一眼的資格都沒有嗎?我難道還會害了振兒不成?」
馮素兒頓了一頓,凄楚的瞥了一眼唐曼的方向,「難道我這個親娘比不上繼母嗎?」
馮素兒心中暗暗的責怪馮鑲兒這個蠢貨,竟然連時間都把握不準,竟然被海寧撞見了,這下要向神不知鬼不覺的陰那個女人一把,是不可能了,馮素兒袖中的指甲深深地刺進肉中,心中焦躁的不行。
那邊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況且大祭司那個老狐狸那麼聰明,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趕回來,那自己不但沒有了下手的機會,只怕還會陷入危險之中。
畢竟。
馮素兒低垂的眸中閃過一抹陰沉,她偷了至陰至毒的武功秘籍,可恨短短時間根本就不成氣候,否則何須用這種心思手段。
「素兒。」宗海寧軟下聲音,道,「你身體傷還沒有好,先回去,振兒不在這,改天等振兒身體好了我帶著他回去看你,趙安。」
「爺。」馮素兒急了。
宗海寧卻揚聲喊道。
趙安快速的出現在屋中,低頭,「爺。」
「送她們回去。」宗海寧不容置喙的吩咐道。
「是。」趙安領了命令,走到馮氏姐妹身邊,「請吧,兩位主子。」
馮鑲兒還要說些什麼,卻被馮素兒拉住了,馮素兒垂下眸子看起來委屈至極,半餉,才抬起頭溫柔的說道,「那我們先回去了,海寧,找個時間將妹妹接回來吧,我不介意院中多一個人,畢竟,妹妹也是盡心照顧過你的,我心中感謝。」
言語之間已經將自己當成了主子,當成了宗海寧的夫人,乍一聽,好似寬容大度,溫柔的善解人意,實際一分析,是在不是那麼回事,溫柔的挑釁。
宗海寧沒有做聲。
馮氏姐妹雖然有些不甘不願,但是還是隨著趙安離開了。
唐曼疲憊的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屋中的奴婢婆子們又走了一批,汪正德夫妻仍然是沒有動,示意汪凈先下去了。
只剩下疲憊的閉著眼睛的唐曼,擋在她身前的唐段氏和汪正德夫妻。
唐段氏心中無奈,眼見著唐曼受了委屈,心中十分難受,眼圈通紅,卻只能幹著急的抹著眼淚,大家女人都是這麼熬過來的,沒有想到曼曼好不容易懷了身孕,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哪知。
唐段氏抹著眼淚,作孽啊,明明死了的人怎麼就活了呢?這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可如何是好啊?難道這就是曼曼的命嗎?
從出生開就受盡波折,到現在依舊不平穩。
「曼曼。」宗海寧困難的張口,沙啞著聲音開口道。
「姑爺。」汪正德擋在唐曼面前,梗著脖子,毫不示弱的看向宗海寧,「我汪正德是個粗人,我知道有些話不當說,但是實在忍不住,您是存了心思讓那兩個女人上門糟蹋我家主子、膈應我家主子是不是?不錯,你是家大勢大,我們和您沒法比,但是就算你不把我家主子放在心上,我們自己可是當成寶的。」
「汪伯,我是真的不知道,以後不會了。」宗海寧看了唐曼一眼,這一眼幾乎令他心神俱裂,唐曼疲憊的依靠在椅子中,面色煞白,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彷彿累極,彷彿失望之極。
宗海寧的心痛的揪了起來。
汪正德挺直腰板。
民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這個道理他懂,可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在他眼中,唐曼可是神一般的存在,離了這群勾心鬥角的女人,照樣活得好好的。
蓉娘偷偷地拉了丈夫一下,責怪道,「你說什麼呢?」
她是個女人,不像丈夫考慮的那麼簡單,她的印象中,女人畢竟是以夫為天的,蓉娘生怕汪正德激怒了姑爺,萬一一甩袖子走了,苦的不還是主子,蓉娘小心翼翼的陪著笑,「姑爺,主子是受了委屈的,您切莫……」
「娘。」唐曼開口了,看向汪伯和蓉娘,「二伯,蓉娘你們先回去吧,我已經沒事了,真的。」
在娘親和關心她的長輩面前,唐曼不敢表現出一點受傷的樣子,強顏歡笑。
「曼曼。」唐段氏的心陣陣疼痛,手撫著唐曼的臉頰。
「我沒事的。」唐曼再次安慰道,「您先去休息吧。」
唐段氏欲言又止,最後和汪伯、蓉娘走了出去。
「曼曼。」宗海寧輕輕走到唐曼身旁,蹲下身,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不是你想想的那樣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馮素兒活著回來?還是不知道她會找上門來?」唐曼驀地睜開眼睛,眼含傷痛,直直的看向宗海寧,一下子切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