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騰龍客棧
可沈扈依舊在笑。
「放我下來!」雖然知道沈扈不可能這麼做,但蘇婥還是氣得說出了這句話。
沒想到沈扈真的放下她,當著旁的三四個武功高強的圜軍面前,沈扈沒有再為難蘇婥。
他抬起手臂,吩咐了一句:「前面騰龍客棧落腳!」
沈扈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圜軍似乎刻意蒙上了眼睛,往樹林高處隱藏,一邊像猴子似的,跨過一棵又一棵高大茂密的樹。
蘇婥在原地怔著不動,這時的確有想要逃跑的衝動,再待在沈扈身邊,她會被吃得連一根毛都不剩,可是如果這麼做,今晚就見不到趙嵩文了。
想著想著,沈扈立馬就陰森森的話傳來,引誘著她每一根神經末梢:「逃了,知道今晚你父親會怎樣嗎?」
隔著大老遠的距離,沈扈還能冷冰冰的威脅她,猜到她想幹什麼,蘇婥能怎麼辦,只能硬著頭皮跟上了沈扈的腳步。
他走得太快,沒一步都跨地特別大,蘇婥要一路小跑才能追上沈扈的路子。
「沈扈,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菀眉黛什麼嗎?枉你詭計多端,卻連這也看不出,人渣!」
蘇婥一路小碎步跑上前,試探性地問沈扈,只是想看看他對菀眉黛這個姦細般的存在到底持有一種怎麼樣的態度。
如果連菀眉黛的一舉一動,一個陰毒的表情都察覺不到,那沈扈還真是個滿腦子都是女人,只會用下半身想問題的蠢豬。
沈扈頓了頓,很快回答她:「一個有孕的女人,再怎麼耍心眼,終歸是女人,蘇婥,你還太嫩了!」
沈扈說這話的意思,明顯知道了,他說她太嫩也沒錯,一個滿腦子想著報仇的人,只有三腳貓功夫,仇人就站在面前,她連沈扈的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
但蘇婥可不是吃素的,趕緊反駁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變得比你還狠,比你更絕!」
「最好是這樣,本王倒也省心。」
沈扈冷酷地回了一句,在前面一顆樟樹下蹲了下去。
他的手裡捏了一戳地上異於土壤顏色的泥巴,皺眉看了看便起身。
蘇婥本想低下頭看,身後咻地一道劍光,一個黑影飛了出來,蘇婥眼睛一亮,當即拔出劍,在黑影出現的地方,嘩嘩啦啦地一陣揮劍,把黑影揪到了地上。
她大喊道:「你是什麼人?」
那黑影絲毫不理會,伏地起身,和蘇婥打了起來,招招都要致她於死地,幾個會合,蘇婥打得沒力氣了,堅持不住想找沈扈幫忙時,沈扈竟然靠在樹身上看熱鬧。
沒把蘇婥氣得吐血,她只能咬牙硬拼,幾下就被黑衣人打得倒在地上,她的手竟然摸到衣服里藏著的銀針布包,沈扈什麼時候把這個東西塞進她衣服裡面了。
也好,蘇婥順勢抽出三四跟銀針,咻咻咻地飛向黑衣人,小時候玩彈弓、射木箭,她都是一射一個準,希望這次運氣不要太背。
啊一聲,黑衣人痛苦倒地,嘴裡吐出一口鮮血,當場死亡,蘇婥走過去一看,她手裡的銀針不偏不倚,全都射進了黑衣人的心臟位置。
蘇婥撕開黑衣人的面紗,是北冥城的人,會是誰派來的,他的喉部有輕微紅印,眼睛空洞無神,眼膜灰色,蘇婥突然愕住了,這一定是洛央公的人,這個黑衣人被洛央公的青丸控制了。
洛央公一定是知道她沒受青丸控制,想殺了她滅口,蘇婥想到這裡,眼色越發陰狠,斜著眼睛看向黑衣人空洞灰白的眼睛,恨得一個拳頭打在了地上。
沈扈依舊淡定漠然地靠在樹上,雙手抱胸打趣道:「不錯,趙卿嫣,何時你殺了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扈記得年幼進神侯府時,趙卿嫣正在後院看一個胖嬤殺雞,血濺了一臉,趙卿嫣嚇得蹲在地上埋頭大哭,胖嬤把她臉上的血擦掉后,趙卿嫣才緊張地後退了幾步,咬牙往房間跑。
那時他故意讓圜軍把趙卿嫣抓到了大堂,跪在他面前,她的表情很緊張,渾身發抖,沈扈當時故意拿出一把箭,拉開弓,裝作朝她射過去,趙卿嫣顫抖地鑽進了桌子底下。
如果不是他拿趙卿嫣的性命威脅趙嵩文,估計趙嵩文一定死咬著青鸞玉的事不鬆口。
許久,蘇婥冷著臉,沉重地站起身,說道:「他被洛央公控制了,專門殺我的,他不過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殺人機器,就算我不殺他,他照樣還會殺別人,我又何必讓他禍害更多人!他必須死!」
必須死,長長的尾音縈繞在她的耳邊,這是她這幾個月的折磨以來,殺的第一個人,她高興不起來,更也哭不出來。
「夠狠!走吧。」
沈扈的低笑一聲,瞬間將蘇婥冰冷的臉拉了回來。
騰龍客棧。
沈扈訂了二樓最右邊的一個房間。
陰黠的走廊過道,一盆盆崩壞的仙人掌在扶欄下發出臭味,伴隨著店小二摩擦火石時,與地面摩擦的火花,讓蘇婥感覺到一絲異樣。
兩人進了房間后,樓下後台的廚房發出一陣一陣的嘶嘶聲,在蘇婥耳朵里狂縱響起。
淡淡的煙熏味撲鼻,像是后廚著火后東西燒焦發出的味道。
幕深落下,漸漸抬起一絲絲光影。
沈扈打開了陽台的窗戶,房間里空氣頓時清新了不少。
不久,外面下起了鵝毛細雨,雨點緩緩落下,飄灑的雨點捶打在窗外狡黠光滑的牆上,形成了一種朦朧的錯覺。
樓下,稀疏的客流淡淡侃侃,騰龍客棧籠罩在一片棕暗色的格調中。
蘇婥見沈扈半天不語,低聲問了句:「這裡是不是有埋伏?」
蘇婥想起圜軍剛剛和沈扈竊竊私語的畫面,沈扈又讓菀眉黛先走,說是尉遲南卿追上來了,尉遲南卿的部下剛被擊退,元氣大傷,怎麼可能就追上來,是找死嗎?
沈扈不回答,繼續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表面是看著綠野竹林、山清水秀,實際上,蘇婥看得出來,沈扈在等著什麼人。
蘇婥無聊地打發了一句:「你不說我也知道!」
說完,轉身望向細碎花紋的落地竹窗,蘇婥緊瞅了一眼天花板上搖搖晃晃的棕色燈籠,搖搖欲墜。
「嗚……」
蘇婥反應過來,附靠在燈籠壁上的瓷器碎片便齊刷刷地往下掉。
啪嘰幾聲,千絲萬縷的碎片砸中了蘇婥的臉,碎片刺進腳趾、腳踝里隱隱作痛,鮮紅的血不斷滲出。
沈扈倒是不急,看了一眼竟然搖了搖頭,這是鄙視還是無奈的眼神,蘇婥疼得要命,沈扈竟然這樣的表情。
蘇婥心裡憤怒不已,但膏藥和紗布在沈扈身上,蘇婥只能忍了,裝作菀眉黛那樣嬌吟吟的嗓子,疼得喊道:「皇上,我的腳……好疼……」
「噗……」沒想到一下就被沈扈聽出膩歪來了,蘇婥壓根就不會嗲聲嗲氣地說話,沈扈哭笑不得,剛喝進嘴裡的茶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小聲地訓斥了一句:「不會裝就別裝!」
沈扈咕嚕咽下含在嘴裡的茶水,一看就明白了蘇婥的意思,從袖口取了膏藥,一併往蘇婥頭上扔。
「豬鼻子里插蔥,裝蒜!」蘇婥惱怒地盯著沈扈幽邃冷峻的目光看,突然心裡的火像消了一般,隱藏在身體里的那個人像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所以恢復過神志的蘇婥,本能地緊張躲到了桌子底下,痛苦地去拔腳背上的瓷碎片。
沈扈這時咳嗽了一聲,喊道:「躺床上去,本王給你上藥!」
他不想看見蘇婥躲在桌子底下窩囊又可氣的樣子,這樣太給他丟臉了,蘇婥已經不是以前的神侯府大小姐了。
「不準,沈扈,你不準過來!」蘇婥突然腦子裡滿是慌張,一鑽進桌子里,就覺得沒有了身體里另外一個人給她堅強無畏的氣魄。
沈扈沒有聽她說什麼,起身把蘇婥抱到了床邊。
她的腳背密密麻麻都是碎片,紮成這樣了臉上還是一副沒事人的表情,還真能忍。
沈扈剛伸手去碰蘇婥的腳,蘇婥就驚得捂著腳趾頭,連疼痛都顧不上,直接推開沈扈:「不要你碰我,走開啊……」
「手拿開!」
沈扈最後訓了蘇婥一句,見她不聞不動,只好硬上,掰開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給她用鑷子一點一點取出刺入肉里的碎片。
蘇婥還算安靜,沒有喊疼,只是額頭上多了幾滴汗。
「葯,給本王!」沈扈伸出手向她問手裡攥著的金瘡葯,蘇婥才鬆手給他。
上好葯后,沈扈突然一個冰霜冷淡的眼神殺進了蘇婥眼裡,他綁好紗布,一下就把蘇婥撲倒。
「你想幹嘛?」蘇婥倒在床頭,一步步摸著被褥往後退,額頭上的冷汗瞬間滲到了眼睛里。
她一慌,伸手去揉眼睛,被沈扈先下手拽住了手腕,他餓狼般閃光的眼睛故意盯著蘇婥的胸口看,這時,蘇婥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漲,又被身體里的那個人帶動,一巴掌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