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瀟暮妍和安迪

  「……因為那一天，他們竟然心有靈犀似的同時提議要離婚！我真的覺得好奇怪啊，這兩個原本揚言打死也不離婚，不讓對方稱心如意的人，居然同時願意離婚了，而且還一臉興奮的好像兩人是在辦結婚手續一樣。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瀟暮妍說著話，她身體挪了一下，似乎很疲倦的樣子，將自己的腦袋輕輕靠在安迪的胸前，繼續自言自語。


  「……原來他們兩個，一個想和情夫出國雙宿雙飛，一個是因為孩子大了，要上學不能沒有戶口……」說著，瀟暮妍輕聲嘆口氣。


  「……兩人一決定要離婚，都挺有效率的馬上各自從皮包里拿出早已寫好的協議書，可是你知道嗎？好笑的就是這個了，一對照內容，果然，他們的離婚協議書內容南轅北轍……」


  「……其實這也不足為奇，最好笑的是，讓他們當場吵起來的，不是那些內容完全相反的協議，而是讓他們兩人難得一致的想法……」


  「……兩張協議書中各說各話，風馬牛不相及，唯一相同的一點是有關孩子的監護權這一項。我從來不知道他們是這麼的有默契，居然是一字不差的一模一樣——『無條件放棄孩子的監護權和探視權』


  說到這裡，瀟暮妍停了一下，像是傷心了，又像是累了，她起身拿起床頭柜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又把自己的腦袋深深埋進了安迪的懷裡。


  安迪沒有說話，只是更加心疼的摟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她，需要的不是那些空洞的安慰，而是一個好的聽眾。


  讓她把心裡積攢多年，壓抑多年的傷痛全都發泄出來，唯有一次讓她好好的說完，她才可能真正的獲得平靜，否則，她只會把那些傷痛深深的埋在心裡。


  而那些傷痛，會是最銳利的刀子，深藏在她內心裡的某一處，在不經意間，或是一句話，或是一個相似的場景，就會突然冒出來划她一刀，讓她的心變得千瘡百孔！

  那才是最傷人的。


  果然，只過了一會兒，瀟暮妍又開始繼續說道：難得的平靜維持不了幾分鐘，兩人又吵了起來。一個理直氣壯的說：孩子姓瀟，不跟你跟誰。一個罵道：做了十幾年的母親，你從未真正的盡過責任，該是彌補的時候了。然後，互揭瘡疤的老戲碼又上演了一次，一個說另一個是水性楊花，一個說另一個是卑鄙下流不要臉，只想坐享齊人之福……實在看的讓人想吐……」


  「……最後，兩人異想天開的要我自己決定跟誰。可是，我只不過遲疑了一下，他們就害怕成了那副樣子——多好笑你知道嗎？一個慌慌張張地說：你爸比較有錢，跟他比較好，以後錦衣玉食，什麼都是最好的，能過上千金小姐的生活……一個更加惶恐，馬上說：娜娜很兇的，千萬不能跟著我，我怕以後她會虐待你，你還是跟你媽比較安全……」


  「……眼看他們又要吵架了，我趕緊表明自己的立場，我說我誰也不跟，自己過。你知道下一秒發生了什麼嗎……」


  「……那真的是我十八年來見過的最好玩最有趣的畫面了——兩人臉上的表情變得比翻書還快，馬上變得笑眯眯的了，讓我真的懷疑剛才他們兩個的爭吵其實就是為了等我自己說我要自己過這句話，他們可真是絕頂的演員，演技一級棒……」


  「……或許他們還稍稍有點羞恥心吧，我爸馬上就大方的應允給我一年一百萬的生活費，因為我畢竟還沒有過十八歲的生日，在法律上，我還屬於未成年人！但是，就是這麼一年的生活費，以後，就再也不會和我有任何的關係，所以他才會這麼大方。但是我沒有要，我只是告訴他，請他在辦好離婚手續的同時，將這間別墅過戶給我遮風蔽雨就夠了。你不知道，他聽到我的條件如此簡單，那表情有多高興。解決完了我這個拖油瓶的問題，他們兩人二話不說，皮包一收又各自離去了，甚至連一聲再見也沒有和我說……」


  瀟暮妍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像在說笑話似的說著自己被遺棄的經過，沒有流淚、沒有憤怒，有的是她眼中那一抹冷冷的心傷。


  「其實，我早知道他們已經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也早就已經做好了被拋棄的心裡準備。但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但眼睜睜看著自己像顆皮球般的被親生父母踢來踢去，那種感覺超過了想象，真的好痛好痛……」


  「慕妍……」安迪輕喚她的名字，大掌輕撫她的長發，給她無聲地安慰。


  她痛，他比她更痛。


  「你知道嗎安迪，以前的我有多麼傻，我上小學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整天吵架，記憶里，他們似乎沒有一刻停止過爭吵，那個時候，我成績好，是典型的乖乖女，從來不讓他們操心，我以為，只要我乖，他們一定會為了我不再吵架了。於是我努力地讓自己更加優秀，小學中學每次考試，我都帶著優秀的成績單回家，可是他們根本從來就不關注我的成績，甚至也不關注我這個親生女兒……他們的爭吵不但不收斂，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勢，以至於後來每次吵架還會砸東西，甚至還會動手撕打！」


  「那樣的家庭環境也讓我越來越無法忍受，我開始叛逆，開始變壞，以前連行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時候全都做了！逃學，酗酒，抽煙，打架，泡吧……總之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變壞！或許是因為我太壞了，太狠了，所以，最後竟然還組成了一個幫派，成了花幫的老大，手下還帶著一群小姐妹！我們是暗夜大街的一個組織，很快有了名氣！我還被送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牡丹，暗夜牡丹，在黑暗中盛開，妖嬈美麗，卻永遠見不得光……」


  「這件事情也很快被學校知道了，他們找我的父母要求他們來學校給我辦理開除手續，我當時心裡還竊喜，因為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他們了，我很希望能夠借這個機會見她們一面，可是，他們竟然一個都不願意來學校，那表現，似乎，他們根本就沒有我這麼一個孩子……」


  「經過這一次，我也看清楚了，原來不管我是好是壞，其實和他們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即使我用這種方法傷害我自己，也沒有一個人會心疼我……我要做的，只是做好我自己而已。我是為我自己而活的，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夠保護我的人，其實就是我自己……於是我向學校，向老師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請求學校不要開除我，自己主動離開了花幫，我要繼續過回我自己的生活……」


  「或許是因為我的表現很誠懇，有真心悔過之意，在加上，我以前還是學校的好學生，所以學校也沒有過多的為難我，給我記了大過，然後讓我留在了學校里。而我的父母，他們還算有些良心，因為我的成績已經退步到根本無法一提的程度，根本沒有辦法通過高中聯考，成為一名高中生，所以他們花錢把我送進了聖櫻，其實，也就是變相的讓我自己自生自滅……這種日子一直到今天……」


  「……今天他們總算辦好了一切手續。一張別墅房屋所有權證書，當做我明天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一千多萬的房地產那！這個禮物是不是夠貴重！」說著，瀟暮妍笑著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房屋房地產證。


  「還有這個……我爸開的一年份的生活費，喏，一百萬的即期支票……」


  「還有這個……這個是當初他們結婚時的戒指，中間的這顆主鑽大約是三克拉，我媽留給我做紀念的，其實我明白，她哪裡是想把這鑽戒留給我作紀念，她是不想把這鑽戒還給我爸爸，然後再便宜他那個再婚的狐狸精，而我爸呢，東西送給了女兒，他也沒有臉再要回去的道理，跟何況，以他現在的身家，哪裡還會把這區區三克拉的鑽戒放在眼裡……」


  像變魔術一樣，她又從口袋中一一掏出父母留給她的「遺物」展示給安迪看。


  「真的好諷刺啊，我都不知道，我和我媽之間有什麼好紀念的，相反的，最後她還要再利用我一次，讓我成為她打擊我爸的工具……」說著，瀟暮妍苦笑地搖了搖頭。


  「還有這張……這是她情夫在美國的地址，她說等我明年高考考完以後的暑假再去找她，她會帶我去好好的玩一玩。可是我真的很怕，當我真的去找她時，她早已忘了我是誰，唉……」


  瀟暮妍木然無情的敘述到此，她才重重地嘆口氣，眼角卻因為這一聲嘆息而變得紅了起來。


  「交代後事般的說完遺言，他們就一起離開了，好像他們從此就死了一般的不會再出現在這裡。哦！不，不對，應該說，對他們而言，我好像死了一樣，從此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