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錙銖必較
在轉頭看見李離陰冷的面容上帶了一抹笑意的時候，顧衣心知不好，心中警鈴作響，下一刻，她被李離輕輕鬆鬆的提了起來……
「撲通」一聲，平靜的水面漾開了水紋，然後卻見先前還一臉嘚瑟的某人如同落湯貓一樣在水中拚命的折騰，將離王府中養的錦鯉嚇的不輕……
許久許久之後，終於折騰到岸邊的顧衣，渾身濕漉漉的，一臉狼狽，頭上還頂著一顆水草，看著坐在水榭邊上十分悠閑的喝著茶水的某人，氣沉丹田、怒髮衝冠道：「李離，你這個混蛋！」
驚飛飛鳥無數……
很久很久之後，離王府中的暗衛提及到這一天的時候，都不由得想起這一天他們家那位英明神武的王爺，所做的辣手摧花之事——將他們未來的小王妃直接扔到了水裡面，間接的證明了他家主子真不是憐香惜玉之主。
當然，在很久很久之後，他們家那位不會憐香惜玉的主子為此事不知道懊惱了多少回。今日之事，只不過是未來他們家主子追妻道路上坎坷阻礙的一筆而已……
半個時辰之後，顧衣在王府的客房中裹著乾淨的被子沉默半響后，看著侍女手中乾淨的衣裙，問道：「我的衣服呢？」
「四小姐的衣服濕了已經拿出去洗了，這是王爺方才命錦衣閣送來的新衣服。」紅色的衣裙，十分張揚的顏色，兩邊衣襟用金線勾勒，通體沒有其他複雜的花紋，但是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
顧衣沒有動，倒是那侍女催促道：「四小姐，王爺還在等著您呢。」
想到那個罪魁禍首，顧衣的臉色更加冷了冷。見顧衣神情這般，那侍女也不敢說話，兩個人僵持在了那裡。
一旁遠書見狀，便解圍道：「小姐習慣我伺候，這位姑娘將衣服放在這裡便可。」
那侍女看了一眼顧衣的臉色，識趣的將衣服放在了一旁出去了。
李離準備的十分貼心，除了外面的衣裙之外連裡衣都準備好了，見狀，顧衣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卻也沒多說什麼。
換了身衣服，將濕漉漉的頭髮攏了攏，見沒人了，遠書方才問道：「小姐，你好端端的怎麼就落水了呢。」
曲園之事，遠書如今想起來依舊是心有餘悸，當見著李離從水中再一次將顧衣撈出來的時候，遠書嚇的不知如何是好。
萬幸的是，小姐沒事。
眼見著遠書一臉擔憂，顧衣按住了跳動的眉頭，道：「離王府的路太滑了，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她總不能說，是被錙銖必較的李離扔到水裡面去的吧！
聽出顧衣語氣中咬牙切齒的意味，雖然遠書還奇怪著雖然離王府後花園四面環水，但是這些時日也未曾見過什麼時候下雨，怎的就路滑了呢。
顧衣看著遠書一頭霧水，嘴角抿了抿沒多什麼。任憑遠書想破腦袋也猜不出來，依照李離那樣的身份地位，竟然會做出這樣惡劣的事情來。
李離此人對外不苟言笑，端著十足的架子，就在她面前，什麼惡劣的性子都顯露出來，顧衣十分懷疑，二人八字不合！
「我與離王還有事相商，衣服……」顧衣十分彆扭的拉扯著身上的衣服。
顧衣有輕微的潔癖，不是自己的東西用起來不習慣，更何況是貼身的衣物。雖然這是錦衣坊新做送來的，但是顧衣覺得無比彆扭。
遠書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的，便道：「奴婢這就去將那濕衣服烘乾。」
她們今日出來都有一天的時間了，若回去的時候換了身衣服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也不知道如何的猜度小姐呢。
為了顧衣的名聲著想，她們回去的時候必定要換上原來來的時候穿的那一身衣服。
李離早就洗好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方才宮中又送了一批奏摺來，李離在書房中翻閱著奏摺。
顧衣進來，李離聽見了腳步聲，卻未曾抬頭。
曲園行刺那件事情之後，也不知是誰同元樂帝說了還是什麼緣故，元樂帝怕李離與他生疏了。為表示自己絕無猜忌李離之心，是以許多事情對李離更加器重，其器重的結果是每日從宮中送到離王府的摺子比往日里更多了一半。
李離同元樂帝說過幾次此事不妥，卻被元樂帝以身體不好的原由說了過去。既然摺子送到了離王府來，李離做事素來認真仔細，自然不會隨意批改應付了事。
生於大祁的皇室，但是李離絲毫沒有沾染皇室的慵懶之風，坐姿端正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
大約是因為自小在軍營中長大的緣故，李離吃穿用度並不講究，一言一行有著軍人特有的果斷。
前世的時候顧衣在邊境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這個三軍統帥，權傾朝野的離王，卻與尋常將士一樣與他們同吃同住。倒是顯得她這個跟著大軍的督軍，格外的嬌氣了。
墨色的長發，墨色的玉簪，玄黑色的袍子，五官是不同於李氏皇族的羸弱，稜角分明，長眉入鬢，容顏俊美，卻因為那天成的肅殺之氣讓人不敢褻瀆。
這般衣冠楚楚的模樣，絲毫不能跟一個時辰前將她丟下水中去那樣惡劣行徑的人聯想到一起。
想到李離那惡劣的性格，顧衣很快從被美色蠱惑中回神，目光移開，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李離的書房。
說起來，前世今生，顧衣是第一次到李離的書房來。
前世的時候二人算的上是「很熟」了，離王府，顧衣也陪著小皇帝李宸煜來過幾次，畢竟李宸煜剛登基的幾年，對李離這個皇叔還是十分信賴的，做為小皇帝的寵臣，自然也來過離王府。
只是那時李明淵與李離的暗中較量已經拉開了序幕，她早早的投誠了李明淵身為李明淵的心腹，離王府上下自然是將她當賊一般防的嚴嚴實實，連出大廳一步明裡暗裡都有人盯著，更不要說靠近離王府書房這般極其機密的場所了。
李離的書房，如同顧衣所想的，和他這個人一般無趣。
整個書房中兩面牆都放著書，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方書桌了，書桌上擺放了許多處理好和尚且未曾處理好的摺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飾的東西。
不像當年顧衣在朝中為官的時候，書房以白玉鋪地冬暖夏涼，擺放把玩觀賞的器具都是極其精緻的，十二開的雕花鏤空屏風後面放著一張軟榻，若是累了便靠在軟榻上小憩片刻。
那些年，雖然一直在刀光劍影中過來的，可是顧衣萬萬是不會虧待自己的。是以，當顧衣在邊境的時候，死性不改依舊吃不下那些將士們慣吃的粗糧，命人到江南運了一車海鮮來只為了想吃銀魚豆腐羹的時候，險些被李離揍了一頓……
前世她好逸惡勞，嬌縱奢侈，雖然最終沒落個什麼好下場，但是至少那些年中沒有虧待過自己。不像李離，什麼都不求，只對李氏皇族忠心耿耿，最終還是避免不了被賜死的下場。
「等本王一會兒。」李離將一本奏摺放下，又拿了一本摺子道。
這些摺子送來的急，待會兒還是要送到宮中給元樂帝的。之前李離也好奇，他不在每日摺子那麼多，都是由誰批奏。
而後，元樂帝身邊的夏守忠說過，當皇上身體不適或者是無心批奏奏摺的時候，摺子都是直接送到棲鳳宮，給皇後娘娘過目的。李離當時聽了夏守忠的話之後，眉頭皺了皺沒說什麼，之後宮中摺子送的再多，李離也不多問什麼了。
若非是為了章家的事情，顧衣才沒這個耐心留在這裡等李離呢。見李離沒工夫搭理自己，便自顧自的打量起李離書架上擺放的書，李離由著她如同一隻闖入了陌生地盤的貓一樣好奇的打量著書房，沒有阻止。
放在書架上的書，都是兵法謀略之類的，一看就很無趣；倒是在後排角落裡的那一排書，應是許久沒被主人翻閱過了，蒙了一層灰，顧衣略過看了下，發現這些書並非是什麼史冊國學，也並非是什麼兵法謀略，而是一些十分有趣的雜書。
有各處的山川遊記，也有一些話本雜談，顧衣隨手抽了一本，卻見是《織錦論》，裡面所記載的內容竟然是一些織染之法，泛黃的書頁中，竟然還有人認真的用小字做了批註。
顧衣看得有些訝然，只覺得又再一次重新認識了李離。
看的正有趣的時候，卻有人從顧衣身後將這本書抽走了，顧衣回頭差點就嚇了一跳，卻見李離竟然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她身後，挑眉看著她。
顧衣見李離面上並無不悅的神情，意味的深長的笑道：「王爺書房藏書可真多。」
這些雜書，怕是比她在端居中的書還要豐富。以前她看這些書的時候娘親總說她不務正業，卻未曾想到被譽為戰神的離王，書房裡竟然還有這麼多不務正業的書。
李離功力深厚，似乎沒聽出顧衣話語里嘲諷之意一般，神色十分淡然，厚顏無恥道：「本王博聞廣記！」
將顧衣從書架上抽出來的書又放回了原處。
這些書，已經許些年都沒有碰過了，角落裡已經結了蛛網塵寰。如同那些年少輕狂的時光，被歲月風塵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