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優柔寡斷
章家是經商為生，商賈世家，到了章夫人手中，更是將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是皇上親封的皇商；江家書香門第，先上出過幾任太傅、丞相，雖然到了江遠這一代漸漸沒落下來，也算得上是簪瓔世家了。
因為大祁商人的地位並不是前朝那般低下，是以章家與江家比鄰而居。而因為，昔年章之潤年輕的時候雖然不會經商，但是在才學上頗有造詣，與江遠志趣相投，關係非常的好。
而當年江遠因為在朝中得罪了人險些被革職，是章之潤花銀子打點才讓江遠躲過了一劫，更因為這一層關係，兩家更為親密了。
這些年，章之潤不在，江遠對章家人也頗為照拂。兩家交情不錯，連帶著對對方的小輩都跟看自己家孩子一樣，看著他們長大的。
章蘭因性格活潑，江嘉敏從小懂事，章夫人對江嘉敏這個小輩頗為欣賞，不然也不會在江嘉敏上門求親的時候就同意了這門親事，章家上下，在兩人關係未曾挑明之前，都將江嘉敏當做未過門的姑爺來看待的，對其非常敬重，可是今日卻不大一樣。
「江大人，夫人吩咐過了不許你進來，您就不要為難小人了。」章家的門房臉色不大好看的跟江嘉敏說道，沒有了昔日的親切熱絡。
那日曲園的事情在長安城中都傳遍了，小姐和江家的丫鬟同時落水，沒想到江嘉敏沒有救小姐而是救了自家丫鬟，宋家的那位公子也湊熱鬧跟著一齊跳了水。
如今，離王和顧家四小姐兩個人的事情風頭過了，章家和江家的風流韻事在長安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這些時日小姐一直都沒出門，夫人也推了外面的應酬在家中陪著小姐呢。
看夫人那個態度，似乎是有退親之意。可是小姐卻捨不得，卻也抹不開面子見江大人，這事情就僵在這裡了。
這三天來在章家吃了無數次閉門羹了，連父親都為著這事罵了他好一通。
為了府中的一個丫鬟，不顧未婚妻的生死，而且那個未婚妻又是江遠看著長大的孩子，且又是自己兄弟留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脈，江遠罵了江嘉敏一個晚上，一臉失望。
江嘉敏跪在祠堂冰冷的地磚上，聽著父親的責罵沒有說話，也沒有替自己辯解。
若是父親知道小瓷的身世，可還會責怪他？只是小瓷那樣的身份，他若是說出來，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誰也不得而知，他只能一個人抗下來。
他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會讓章蘭因和章夫人多麼的寒心，可是他卻不得不這麼做，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小瓷殞命……本來，他將小瓷和章之潤的事情瞞下來，已經對不起他們父女二人了。
江嘉敏知道，章蘭因肯定會怪他的，所以事情一發生之後數次登門到章家賠罪，想跟章蘭因解釋，救小瓷並非是因為男女之情。
可是，不說章蘭因了，連章家的門都沒能進去。
江遠心疼兒子，但是也知道這是兩個年輕人的矛盾，若是他也摻和進去了就成了兩家的問題，便放話讓江嘉敏自己收拾自己弄出來的亂攤子去。
江嘉敏連著被拒絕了三天，心中越來越不安，是以見門房雖然這般說但是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就站在那裡，鐵了心的今日必定要見章蘭因一面！
只要章蘭因肯見他，他肯定能將事情解釋清楚了。
門房十分為難，江嘉敏在朝中任職身份尊貴，就這樣杵在門口也不是個事，周圍已經有不少圍觀的百姓了。
畢竟這些時日長安城中關於章家江家流言太多了，連忙讓人進去稟報章夫人去了。
江嘉敏正和門房僵持著呢，卻聽江家門口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一輛小巧精緻的馬車停在了江家門口，馬車中下來一個女子，見是江嘉敏便道：「江大人。」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顧衣。
顧衣時常的出入章家跟章蘭因的關係好，門房自是認得她的，見顧衣來了鬆口氣道：「四小姐您來了，您幫我勸勸江公子吧。」
圍觀的人太多，再這樣下去對章家的名聲也不大好聽。
見門房如此，顧衣似笑非笑的看了江嘉敏一眼。
江嘉敏不用猜便也知道，這個時候，顧衣來章家肯定是為了章蘭因落水的事情。
眼前的小姑娘分明是比章蘭因還要小的，可是在她面前江嘉敏卻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頓時覺得頭大。
她是有多麼的維護章蘭因江嘉敏是知道的，之前因為與章蘭因吵架顧衣的警告恍若歷歷在目，江嘉敏自信章夫人那邊她都可以有辦法說服她，但是唯獨顧衣……
江嘉敏生怕她會插手這件事情，可是沒想到想躲的躲不過，今日恰好在章家門口被顧衣撞到。
江嘉敏哪裡知道，顧衣本來就是去江家找他的，沒找到人才來了章家。
「今日本來是想去見蘭因的，但是恰好遇見江公子，我有幾句話同江公子說，不知江公子可能行個方便。」顧衣笑了笑，為門房解圍，轉而同江嘉敏說道。
顧衣與章蘭因的關係好，她都這般說了，江嘉敏也不好拒絕，看了看章家緊閉的大門，只好應下！
章夫人準備親自出來打發走江嘉敏的時候，卻聽見外面下人道：「方才四小姐來家中看望小姐，見江公子在門口，便出言解圍了。」
章夫人見下人這般說，一直皺著的眉心鬆動了幾分道：「倒是個好孩子，也難為在她在這個時候還來家中看你了。」
如今長安城中的流言，章蘭因不出門不知道，但是她卻是清楚的。譏諷有之，嘲笑有之，而如今顧衣的身份又今非昔比，和離王定下了親事，成為天家的兒媳婦自然要愛惜羽毛的，沒想到會插手章家和江家的事情。
聽說顧衣來了，一直怏怏的章蘭因來了幾分精神道：「衣衣既然來了怎麼沒進來啊。」
「四小姐說與江公子有幾句話說，便同小人說改日再來看小姐。」下人回道。
章蘭因見下人這般說，原本有幾分明朗的臉色淡了下來，撇了撇嘴，沒說話了一下子精神就怏了下來。
章蘭因同顧衣關係好章夫人是知道的，雖然之前顧衣在長安城中的名聲不大好，但是章夫人見過她幾次，是個聰明的孩子，又護短，雖然比自家的女兒小但是有些事情上卻比自家這個傻乎乎的女兒拎的清。
想來，顧衣是聽說了曲園章蘭因落水的事情來看望章蘭因，恰好遇見了江嘉敏，為自己的好姐妹出頭來的。
這般想著，又看向了精神萎靡的章蘭因。
這些年她一直忙著生意，母女二人的感情並不親密，但是對於唯一的女兒章夫人雖然口中不說但還是很心疼的，見她這般，便道：「娘知道你心中難受，可是一直躲著不見他也不是一回事。娘聽說了，那天他救的那個丫鬟叫小瓷，現在已經不在江家了。」
這般處置，到底是因為江嘉敏和小瓷之間沒什麼還是因為江家人顧及著章家的面子，所以才這樣處置了那個丫鬟誰也不得而知。
江嘉敏是章夫人看著長大的，清楚其人品如何才放心將章蘭因交給他。
這些年，江嘉敏一直潔身自好，章夫人不大願意相信他會在跟章蘭因定下婚事之後和一個丫鬟不清不楚的。
只是，無論有什麼苦衷放著未婚妻不救去救一個不相干的女子，章夫人心中都是氣難平的。
依照章夫人的意思，這門親事便就打算這麼算了。
可偏偏自己這個女兒，平日里看起來性格爽利，一遇到江嘉敏的事情變得優柔寡斷。
一開始回來的時候是哭著鬧著要她退婚，她真準備去了又攔住了她。
到底還是捨不得江嘉敏。
看著章蘭因泛紅的眼圈，她的心中五味陳雜。
章蘭因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像極了她年輕的時候，母女二人十分相像，可是不同的是，她的骨子裡沒有遺傳到她的偏執和決絕，優柔寡斷，又像極了她的父親。
章蘭因如此優柔寡斷，一直逃避著和江嘉敏之間的問題不去解決，章夫人陪著她耗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但是就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章蘭因性格中的這部分，像極了那個人的部分，是她有意無意的培養出來的。
潛意識裡，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如同自己這般剛烈，重蹈……她人生的悲劇。
一想到這裡，看著章蘭因始終不發一言一臉難過的樣子，章夫人也不好再逼她了，嘆口氣摸著她柔軟的長發道：「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就先不見他，不管怎麼樣，娘在你身邊呢。」
因為性格使然，章夫人很少同章蘭因有這般親密的時候。聽了母親柔軟的安慰，章蘭因眼圈更紅了，抱著章夫人的腰嘶著聲音叫道：「娘……」
那一天，冰冷的水沒過頭頂的時候，窒息的絕望抵不過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去救別的女子那般無望，不管，他的苦衷如何。
可是，若真的斷了二人的關係，她又捨不得。那是從年少時便就傾慕的人啊，愛著她護著她的人啊。
是以，她不敢見他，怕聽到一些令人失望的話。
她將頭埋到母親的懷抱，那樣的溫暖心安。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丫鬟回話道：「夫人，衛王世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