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漫不經心
前世顧衣在江南落難於青樓時，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一個恩客所贈的殘本。當時，那人是落魄的織錦商人，卻喜歡美人，喜好音律。
為了見她一面討她歡喜，便將祖傳的一個孤本織染的古籍給了她，不過是為了聽她彈一曲箜篌而已。
當時她覺得此人十分有趣，便就收了那本古籍，倒也沒別的什麼想法。彼時她不過落難在青樓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縱然這古籍上的方子可價值千金，對於顧衣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
幾年後，顧衣重回到長安，先是到國子監中領了個虛職，便想起了當年那本古籍。
那古籍殘卷，記載了許多當今世上失傳的織染法子，但是卻殘缺了一部分。
國子監雖然是個虛職，沒有什麼實權也沒有什麼油水可撈，可是唯一好的一點就是裡面書多。
在國子監中無事，顧衣便就研究那織染的方子，方子記載著依舊失傳的陵繚織藝、還有前朝隨後主一起焚毀的青絲雪綢的方子！
而後幾年，顧衣得了元樂帝信任成為戶部侍郎，藉由職務之便在長安城中化名開了間和月齋。
那珍貴的綢緞，再加上背後顧衣利用職務之便在推送，和月齋一躍成為絲綢商賈之首，成為皇家貢品，千金難得一匹，堪稱稀世珍寶。
雖然和月齋給顧衣帶來了巨大的利益，但是顧衣的野心當然是不僅僅滿足於此，將主意打到了錦衣坊！
和月齋的絲綢最好，但是錦衣坊衣服所推出的款式，卻是長安城中貴女們的最愛，顧衣想要將錦衣坊和和月齋合併。
和月齋的絲綢和錦衣坊的衣服技藝，二者一旦合併必定能賺個盆滿缽滿。彼時，李明淵野心正熾，最是需要銀子的時候！
可是錦衣坊的主人柳平卻沒答應！
錦衣坊的主人柳平，當年白手起家，一開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成衣鋪子，後面規模越做越大，每年所推出來的款式新穎，綉工精緻，深受長安城中貴女們歡迎。
而這錦衣坊的背景十分神秘。
柳平看似不過是個尋常的商人而已，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可是卻在短短几年的時間內將錦衣坊的生意越做越大。柳平膽小怕事，顧衣暗中施壓，可是不知為何柳平就是油鹽不進，死都不肯將錦衣坊賣給她。
顧衣暗中查過錦衣坊的背景，可是十分乾淨，與朝中大臣和那些皇族並沒有什麼關係，這也正是讓顧衣疑惑不解的地方！
背景太過於乾淨反倒是令人生疑了，畢竟這是在長安城中！
到了後面的時候，因為李明淵的施壓，錦衣坊在長安城中無法立足只好離開，而就算是被迫關門，柳平卻依舊十分有骨氣的還是不答應與她合作。
前世的時候，因為身份之便顧衣開了和月齋，將生意越做越好。這一世，雖然沒有前世的際遇，但是那殘卷方子顧衣都記在了腦海中，卻因為身份不便，又加上在顧家還有母親留下的豐厚嫁妝顧衣並不缺錢，所以便沒有想著自尋麻煩年在臨氏對她虎視眈眈的時候，攪些什麼風浪。
畢竟青絲雪綢，是前朝皇家供奉之物，十分名貴。若是現世，在自己無權無勢沒有任何實力能夠保全它的情況下現世，到時候非但不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利益反而會招惹來無窮的麻煩。
但是恰好，章家給了她一個極好的機會。
可以借著章家的名義掩護，讓青絲雪綢重現於世。是以這些時日顧衣與章蘭因神神秘秘的除了處理章家的賬本上的問題之外，還是有其他用意的。
這是顧衣原本的打算，但是在聽了李離這一番話之後，改變了主意！
有李離這廝做靠山，以離王府的勢力就算是青絲雪綢重現，也不怕招惹什麼禍事了。
只是……青絲雪綢實在是太過於名貴，一開始拿出來必定會掀起風浪讓人起疑。是以顧衣本是打算將那殘卷上陵繚等織染之法研究出來，再佐以錦衣坊的手藝，必定能夠大賣。
前世的時候顧衣手段太過於強硬，所以將柳平逼走離開長安。顧衣與錦衣坊無冤無仇，顧衣自然不會再入前世那樣不給人留一條活路，她想將新開的絲綢鋪子與錦衣坊合作，但是在這之前，必須要弄明白錦衣坊的幕後掌柜，究竟是誰！
柳平手段平庸，且膽小如鼠，並非是那種奇才，究竟，是誰在暗中相助呢？
聽了顧衣的話，李離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為何要查錦衣坊？」
顧衣便將緣由說了，「我要與錦衣坊談一筆生意，必須得清楚錦衣坊的底細。」
見李離神色有些不對勁，顧衣放在膝蓋上的指頭動了動——若是說錦衣坊在朝中有人，但是卻能讓李明淵和她查不出的話，也就只有離王府了！
「畢竟，長安城是天子腳下，錦衣坊非同一般的小作坊，在與他合作之前想知道它與朝中有沒有什麼瓜葛，王爺，是覺得有什麼不妥嗎？」顧衣試探性的問李離道。
李離眉宇之間依舊冷清清的，似乎方才的變化不過是顧衣的錯覺一般，懷疑的看著顧衣說道：「一個月的時間內，你想單單憑藉一個絲綢鋪子，便能為本王籌謀百萬兩銀子？」
聽出了李離語氣中的不信任，顧衣也不惱，微微一笑：「自然不是，只要王爺願意做和月齋的靠山，我自有辦法，為王爺籌謀到百萬兩！」
顧衣的語氣說的十分篤定自信，倒是讓李離心中更是疑惑。
章家一時之間不能動大筆的銀子，而沈如……雖然宋辭年說，沈如臨死之前留給顧衣大筆的嫁妝，但是那些嫁妝，應當沒有百萬兩這麼多吧……
不過沉吟片刻，李離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道：「好，本王答應你！」
他倒是想看看，顧衣究竟是有什麼通天的法子，百萬兩銀子，能一時尋到！
兩個人一時間各懷心思，相互試探，但是表面上倒是十分和睦。見氣氛不錯，李離又有求於她，顧衣便說了六月十五，老夫人要她請離王到顧家賞荷的事情。
李離聞言，眉頭動了動，清冷的眼神掃過了顧衣一眼：「你便這般擅自做主的替本王應下了？」
顧家的那些人，一個個各懷心思，無故邀請他進府肯定是不安好心。李離可不信顧衣沒看出來那些人的心思，可是偏偏爽快的答應了。
被李離清冷的眼神看的顧衣有些心虛，但是隨即看著李離，諂媚的笑道：「王爺都說你我二人左右是要成親的，離王府的鋪子王爺都要交給我打理。這點小事我替您應下，您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看著顧衣狡黠的笑容，李離竟一時語塞！認識半年的時間，眼前的小丫頭從一開始對他的畏懼如今變得越來越隨性了，曾經對他避之不及的「成親」兩個字，從她口中就這般隨意的說了出來。
這般的漫不經心，讓二人的關係越發的微妙起來。就連李離自己都不知道，與顧衣之間，關係究竟是越來越親近還是越來越疏遠。
鏡湖邊，她安靜的依偎在自己懷中，脆弱又倔強，二人之間那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氛，如今回想起來恍若是一場夢……
他和顧衣之間，一切如昨什麼都沒變，可是又有什麼在心尖悄無聲息的發生著變化。那是一種十分陌生的，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李離不喜歡這種感覺，更讓他不喜歡的是，顧衣那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她影響了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可是偏偏她毫不知情，那般無辜……或者是說，無論自己的心境如何，似乎是對於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吧……
顧衣感覺到了李離身上散發出的涼意，有些莫名的看著李離。
看著那一雙無辜的眼神，李離面色凝了凝，眼中溫度淡了幾分，淡淡的看著顧衣說道：「六月十五，顧家的賞荷宴怕是開不成的。」
顧衣莫名看向李離，心道莫非是他不願意去顧家？誰知道，接下來李離的話讓顧衣沒有再糾結什麼賞荷宴的事情！
「若是不出所料，沈家，五日後便就要回長安了！」李離的語氣淡淡的，沒有什麼起伏，垂眸看向顧衣，卻見那一雙鳳眼變得晶亮起來，帶著歡喜與驚訝道：「舅舅他們這麼快便就要到了？」
今年四月初，元樂帝才在朝中下旨召沈家回長安。長安的官員將聖旨傳到漠北的時候已經到了五月初了。
沈家在漠北多年，如今回長安自然少不得要交接軍務、收拾細軟，從漠北到長安，路上行禮多，又是拖家帶口的，回長安至少要兩三個多月的時間。
顧衣前些時日收到沈家的來信，本以為是在七月底的時候才會到長安，未曾想到提前了一個月。
是以，聽到李離的話顧衣自然是高興的。
舅舅、舅母還有兩個表哥，雖然這一世從未見過，但是每年定時送到顧家的家書可以看出他們對自己的牽挂。
若是說，這世間還有誰能沒有任何緣由的對自己好的話，也就只有舅舅他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