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妄自菲薄

  顧家新宅門外。


  顧憶深走到門口時,腳步特地停頓了片刻。


  「阿深哥,二公子的事……」看到面前的男人伊然峻立的身影,方秦很快追到了台階上。


  顧憶深的前腳跨出第一步階梯,後腳緊跟著又再次停住。


  只是這時,他的眼神有意地往後定了定后,沒有刻意多說話,方秦正滿臉困惑,不知道該怎麼安撫顧憶深的心情時,將近三秒后,顧憶深卻又突然恢復了正常的步調,轉身一個人獨自上了車。


  他揮了揮手吩咐道,「回巽川館。」


  「嫂子不是已經睡著了嗎?」方秦一不留神多了句嘴,不解氣地扭頭朝深處的書房方向哼了一聲,立刻開門坐上主駕駛座,「阿深哥,你別往心裡去,嫂子她不是故意和二公子……」


  「我知道。」不多時,顧憶深緩緩垂下眼皮,然後又緩緩抬起,整個過程都顯得有些吃力。


  方秦不解地問,「那阿深哥……」


  顧憶深輕輕道:「回去換身衣服,順帶把新宅的氣味抹掉。」


  說完后,顧憶深刻意停頓了兩秒,然後又一字一句淬道:「那種味道我不喜歡!」


  「是。」


  方秦一聽話里話外的意思,心裡更是激動而雀躍不已,顧憶深的話總能字裡行間讓他湧起幹勁,剛剛顧憶深一直在顧奕珩面前忍耐,其實方秦早就看不下去了。


  從小他就見過不少顧奕珩和顧夫人刁難、羞辱顧憶深的把戲,輕重度更是讓人沒辦法冷靜下來,而顧憶深竟然忍了這麼多年。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方秦感覺顧奕珩有種重整旗鼓想要把過去的一切經歷重來一次的準備,心裡不上不下的擔心,始於對陸子芽的不安心,有陸子芽在,顧憶深便會失去在義大利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生活。


  車子呲啦啦在地面滾動,離開新宅的方向,而與此同時,二樓的窗口邊顧奕珩的身影也緩緩避開車輛的方向出現了,他那複雜的眼睛緊盯著路虎車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


  緊接著,他的身後,一個模糊的女人的身影也走了出來,那個女人全身只裹著白色被單,卻是在顧奕珩身後一副依偎的模樣,手指在他的後背不停地打轉。


  她的頭髮因為披散下來,而看不清正臉,臉部表情卻是十分低趣味的。


  顧奕珩將視線往後一定,緊跟著把手上的兩顆小石子朝荷塘邊那兩隻又游過來鴛鴦扔了過去,見到鴛鴦又被打散時,顧奕珩笑了笑,然後把窗戶關上了。


  不時間,緊閉窗戶的房間里,傳來女人的嬌吟聲,「大叔,難道你又想拆散一對患難夫妻?」


  空氣中,回復的男音低低笑道,「呵,誰說不是呢。」


  另一頭。


  路虎車來到安全距離時,見到新宅大門緊閉,顧憶深的警惕心才緩緩松下。


  下一秒,顧憶深卻是冷冷的責問出聲,「二哥來過巽川館,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將近幾分鐘后,他的眉頭才轉變成一道平緩的曲線,黑色的眉宇,一瞬之間閉上又悄然放開的眼,在他身上刻畫地十分明顯。


  「對不起,阿深哥,我是怕你知道以後會生氣,你這些天都沒怎麼休息,怎麼能又因為嫂子的事受二公子的話語影響。」方秦擔心地道。


  方秦本也不想刻意隱瞞,只是當時看陸子芽並沒有排斥接近顧奕珩,而他也不能刻意挑釁。


  方秦弄手抽了抽鼻尖,「嫂子那天很快就睡了,沒想到第二天會和二公子去墨提斯,難道阿深哥不想知道嫂子心裡怎麼想的嗎?」


  「不急,我會等她親口告訴我。」顧憶深低低道。


  即便看不出表情,但是心緒卻更加複雜而沉寂。


  轉眼時的起伏,已經被剛剛的冷滯帶動,失了顏色,他修整片刻后森森然說道,「二哥既然想打子芽的主意,那麼勢必帝斯卡和顧氏集團將會有一場惡戰!」


  顧奕珩多年來經營的名聲里,不泛泛都是些儒雅紳士的角色,一貫的天使笑更是吸引了不少國內、國外的女人為他停留駐足,關於顧奕珩的感情生活、花邊新聞,瑞藝的媒體報道一直就沒有少過,甚至幾乎是是和描述他的商務時報齊平。


  坊間傳聞顧家兩兄弟重金如墨,在T市獨獨隻手遮天,兩人的關係也十分和睦,顧奕珩看上陸子芽這塊棘手的獵物,選在他之後不久的時間回國,這種明顯意味的宣奪主權的戰爭就會一炮而響。


  到時候不是他想要像顧奕珩宣戰,而是顧奕珩迫不及待想要奪走他身邊任何一切重要的東西。


  顧憶深隨後面不改色地低低說道:「明天早上九點,讓淼淼和喬子承到venseter的白銀茶室等我,這幾次子芽遇襲,我不得不重新調整戰略,之前和他們商議的那個提案,喬子承是時候要給出我滿意的答覆了。」


  方秦聽后,一副委屈不已,瞬間就把車速加大了好幾碼,「提案是什麼意思,阿深哥,為什麼你又繞開我,難道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對不對?」


  「我好歹現在也是數一數二的西階少主,難道不能和淼淼哥相提並論嗎?我是沒有淼淼哥頭腦好用又有一張巧嘴,也沒有喬少爺鬼點子多,身份尊貴,但是難道我就不能為阿深哥出一份力嗎?」


  聽到方秦的話,顧憶深簡直哭笑不得,和在義大利時一樣,總愛和江淼淼拘泥於這種小事,「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你就別亂猜了,專心開車。」


  但是,方秦卻氣不過,比剛剛顧憶深在二公子面前隱忍的心情更加難受,他哼哼地抱怨道:「阿深哥,你總把我當三歲小孩嗎?你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嫌棄我渾身上下只有一副蠻力,然後事事都不跟我說,卻只告訴淼淼哥一個人!」


  這幾次也只是躲在陸子芽身後保護她的人身安全,具體的事情,顧憶深卻是什麼都不跟他說,讓他瞬間有種被冷落、被忽視的感覺。


  顧憶深對他鬧脾氣的模樣也實在無可奈何,只能輕輕嗯了一聲,嘆口氣后耐心寬慰面前那個獅子般傲嬌的大男孩,「我說過,你和淼淼是我重要的左膀右臂,你這麼妄自菲薄,有考慮我的心情嗎?」


  「可是……」


  方秦開著車的手抖了抖,還沒冒出汗時,卻又恰巧和雪莉亞開著的貨車碰上了面,雪莉亞一臉得瑟地嘲笑著方秦,方秦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開來,當時的火氣水漲船高,不下三秒的功夫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


  剛想下車教訓雪莉亞時,顧憶深冷冷訓斥他道,「給我冷靜下來。」


  「這個女人存心跟我作對,我真的忍不了。」


  此刻的方秦,並沒有要熄滅怒火的想法,緊急地加快了車速,想來個瞬移飄移,讓雪莉亞吃吃苦頭。


  「方秦!」顧憶深再次斥道。


  他的眼神極度冰寒,如深淵下的黑洞,讓方秦瞬間打消了火焰。


  雪莉亞也在這時突然下了車,目光是直接躲開方秦,她的腳步那樣深陷,標準的模特貓步在方秦眼裡走動著,看起來卻讓人火大。


  每次一見到雪莉亞,方秦就不自主想要發怒,好幾次都是看在顧憶深的面子上,強行忍了下去,方秦回頭看時,雪莉亞已經站到顧憶深的那邊車窗了。


  「顧總。」雪莉亞低下頭,敲了敲車窗。


  顧憶深將車窗放下,低低問道:「有事嗎?」


  隨後雪莉亞拿出一直挎在身上的皮包,拉開拉鏈拿出了一樣東西交給顧憶深,那是被makiry的彩色包裝紙袋裝起來的一份文件。


  硬紙質的四角形包裝盒,讓人乍眼一看,便會以為是禮品的包裝盒,頭部和尾部的地方都刻意用標準的商務包裝做了裝飾,說明顧奕珩對這樣東西看得極為重視。


  方秦還沒來得及細看,只聽到雪莉亞笑了笑說,跟顧憶深恭敬地說道:「顧總,這個文件二公子吩咐我,讓我務必交到您的手上。」


  「……」


  顧憶深心頭一緊,將四角形包裝盒接過,隨手地放在了旁邊的座位上,壓根沒有看一眼。


  雪莉亞盯了盯,不敢多說什麼,於是示意地點了點頭,「那麼我先去舊宅送貨了,顧總慢走。」


  雪莉亞說完后,刻意轉身走向前面的車頭,她雙親插在腋下,隔著玻璃卻對著方秦露出一個不屑一顧的笑臉,低低地戲笑著說道,「方秦先生應該明白好狗不擋道這個道理吧?」


  說完后,雪莉亞直直上了貨車。


  「你?啊、啊……」


  目視著貨車開來的方向,方秦握住拳頭,連顧憶深毫無反應,只能忍無可忍地咬了咬牙,給雪莉亞的貨車讓開了道路,等雪莉亞離開后,方秦隨後調轉了路虎車的車頭回到安全的軌道。


  許久后,顧憶深擰了擰眉鬆開眉峰的褶皺后,轉了轉肩膀,緩緩地靠在了車窗的位置。


  他的頭輕輕往玻璃上靠了靠,試圖感受陸子芽之前靠窗昏睡的感受,除了一味的硬梆梆,額頭被硌得難受之外,就是晃動,這樣的情況下,究竟能如何睡著,那個時候她究竟有多疲憊、身體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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