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甜(1)

  她慌亂的低了頭, 咬著吸管。


  聶修的手伸到她的下頜前, 將吸管從她嘴裡解救出來,輕聲說:「你不反對,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此後忽然有一天,佟夕回過味來,說聶修你這個人真是過分, 壓根就沒有告白, 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你。我怎麼糊裡糊塗就和你在一起了。


  聶修很認真的說:「我在心裡說了。」


  佟夕說:「我沒聽到。」


  聶修望著她笑:「沒聽到你怎麼都答應了呢?」


  浠湖春天的菜是出了名的好, 可是那一晚佟夕都沒吃出味道,什麼東西到了嘴裡都是甜的。全程都覺得心跳快的異常, 以至於大腦缺氧, 迷迷糊糊,臉上卻供血異常充足。


  聶修看著她紅撲撲的臉, 真是忍不住想要親吻的慾望。只是沒敢太激進。追到佟夕的速度已經快到超乎想象。


  他一樣也是全程心跳加快, 心裡甘若飲蜜,只是一貫的清冷風格把內心掩飾的比較好而已。


  結完賬兩人一起離開。


  聶修走在前面, 到了門口的台階前,忽然停住步子, 說:「你右手給我看看。」


  佟夕很聽話的把手伸給他,眼神軟萌萌的透著好奇, 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聶修托起她的手,看了看她食指, 說:「位置長的和我的一樣。」然後, 很自然而然的反手一握。


  就這麼牽了手。


  佟夕糊裡糊塗的就被聶修一路牽出飯店, 走到停車場。一路都不知道怎麼回去的,坐在車裡像是騰雲駕霧。忽然間就有了男朋友,還和他牽了手……


  到了佟鑫家小區門口,佟夕終於如夢初醒,趕緊說:「我到了,快放我下來,別讓我堂哥看到。」


  聶修拉住了她的的手腕,語氣略帶不滿:「我見不得人嗎?」


  「不是,叔叔知道了會吵我的。」佟夕的語氣充滿了小學生的那種擔憂。聶修忍不住好笑,摸摸她的頭,說:「乖孩子。」


  佟夕紅著臉拍開他的手,「你才乖孩子呢。」


  聶修解開安全帶,說:「我送你進去。」


  佟夕急忙攔他,「不行,你不許下車。」


  聶修看了看她,握住她放在胳膊上的手,探過身來。


  佟夕下意識的就往後閃躲了一下:「幹嘛?」


  聶修的喉結動了下,沒回答,眼神落到她的嘴唇上。


  佟夕被他握著手,就像是失去了行動能力一樣,眼睜睜看著他靠近,心跳快要爆表。


  聶修停在離她半尺元的地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目光炙熱。


  寂靜的空間里,佟夕聽見他深吸口氣。然後,他鬆開她的手,輕聲說:「你回去吧。」


  佟夕如釋重負,趕緊推開車門下了車,一路腳步發飄,整張臉都在發燙。她可以肯定他剛才是想吻她的,只是為什麼臨時打消了主意,一定是因為感覺太快了,所以才拚命克制住。


  回到家裡,佟春曉正在洗澡,佟鑫在客廳里打遊戲,隨口就問佟夕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佟夕說:「我和同學去吃飯了。給姐姐打過電話。」


  佟鑫趕緊交代,「別和不熟悉的同學出去啊,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你這樣的小姑娘。」


  這口氣和叔叔簡直如出一轍。佟夕乖乖點頭,走到房門口,又探半個身子出來,笑嘻嘻說:「哥,你真的是錦鯉誒。」


  佟鑫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佟夕笑嘻嘻不答。這一晚,她失眠到凌晨兩點才睡著。早上一睜眼,看到手機上有聶修的簡訊。「我早上去接你。送你上課。」


  她趴在枕頭上回復:「不用麻煩你,我自己坐公交車。」


  「接送女朋友不叫麻煩。」


  佟夕盯著女朋友三個字,陶醉了半晌,嘆了一口冒著甜泡泡的氣:「完了,我以後是有家屬的人了,失去了自由。」


  隔天是佟春曉和蔣文俊約好的領證的日子,網上說,這天是黃道吉日,宜婚嫁。佟春曉猜蔣文俊今天會有一個求婚的表示,所以出門前精心打扮了一番。


  蔣文俊請了一天的假,和佟春曉去民政局。可能是這一天日子好,領證的人特別多,兩人去的有點晚,排到中午才辦好手續。


  出了民政局的大門口,蔣文俊拉著佟春曉的手說:「我們去慶賀一下。」


  結婚大事理當慶賀一下,佟春曉以為會是T市的高檔飯店或是西餐廳。結果,蔣文俊帶她去的是單位旁邊經常和同事去吃飯的一家川菜館。


  「這裡的菜味道正宗,而且價格特別實惠。」蔣文俊攬著佟春曉的肩膀,絲毫沒有覺出佟春曉臉上的失望和不悅。


  這新婚之日的慶賀和她想象中真的是差到十萬八千里,一束玫瑰和一個婚戒就足夠了,然而蔣文俊樸實到連這個都沒有。


  她出於涵養,沒有說什麼,默默寬慰自己。自己本來要找的就是一個穩重踏實過日子的人,不夠浪漫從某種意義上也是個優點,不招女人喜歡,也就大大降低外遇的幾率。


  吃過飯,兩人走出餐館,蔣文俊提議去看電影。結婚的這一天,就和尋常約會沒區別,吃飯,開電影。看了兩場電影出來,已經是傍晚。漫天彩霞,十分昳麗。可是佟春曉卻鬼使神差的想起「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詩。


  兩人吃了晚飯,已是華燈初上。


  蔣文俊在T市還沒買房,暫時和同事合租。而佟春曉的房子又租給了別人,還沒到期。蔣文俊提出訂酒店。佟春曉想,結婚證都領了,現在是合法夫妻,便說好吧。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兩人的新婚之夜。佟春曉怎麼都不會想到,蔣文俊說的酒店,就是兩人牽著手在街上散步時,隨便走進去的一家快捷酒店。


  佟春曉知道蔣文俊孤身一人在T市打拚,要攢錢買房,節儉還是必然的選擇。可是不管平時如何節省,領證的這第一夜,卻如此隨意,讓她十分的不快。


  她忍不住說:「我們去定一個五星級酒店吧。」


  「五星級?多少錢一晚?」


  佟春曉說了個大概的數字。蔣文俊露出驚訝的表情,「太奢侈了沒必要吧。我們只是住一夜,我明天還要上班,早上八點就退房了。」


  佟春曉已經憋了一晚上,終於忍不住說:「那我來付錢吧。」


  蔣文俊被激到這個份上,只好重新去找了個五星酒店,出於男性尊嚴,他堅持付錢。只是刷卡的時候,臉上很明顯的露出了心疼和不快。


  因為這件事,兩人心裡都有個疙瘩,新婚之夜有些一言難盡。翌日一早,兩人就退了房,蔣文俊去上班,佟春曉打車回到佟鑫的住處,還順便給佟夕帶了早飯。佟鑫還在休婚假,睡著沒起。


  早餐桌上,佟春曉沒什麼胃口,安安靜靜的看著佟夕吃飯,臉上沒有新婚的喜色,平靜的有點過頭。


  佟夕很敏感的覺出她心情不大好,便問她是不是和蔣文俊吵了架。


  佟春曉自然不會承認,笑笑說沒有。


  事實上,這應該是她和蔣文俊的第一次大矛盾。兩個人在浠鎮談的戀愛,時間不短,但是,因為地理位置所限,幾乎沒有吃飯逛街購物這些事情,基本上就是散步聊天。逢年過節,蔣文俊送她一些小禮物,佟春曉自己不缺錢,也不看重錢,覺得心意到了就好,蔣文俊送的禮物,很巧符合她的心意,不甚值錢但還算有心。


  回頭看去,這兩年兩人戀愛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幾乎沒有牽扯到金錢。導致了佟春曉,沒關注到兩人關於金錢觀的不同。


  新婚第一天的川菜館和快捷酒店。才讓她突然發現了這個問題。她怕說出來,別人說她矯情或是虛榮。她只是想要在日後想起來的時候,能有一個美好的回憶而已。


  寫了那麼多浪漫唯美愛情故事,輪到自己,卻是這樣,她心裡有一種無從表述,也無人可傾訴的傷感。


  看到正值花樣年華的佟夕,她忍不住感慨萬千:「七七,以前我很擔心你早戀,可是現在,我希望你年少的時候談一場戀愛,和你真正喜歡的人。」


  佟夕一愣,很敏感的問:「你不喜歡姐夫?」


  佟春曉揉著太陽穴,說:「喜歡啊……他和我各方面都很合適。可是,怎麼說呢。我看到他的時候,永遠都不會有我十六歲時,在開學典禮上,見到給我們作報告的學長時,那一刻的心動。年少時的感情,更投入,更簡單,也更純粹。比如我知道學長有了女朋友,我都沒有怨恨,遠遠看著他幸福就好。」


  佟夕沒有對比,聽得似懂非懂。


  可是佟春曉經歷過,所以也就更遺憾。「我並不是說,成年人的愛情不幸福。但是會考慮很多,會計較很多。我也喜歡蔣文俊,但不會像十六歲那樣心無雜念的喜歡,對蔣文俊來說也一樣。他對我,也不會那麼拼盡全力的愛,他會先愛他自己,會對我有所保留。」


  佟夕有點泄氣:「如果不能全心全意,那這樣的愛就沒什麼意思了。」


  佟春曉苦笑:「你太年輕了七七,等你到了我們這樣的年紀,就會很現實的先愛自己。」


  佟夕撇了撇嘴:「這麼說來,那過了一定的年紀,就找不到完美的愛情?」


  「當然不是,只是不是誰都能有運氣碰到。大都是帶著缺憾的不完美愛情,經歷風吹雨打,相濡以沫,慢慢被時光修飾成堅不可摧的親情,最後愛情以滄桑蒼老的模樣,感動了很多年輕人,說你看,多讓人感動的愛情啊。」


  佟夕憂慮的看著佟春曉:「姐,你這論調有點悲觀啊。」


  佟春曉笑了:「好了,說你也不懂,你趕緊去上課吧。」


  佟夕提著書袋出了門,佟春曉收拾完餐桌,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文檔上敲了幾行字后,她自嘲的笑了笑,完美的愛情,只能考自己寫給自己看了。


  要找完全切合心意的靈魂伴侶,又像父母一樣無怨無悔,傾其所有的愛自己。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可她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


  佟夕被佟春曉的情緒感染,上了車之後,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聶修便問:「怎麼了?沒睡好?」


  佟夕搖頭:「不是,剛才和姐姐聊了會兒天。心裡挺感慨的。」


  聶修順口問聊了什麼。佟夕不方便講具體內容,就只說:「我姐讓我趁著年輕去談戀愛。不過,不要太愛一個人,這樣會更好的保護自己。」


  聶修突然把車子靠路邊停了下來,很認真的說:「那不行。我不會這樣。你也不許這樣。」


  佟夕莞爾:「噢,我知道了。」


  聶修開始一本正經的教育氣佟夕,不管做什麼,態度要端正,喜歡的事情,更是要投入百分百的努力,絕對不能隨便應付。


  佟夕沒想到他這麼較真,聽得只想笑,又擔心遲到,只好捂著耳朵,委婉的說:聶老師,我耳朵疼。


  聶修把她的手拿下來,對著她的耳朵吹了口氣,問:「還疼嗎?」


  耳朵眼裡又軟又酥,佟夕咬著唇不說話,從臉頰到耳根都在發燙。


  佟夕和姐姐無話不談,和聶修約會了兩天之後,便主動告訴了佟春曉,並保證說不會影響學習。


  佟春曉比叔叔思想開明,很自然的接受了這件事。聶修這樣的男生,萬里挑一的優秀。和他在一起,佟夕還能提升學習成績,於是也樂見其成,只交代佟夕吃了晚飯早點回來,不能超過九點。


  聶修每次都很準時的將她送到樓下。一晃十幾天,他的假期要結束了,臨行前的那一晚,有點戀戀不捨,九點十分了還拉著佟夕的手,不放她上樓。


  佟夕一邊看錶一邊和他說話,眼看九點半了,終於說:「我要上去了。」


  聶修平時只送到小區門口,佟夕擔心被佟鑫撞見,告訴叔叔。這一晚,聶修執意送她上樓,一直把她送到電梯里,出了電梯,佟夕要進去,忽然手腕被他扣住。


  「怎麼了?」


  聶修沒回答,將她往懷裡一帶,抱住了她。談了十幾天的戀愛,聶修都很君子,只是牽她的手,或是摸摸頭,連臉頰都沒摸過。這是兩人第一次親密接觸,佟夕靠在他的胸口,正琢磨著自己和他的身高差,是不是看上去很萌很好看。突然唇上一熱,感覺到了炙熱的氣息和溫柔的觸碰。


  佟夕驟然呆住,過了幾秒鐘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羞澀緊張,想要躲開,聶修沒給她機會,托住她的後頸,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身前,舌尖挑開她的唇,纏著了她驚慌可愛的小舌頭。果然是甜的,比他吃過的任何糖果都美味。


  佟夕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在聶修的唇離開她時,她往後一靠,後背貼在牆上,一動不敢動,兩腿都是軟的,好像還有點哆嗦。


  聶修好笑:「你要當壁虎嗎?」


  「你才是壁虎。」


  佟夕被他笑得臉紅耳熱,情不自禁的把臉往旁邊扭開。小小下頜只轉了三十度就被扳回來。聶修捏著她的下頜,讓她的唇被迫輕輕啟開,那粉嫩的一□□惑,彷彿一個無聲無息的邀請。他毫不遲疑低了頭,再次覆上她的唇。


  果然是自學能力超強的人,第二次便給了佟夕大不一樣的感覺。


  時間過去多久,兩人都失去概念。感應燈亮了滅,滅了亮,來來回回不知幾次。


  最終是有個鄰居出來,才打斷了這一幕。


  看著鄰居進了電梯,佟夕窘的臉色通紅,抿了一下唇,火辣辣的有點疼。


  聶修用指腹輕輕撫摩了幾下,遺憾的說:「我明天要返校了。」


  怪不得……原來是要臨別福利。


  「你們假期這麼短?」


  聶修嗯了一聲,半晌沒有出聲,捏著她的耳垂,嘆氣,「希望時間過快一點。你快點考到B市來。」


  佟夕也不想異地,心裡已經決定了放棄T大,去B市的傳媒大學。然而,她還是變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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