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父女反目

  「沈扈狗賊怎麼沒來?」趙嵩文冷眼漠視地看向大門外,黑漆漆一片的燭光下,閃爍著風縷的陰寒。


  幽風入幕,蘇婥咬牙上前,涔著酸澀的眼角定了定,不甘心地問道:「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嫣兒是不得已……」


  「不得已?」趙嵩文冷哼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地摑在蘇婥臉上,大堂里,啪啪的聲音在她耳朵里嗡嗡地迴響。


  這一記耳光,簡直能刺破她的心臟,連親爹都不肯信任她,蘇婥只覺得渾身如被鞭炮轟鳴炸響,每一寸肌膚小到毛細血孔,都是緊繃著的。


  她微微抬起雙唇,想說些什麼,緊接著,卻是趙嵩文漠然暴怒的話語:「不得已,就能把自己賣了,你但凡有一點女孩子的自知之明,就不會下賤到把身體都搭進去給那個狗賊,我趙嵩文真是看錯你了,滾,現在就給我滾,滾回沈扈狗賊那兒,繼續脫,繼續犯賤!」


  「爹,你竟然這麼說我?」蘇婥難以置信地大喝道。


  「對,趙卿嫣,罔顧爹平日這麼疼你愛你,你竟然為了沈扈狗賊,這麼不要臉,人家把你糟蹋了,你就把青鸞玉的下落交待出去,這世上,有比你更不要臉的女人嗎?」


  趙嵩文猛地抽出右手,那隻長滿厚繭子的粗糙的手掌,再次狠狠地打向蘇婥,蘇婥眼睛干瞪著,再委屈也不能還手,她只能任由父親的手在臉上掌摑。


  那陰狠地比萬箭穿心還重的力道,就這麼不斷地打了過來,就算是她也下不了那麼重的手,趙嵩文卻是她的父親,每一個巴掌,都那麼狠,那麼重,好像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兒,她的心在滴血,被菜刀扎在臉上那種痛,簡直比死還難受。


  但趙嵩文竟然恨她成這樣。


  比沈扈下手還狠,蘇婥暗暗冷顫,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爹……」蘇婥哽咽半刻,臉色立馬狠戾起來,她瞪紅的一雙眼,斥聲向趙嵩文不解道:「爹,嫣兒是為了救你,才不得已被沈扈威脅的,只要爹活著,嫣兒什麼都肯做!」


  這個世界上,她只有趙嵩文這一個親人了,她不要孤苦伶仃一個人,無依無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趙嵩文果然為了高傲的自尊,所謂的女人名節,連父女情都不顧。


  「趙卿嫣,自己不要臉,怪不得我,我們趙家出了一個骯髒的女人,我趙嵩文……」趙嵩文眯縫的白眼,不屑地狠狠射過去,說完,滿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仰天長嘆,聲聲哀鳴。


  蘇婥徹底僵住了,窒息一般的劇痛刺穿肺腑,她打死都不敢相信,曾經仁慈和藹、處處關心體貼的父親,會說出讓她不堪的話來,侮辱、嘲諷、詈罵,就像成千上萬的毒箭,在她的心口,一箭一箭地紮下去,沒有夾雜半點感情色彩。


  「爹,你別聽別人亂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爹把貞潔看得比尊嚴還重,難道嫣兒就不是嗎!這麼多年來,嫣兒一直聽爹的話,沒有做半點有失名節的事,爹因為沈扈的卑鄙手段,就可以把你我多年的父女情拋擲腦後嗎,爹,你好絕情……」


  蘇婥強忍著胸口窒息一般的觸痛,不住地向趙嵩文解釋,可是,這,似乎早就已經多餘了。


  甚至,連她也是多餘的,任憑怎麼說,趙嵩文還是一臉嫌棄,一臉憤怒,更多的還是當她不存在,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連身體都敢賣的女人,我趙嵩文看都不想看一眼,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長長的手臂衝天一揚,抑揚頓挫地猛揮下來,直接把蘇婥逼退出去,那股從袖子吹出來的冷風,打在蘇婥的臉上,刺痛萬分,剛剛打的巴掌突然就疼痛不已。


  是心痛,還是臉痛,蘇婥早就分不清了。


  「爹,既然你這麼誤會,嫣兒沒什麼好說的,只要爹平安無事,嫣兒就滿足了,爹不認嫣兒沒關係,嫣兒心裡有爹,足夠了!」蘇婥咬著牙,還是悲痛萬分地說出了口,這樣的話,對她最愛的爹說,究竟是怎樣的痛。


  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身小棉襖,可到了蘇婥這裡,反倒成了恥辱的笑柄。


  趙嵩文頭上那一縷縷斑白的雙鬢,褶皺成山嶺高峰的臉部皺紋,蘇婥每看一眼,紅腫的眼眶就刺痛萬分,心臟滴下的每一滴血都在身體里噴湧出來,蘇婥突然委屈到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趙嵩文那句句低到深海冰淵一樣的冷漠話語,簡直能把她殺死,她這麼屈辱地活在沈扈的面前,不就是為了趙嵩文能活著嗎?

  既然趙嵩文還好好活著,她蘇婥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反正從小到大,也沒有與趙嵩文有幾面之緣,都是蘇誕撫養她,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爹爹保重。」


  蘇婥心碎地轉身走,畫面定格在這凄涼的風口上,一轉身,逆轉過來的冷風就刺透了脊梁骨。


  當她再跨出一步時,趙嵩文卻突然大聲喝住了她:「要走,把你娘給你的肚兜拿來,你已經不配穿上它。」


  蘇婥怔住,一個展開的巴掌赫然擺在她面前,這是在跟她撇清關係嗎?


  「爹,」蘇婥轉身過去,紅腫的眼眶還在乾澀中迴旋,卻不能不再次冷聲問道:「真的要這麼絕情嗎?嫣兒都是為了爹才……」


  話還沒說完,趙嵩文就把蘇婥拽進了屏風裡面。


  他托著沙啞發乾的瓷器嗓音,大聲吼道:「要走,鳳凰肚兜留下,以後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想繼續不要臉地給沈扈賣身,我趙嵩文,打死都不管你一下!」


  鳳凰牡丹刻畫的雪色屏風后,蘇婥捂著心口,窒息一樣的胸口,整個人突然就覺得呼吸不了,喘不上氣來,她忍住一口氣,心灰意冷地往牆角靠了過去,眼角怎麼也流不出一滴淚,都化成了酸楚。


  紙糊的風窗后,那冷峻挺拔的身影站在她身後,如巍峨的高峰,屹立地高聳在松樹的邊緣,擋住了一絲陰影。


  蘇婥一眼就看到那身影觸碰到窗檯時,拇指上翡翠玉扳指倒映在衡沿上的影子,那樣清晰,她一回眸,那個手影就停在了她的臉上,只是稍稍頓了頓,就縮了回去。


  再睜眼看時,那道漆黑的身影,已經不在了,蘇婥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落空了。


  「爹,鳳凰肚兜我不能給你!」


  把鳳凰肚兜給趙嵩文,沈扈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只有牽制住沈扈,趙嵩文才能平安無事。


  「你這個骯髒的女人!」趙嵩文罵了一句,屏風外面突然就沒有聲音了。


  蘇婥定了許久,肺部稍稍能喘一口氣時,卻聽到一個她怎麼也不想聽到的聲音。


  幾個婢女細碎簌簌的踩踏聲傳來,步子很急促地往蘇婥屏風這邊來。


  沒過多久,就聽到趙嵩文絕情地發話道:「去,去把她身上的肚兜扯出來!」


  「是。」輕柔婉轉的一陣答覆,婢女的腳步聲跨了上前。


  蘇婥忍無可忍,惱地握緊了拳頭,拔劍立刻把屏風一刀兩斷給割裂,眥地酸紅的眼睛,狠狠逼向那幾個婢女,蘇婥斜著嘴角,冷哼一聲:「來啊,看你們有幾個膽子!」


  「趙卿嫣,反了你了,你敢忤逆犯上,根本不把我趙嵩文放在眼裡!」趙嵩文沙啞地一陣狂怒,當即一揮手臂,向門外暗軍發話道:「給我上,綁了她!」


  一陣仰天長嘯,蘇婥冷笑著啐了一句:「呵……爹,我可是你的女兒,你還真的這麼對我?」


  「給我上!」趙嵩文壓根沒聽她的話,照樣發狠的眥怒著。


  彷彿這一刻,沒有父親與女兒,只有兩個敵對陣營的人,正在展開一場激戰。


  可這場激戰,卻是蘇婥怎麼也沒有意料到的,蘇婥不可置信地哼了兩聲,這實在太可笑了,事情竟然走到這一步,跟她最敬重的父親對立,可笑。


  暗軍大打出手,蘇婥抵抗了一會兒,有些力不從心,這時,一個清脆響亮巴掌突然拍響。


  所有人都好奇地回過頭去看。


  沈扈一臉煞氣地走了進來,陰鷙的雙眸里,滿滿裝的都是戲謔與嘲笑。


  沈扈輕步緩急地上前,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道:「父女重逢本是喜事,怎麼就打起來了?」


  「沈扈狗賊,你來得正好,受死!」


  說罷,一把暗劍,從背後拔出,猛地朝沈扈心臟方向刺過去。


  沈扈只是冷哼一聲,腳尖輕輕挪了一個位置,就躲過了趙嵩文的猛刺。


  趙嵩文怒紅著雙眼,操著劍,再次刺了過去,嘴裡大喊著:「狗賊,拿命來!」


  接連五六次的撲空,趙嵩文氣急敗壞地從地上跳起來,眼神一狠,突然從暗袖摸出兩根毒針,趁沈扈嘲笑之際,唰地擲出去。


  沈扈眼神一定,擰眉的瞬間,兩根修長的手指一下就截住了兩根毒針,正當沈扈嘴角一笑,想要把兩根毒針擲向趙嵩文時,蘇婥一眼看見,當場喝住沈扈:「不要!」


  喊地那樣凄厲的聲音,沈扈的心口小小地揪了一下,緊擰深眉后片刻,將兩根毒針甩在了地上。


  「趙卿嫣,你和沈扈狗賊這樣苟且,當真是把我這個爹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趙嵩文故作慘不忍睹地姿態,拋出親情牌,悲痛地看向蘇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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