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哀家姓周
「可是，那次他卻沒有跟隨先帝前去江南。」太后似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如同枯井的面容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亮光。
說來也嘲諷，她嫁的那個男人一直對她死去的姐姐念念不忘，對她只有敬重並無男女之情，但是對她的兒子十分疼愛。
是一種刻意的補償，或者是……
看著太后這般的神色，周顯之默了默沒有說話，雖然二人是嫡親姐弟，但是周顯之這些年越發的看不透太后，看不透她的所作所為。
太后也沒想著周顯之會搭話，自顧自的說道：「那個孩子啊從小就不喜歡水，去江南多的是水路要坐船的，是以那次出巡，並未帶他去。」
見太后這般說，方才一頭霧水的周顯之明白了幾分過來喜不自勝道：「您是說離王不喜坐船，所以明日遊船離王只會在岸邊，而不會跟在皇上身邊？」
難怪，太後會說這是絕好的機會！
「可不是么。」太后撇了撇杯子中的浮沫道，「那年之後，他怕是見到水，骨子裡都發寒了吧……」
太后嘴角勾起了抹柔和的笑意，聲音也十分柔和，只是那一雙眼冰冷冷的深不見底。
周顯之也想到昔年太后與他聯手所做之事，也是那一刻，對於這個周家所倚仗的女人，周家家主周顯之第一次感覺到了畏懼可害怕……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能下這般的狠手。
也正是因為如此，之後周顯之對她所做的決斷都言聽計從，因為——他也害怕她的手段。
但是周顯之更清楚，自從當年那件事情發生之後，若是之前說李離對周家心存忌憚欲打壓周家在長安的勢力，至少不會動陳郡；但是八年之後，李離重新回到朝堂之上，估計一見到周家就恨不得將其連根拔起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元樂帝立李離為儲君或者是重用李離，無論過程多麼的瘋狂！
「太後放心，只要離王不在，其他的就交給微臣了。」周顯之將心思收了收，對太后說道。
緊接著，想到什麼一般有些憂心道：「微臣聽說如今小皇子的箭術皇上讓離王親自進宮教導。離王才回長安不久，便與其這般親近，微臣怕是，背後有人授意啊……」
李宸煜性情乖張，元樂帝對其十分溺愛所以對管教上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只有對周后，言聽計從。
雖然周後周凰，是出自陳郡周家的女兒，但是周顯之並不信她。
一說到棲鳳宮的那位，太后原本淡然的神色也變了道：「還不是你們做的好事，偏偏挑了那樣一個女人進宮，早知如此，當年哀家一併將她除去眼不見為凈！」
誰也沒想到，那個女人昔日的溫順都不過是裝出來的。等生了皇子之後，在宮中橫行霸道，昔日對她的恭敬和言聽計從，絲毫不見。
連帶著，元樂帝也因為她與她這個母親疏遠了幾分。所以縱然周家和薛家不和，但是在宮中她還是抬舉薛貴妃那個蠢女人與皇后抗衡。
周顯之見太后怒了，只有苦笑的份道：「太后又不是不知道，昔年將她送進宮我們還不是以為拿捏住了她的短處，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這般心狠，當初的短處竟然成了她肆無忌憚的籌碼。」
雖然後宮有太后，朝中有周家，周凰得元樂帝的恩寵但是在朝中翻不了什麼風浪。
但是偏偏周凰膝下是元樂帝唯一的子嗣，偏偏元樂帝對她數十年來痴心如舊，護著她。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宸煜因為周凰教導與周家關係並不親厚，所以他們要退而求其次，選擇別人！
李明淵，便就是最好的選擇。
衛王之子，李氏血脈，其母衛王妃，是周氏之女，與周家依舊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他日登基，周家有扶持之功，這樣一來比李宸煜或者是李離任何一個人登基為帝，對周家的利益更大。
想到那些事情，太后也沉默了片刻。本以為她識人無數，可是卻沒想到栽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上。
只是這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
「前朝的事情你只管去做好了。」太后的臉色已經趨向於平和，對周顯之道：「後宮，有哀家盯著，憑著她也翻不了天！」
太后的手段周顯之是知曉的，但是末了似是想到什麼一般，還是提醒道：「聽說棲鳳宮那位竟然有意拉攏顧家四小姐。」
周顯之說的是顧衣。
對於顧衣，周顯之其實印象並不怎麼深。畢竟昔日他們一直盯著的是顧家雙姝。
注意到顧衣，還是因為李離。
「雖然暫且看不出她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是既然能夠與離王搭上便可知其手段非凡，若是她們二人聯手……」周顯之微微有些擔憂道。
太后嗤笑一聲，想起那日跪在殿上對她大放厥詞的小丫頭，心中不悅更是不喜，輕描淡寫道：「怕什麼，明日一併除去便是了。」
顯然，她心中早就有打算了。在顧衣拒絕李明淵提親，轉而和李離定下親事之後，顧衣在太后心中已經是死人了。
到底上了年紀，說了大半天的話臉上已有疲倦之意，周顯之識趣道：「若是太后無其他吩咐，微臣先告退了……」
退到一半，周顯之還是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坐在雕刻著鳳凰展翅描金的紫檀木上的老婦人一眼，終於還是問道：「您為何要這般做？」
他是有非除去李離不可的理由，可是太后……她是李離的生母，無論如何，李離都不會對她不利的，為何會這般費盡心思？
太后微闔的眼皮子微微的抬了抬，看了周顯之一眼道：「因為哀家姓周。」
周家的女人，生下來便就是為周家而生的。
離王府，凌雪風收回了為李離診脈的手，半響沒說話，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李離神色動都未曾動，倒是一旁的衛風擔心的不得了，緊張的問道：「凌神醫，我家主子怎麼樣了？」
當年主子被打傷落入寒潭中，傷了心脈。遠離長安的這八年裡，前面一年都在塞外調養身體，此次落水純屬意外，衛風擔心李離舊疾複發。
見李離對自己身體狀況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凌雪風覺得十分無趣，淡淡的看了衛風一眼道：「你家主子內力深厚，再在水中待上一刻鐘也沒事。」
李離的傷，在神醫谷調養了一年之後就已經痊癒了。當時師傅不讓李離碰水，不過是心病難醫。
前些時日李離落水之後竟渾渾噩噩昏迷了一天，醒來之後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見他服用沁骨的量——比之往日更添了幾倍。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凌雪風心中琢磨道。
「你家主子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弔兒郎當的聲音從書房外傳來，不消片刻，便見到宋辭年那一張俊臉掛著笑容走了進來，十分的欠揍。
他這是在嘲諷李離被顧衣推下水的事情。
李離的臉色比方才陰沉了幾分，嘴角微微的抿了抿眼神涼颼颼的看向凌雪風。
凌雪風這個多事的在他落水後到顧家找了顧衣，他長著一張漂亮的臉心思卻比之宋辭年多了不知多少個，三言兩語的便就套出了顧衣的話猜到他落水與顧衣有關。
想到那日之事，誰曾想到被逼急了小貓亮出了爪子還撓的人生疼生疼的，他李離一世英名，算是毀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上！
頂著李離涼颼颼的眼神，宋辭年依舊笑得十分欠揍道：「聽說皇上賜婚的旨意雖然下到顧家，但是顧國公似乎不大樂意的樣子，聽江嘉敏說我家老頭子都為你做了幾次說客呢，今日我出來的時候我家老頭子還請了顧國公到家裡來呢，該不會是為了你的事吧？你果然好手段啊。」
凌雪風聽了宋辭年的話之後有些詫異，竟然不知宋相還為了李離的事情在奔走。
本以為李離要娶顧衣利用居多，但是如今見著二人這般相處模式確實有幾分微妙，若是……顧衣真的能解了李離的心結，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李離隨著宋辭年在那瞎猜沒說話，等宋辭年落座之後方才淡淡問道：「你與江大人走的很近？聽說他不是與章家姑娘定情了嗎。」
見李離這般說，宋辭年臉上慣帶的笑容凝了凝，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李離道：「你的消息真靈通！」
前些時日他纏著章蘭因纏的緊，半是意氣用事一半倒是真的被章蘭因那不同於一般大家閨秀的性子吸引了。
宋辭年只比李離小三歲，宋相早就催著他成親生子了，只是他性子不受約束。倒是與章蘭因相處下來之後，想著若是真的要娶妻，這章蘭因的性子還是挺好玩的，不如就娶回家得了。
前面是虛情假意，後面倒是多了幾分真心。
可等他才琢磨過來的時候，便傳來章蘭因與江嘉敏定親的消息。宋小爺這些年來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動了兩分真心，還未曾萌芽便被折殺，要多鬱悶便就有多鬱悶。
可偏偏，李離非要在傷疤上撒鹽！宋小爺垮著一張俊臉看著李離，眼神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