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尋找失落的回憶
第二天一早,路漫漫就起床梳洗,她去找司徒修遠,管家說:「少爺今天有事出門。」
她坐在起居室里等他,司徒家的傭人來來去去,端茶倒水,她只悶頭畫畫,一言不發,她從書房裡找到紙和筆,就在窗前畫起素描。有太多回憶,太多心事,她需要一個紓解的渠道。
李兆駿打給她:「今晚平安夜,我來接你,沒問題吧?」
「沒事,我會自己叫車去你家。」
「你一個人在司徒家做什麼?修遠今天在公司開董事會。」
「他不是失憶嗎?還能辦公?」
「他只是失憶,不是變白痴。他仍舊是那個生殺予奪、雷厲風行的總裁。」李兆駿在電話那頭微笑。
下午,她看見大門打開,一輛黑色勞斯萊斯開回來,是司徒修遠的車。路漫漫扔下畫簿,從樓上跑下,在大廳里和司徒修遠撞個正著。他今天穿著三件套毛呢西裝,傭人替他脫下大衣,他將西服敞開,整理領帶,微微轉頭看她,那神情和姿態,彷彿時間從未在他身上刻下任何痕迹,他仍是當年那個把她迷得神魂顛倒的「姐夫」!
「跟我去一個地方!」她穿上外套,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司徒修遠微笑,跟著她。
馬三正在門廳前候命,說:「路小姐想去何處?」
「開車,去風雲大廈。」
馬三沒有多問,車子掉個頭,往外開去。此時天空開始飄雪,冬季的寒冷使得窗戶上凝結一層白色水汽,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他們就在這密閉的車廂里,並排而坐。
司徒修遠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她的指節。那鑽戒冰涼,提醒他——路漫漫已婚。
「你要帶我去哪兒?」
「有一個地方,只有你跟我知道,在那裡發生的事,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要你想起來,不要再逃避。」
到了大廈,路漫漫輕車熟路,直達頂樓,這一層只有一間公寓,屬於他們的「老地方」。她站在門口,對司徒修遠說:「按下六位數密碼。」
「我……好像不記得。」
「你不可能忘記,按啊!」
馬三忍不住在旁邊說:「路小姐,不要逼少爺,他頭疼起來真是要命。」
「今日就是天塌了,我也要逼他想起來!」
司徒修遠站在門口一會兒,皺眉思索,嘗試著輸入幾個組合,到第四個,門打開。
他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很奇怪,我不知道這個密碼是什麼意思,不是我常用的,可是,我卻記得。」
「那時你跟我第一次見面的年月日組合,想起來了嗎?」
司徒修遠眼睛睜大,似乎記起來一些事情。馬三跟著進屋,三人站在玄關,路漫漫說:「請你待在這裡,不要跟著我們。」
「我有職責在身,必須保護少爺。」
路漫漫坦然注視馬三:「你怕我殺他?放心,我不會殺人,要折磨他太容易,一走了之即可,何苦髒了雙手。死是很容易的,生不如死才痛苦。」
司徒修遠說:「馬三,你就在這裡等我。」
馬三隻得在玄關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眼觀鼻,鼻觀心。
路漫漫帶著司徒修遠走遍房間,收拾得清爽整潔,章媽是個負責的傭人,不管主人一年來幾次,她每周兩次來打掃,房間里一粒灰塵都沒有,一盆白色蝴蝶蘭仍然盛開。
「看,這盆蘭花,還是你當年送我的,很長壽,對不對?都不知花開花謝幾次。」
司徒修遠走到落地玻璃牆前面,看外面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遠方的地平線模糊,樓宇被灰色的霧靄所籠罩,而雪花仍如柳絮一般洋洋洒洒地落下來。
「我彷彿看見你曾坐在這面牆前面,畫畫。」
「是,因為太孤獨,無處可去,只能把苦悶宣洩在畫布上。」
「你在這裡住了很久嗎?」
「一年左右。」
「我們在這裡同居嗎?」
路漫漫盯著他:「不,你只是把我豢養在此處,像鳥籠里的小鳥一樣,你高興的時候來逗逗我玩,僅此而已。」
她指一指靠窗一張寫字檯,說:「那年新年夜,你在這張檯子上蹂躪我,我到現在都記得那種屈辱的感覺,像動物一樣,被粗暴地使用。」
他張大嘴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一個字。她往樓上走,司徒修遠神不守舍地跟著去。她推開主卧室的門,床上罩著酒紅色絲絨床罩,窗帘拉開一半,房間里半明半暗。
「這是我們的家?」司徒修遠似乎想起了一些事。
「是你玩弄我的地方。」
路漫漫走去浴室,光潔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她一個一個抽屜拉開尋找,哈,居然還留著。她從抽屜里掏出那個東西,拿在手上,問司徒修遠:「還記得嗎?」
「那是……我的剃鬚刀……」
路漫漫走去浴缸邊,冷冷地看著他,緩緩地跨進去,躺下。司徒修遠如中蠱一般走上前去,看見路漫漫披散長發,面色蒼白,躺在浴缸里看著她。
「當日的事,你都忘記了?你花樣百出地羞辱我折磨我,令我生不如死。我情緒崩潰,決定自殘……」
她說著,擼起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腕,取下手錶,露出那道傷疤。她打開折刀,鋒利的刀刃發出寒光。
「我以前在小說里看見,要想割腕自殺成功,就不能讓血液凝結,最好的辦法就是浸泡在浴缸里,讓血一直流。我其實最怕疼,小時候打針都哇哇大哭,那天割那一刀,卻下了狠手,割得很深,血剛開始流出來的時候,在水裡暈開,真漂亮,像雲朵一般,很快地,整缸水都變紅,然後,我就失去意識……」
司徒修遠抱住頭,倒在地上哀呼:「別說了!別說了!我的頭好痛!」
路漫漫卻滔滔不絕地說下去:「你想逃避到幾時呢?我為你流過血,流過眼淚,我們之間的仇恨遠甚過愛情,請你放手吧,給我自由,也讓你自己解脫。」
司徒修遠不住抽搐,拉扯著頭髮,痛得滿地打滾,路漫漫雙眼含淚,冷眼瞧著,她從浴缸里起身,扔下一句話:「但願你都想起來,你曾對我做的一切。我的純真時代,是你終結的。」
她狀若無事地下樓,馬三立即站起來問:「少爺呢?」
她淡然地說:「我幫他恢復記憶,他此刻正在回想往事,別打擾他。」
路漫漫穿上外套,走到街上,攔一輛計程車,朝李兆駿家去。
李家溫暖,熱鬧,溫馨,開門就是李兆駿的擁抱迎接她。李夢曉上學后新認識的小朋友們都受邀來玩,滿屋都是小孩子的笑鬧聲,咚咚咚跑來跑去,豐盛的甜品、水果和巧克力擺滿餐廳的長桌,四處裝飾著聖誕節氛圍的槲寄生、紅色麋鹿,還有許多禮物堆在一棵聖誕樹下。
李夢曉撲過來抱住路漫漫:「路阿姨,我的聖誕禮物呢?」
「今年沒有機會去買禮物給你,抱歉,我陪你跳舞當禮物好不好?」
李夢曉很大方地說:「好啊。」
路漫漫找到一個麋鹿發箍戴上,到CD機前面,找到一張聖誕歌播放出來。她在德國時曾帶Kai參加幼兒園的聖誕節派對,會跳小朋友的舞步。她拍拍手,把一堆小毛頭聚集起來,一二三四,拍著手,跳起歡快的舞步,孩子們學得很開心,不一會兒就繞成一個圈圈,在屋裡笑著轉圈,手舞足蹈,李夢曉尤其開心,還拉著李兆駿一起來跳。李兆駿將手搭在路漫漫肩膀上,輕聲說:「謝謝你,讓夢曉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看見她這麼健康,我真的很欣慰。」
「今晚,留下來,好嗎?」李兆駿輕輕摩挲她腮邊滑膩的皮膚,手指在敏感的耳朵後面流連。
路漫漫臉上緋紅,微微點頭。
吃晚飯時,她的手機響,她看一下來電顯示,不想接,電話鍥而不捨地響,李兆駿說:「許是急事,還是聽一下吧。」
路漫漫走到一邊,接通手機,馬三著急地說:「路小姐,請你迴風雲大廈好嗎?少爺頭疼得厲害,一直叫您的名字。」
「我不是醫生,請你送他去醫院。」
「路小姐,您就忍心……」
路漫漫硬起心腸說:「馬大哥,您到司徒家時間不長,很多事你並不知情,我跟少爺之間有許多前塵往事,一言難盡。你若覺得我無情無義,我也無話可說。此刻是我和新婚丈夫還有女兒歡聚一堂的日子,可否請你高抬貴手,不要打擾?」
馬三在電話那邊沉默,然後,輕輕掛斷。
這頓飯吃得毫無滋味,路漫漫只是往嘴裡塞食物,酸甜苦辣都嘗不出來。李兆駿瞧她臉色比紙還白,摸摸她的額頭說:「怎麼了?好像有點不舒服。」
「沒事,就是胃口不好。」
飯後,李兆駿將女傭打發回去,他跟路漫漫兩個人帶著李夢曉一起在客廳看宮崎駿的經典動畫片《千與千尋》。
「爹地,什麼時候帶我去看最新的動畫片啊?」李夢曉問。
「等你周末有空就帶你去看,好不好?」
「那我可以自己選嗎?」
「當然,你想看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