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眷侶怨侶
「謝公子，似是很想醫治好花蕊夫人？」二人之間默了默，還是顧衣率先開口問道。
據說，謝蘊此次來長安，是專門來為花蕊夫人送葯的。
謝蘊與蕭桓玉交好顧衣是知道的，只是對花蕊夫人的病情謝蘊太過於關心了，倒不太像是謝蘊的性子。
謝蘊看了顧衣一眼，似是不明白為何顧衣會問出如此奇怪的話題，沉默了片刻，倒是很認真的回答顧衣的話道：「這是自然。」
「蕭兄待夫人一片痴心，二人琴瑟和鳴，無關於身份如何地位如何，這般恩愛夫妻，自是希望他們能夠相守的更久遠些。」謝蘊語氣中，歆羨之意顯而易見。
「無關於身份如何……地位如何……」顧衣聽著謝蘊的話，心口似乎是被什麼狠狠的扎了一下。
當年少年時負氣所說二人門第之別，縱然已經過了這些年，謝蘊想來依舊未曾釋懷。見他清俊的面容，帶著三分惆悵之意，顧衣的心中愧疚之意更濃。
見顧衣未說話，謝蘊復又正色同顧衣道：「凌雪風醫術高明，是蕭兄惟一的希望。無論你們答應蕭兄治病目的如何，要什麼我若是能做到的便替蕭兄做。只要能治好夫人的病。」
這些年蕭桓玉四處尋找珍貴的為花蕊夫人治病的藥材，謝蘊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因為與蕭桓玉之間的交情所以這般，這是其中原因之一。還有一點，是感動於蕭桓玉對花蕊夫人熾烈的愛意。
無論身份懸殊，無論外面的流言蜚語，這些年蕭桓玉依舊堅守一人，這種感情就算是局外人見之也不由得為之動容。
而看著蕭桓玉與花蕊夫人，似乎是能夠從他們身上，彌補當年少年時所留下的遺憾和悵然。
與謝蘊相識這麼些年，顧衣對謝蘊之了解自然對他的想法猜測到了一二，心中更是十分複雜。
當年那一番話，如今想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混賬。只是少年時犯下的錯誤，卻又無法再在此事上彌補於他，這樣一個清淺溫潤的男子，適合更好的女子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她。
顧衣希望，他不要再捲入到長安的是非中，希望他能夠忘了他擁有更好的人生。
種種愧疚與複雜的心思，謝蘊絲毫察覺不到。他只見到顧衣沉默片刻后，忽而淺淺一笑道：「謝公子放心，治病救人乃是醫家本分，既然我與師兄答應為花蕊夫人治病，自然無其他條件。」
似是一種保證，又似乎是一種誓言：「我定當如謝公子所願，幫助師兄救醫治好花蕊夫人。」
謝蘊沒想到顧衣會用這般慎重的語氣說這番話出來，微微的怔了怔，不經意間對上了那雙鳳眼，驀然的又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凌雪風再次為花蕊夫人診脈並不順利，花蕊夫人拒不診脈。
她微微一嘆，看著蕭桓玉道：「蕭郎，我的身體我自然知道。又何必平白再煩擾人家呢。」
若名花傾城的美人，長發委地，身形單薄，臉色蒼白的有些透明，黛眉微顰，有一種盛開到極致即將要凋零的美麗。
彩雲易散，琉璃易脆，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難以留住。蕭桓玉的眼中閃過一絲類似於痛楚的神情，但是見著一臉決絕的女子，緊握的拳頭鬆了松，以一種輕柔的哄著孩子的語氣道：「阿嬈，這次的大夫和以前的不一樣，再讓他替你看看，好么……」
眼中希冀的光芒，在對上女子抗拒的神色之後，黯淡了下來，但是隨即，清俊的臉上又帶著笑容道：「今日你心情不好，不想看大夫也沒關係……等你心情好些，再讓他來。」
他這般小心翼翼討好的樣子，讓女子神色動了動，似是怕她再次的拒絕一般，蕭桓玉快步的走了出去，靠在軟榻上的女子揪著錦被，指尖有些泛白……神情複雜，似是想要叫住他，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只得輕聲一嘆……
門外，凌雪風聽了蕭桓玉的話，臉色倒是沒太大變化，只冷笑一聲道： 「侯爺，諱疾忌醫是醫家大忌，既然夫人不想活命，那在下也回天乏術。」
顧衣見凌雪風這麼快就出來，心想莫非是花蕊夫人病情不大好？但見凌雪風帶有怒色，蕭桓玉在後面不斷的賠笑，心中也明白幾分，卻也沒多說什麼，跟謝蘊說了聲告辭，緊跟著凌雪風身後。
出了山莊，顧衣好奇的問道：「花蕊夫人病情如何？」
凌雪風皮笑肉不笑道：「自己想死，我又能如何？」
顧衣眉頭動了動，問道：「師兄的意思是不打算再管這件事了？可是畢竟當日與景侯約定在先，章家的事情他已經做到了，若是……」
「我答應他為其夫人治病也做到了！」凌雪風沒好氣的打斷了顧衣的話，道：「這些年，景侯請了那麼多名醫，難道他自己不清楚那花蕊夫人的病乃是心病，若是心結不解，再好的大夫用再好的葯也無力回天！他四處尋醫，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蕭兄……」迴廊處，目送著兩個人離開的蕭桓玉看著遠方，顯然方才凌雪風同顧衣說的話他全然聽了進去。凌雪風的那一席話，與其說是說給顧衣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他聽的。
這些年，究竟是他錯了嗎？
謝蘊連叫了他許多聲方才回神。
「看你臉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嫂夫人……」謝蘊不知其中內情，見凌雪風快步離開，也不知花蕊夫人病情如何了。
蕭桓玉回頭，素日明朗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卻見他輕聲嘆口氣，不知是說給謝蘊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當年，我若是沒有一意孤行的將她從越溪帶回來。我與她之間，又會怎麼樣呢……」近乎呢喃的聲音，破碎在了風中……
隨著馬車漸漸行駛，那清雋字跡提著的「歸雲山莊」的字跡漸行漸遠。這是顧衣第二次到這個地方，心情越來越複雜。
皇城腳下，清貴無雙的侯爺，精心建造的世外桃源的山莊，在長安城中為人所歆羨的神仙眷侶，又有著怎樣不為認知的故事與過往。一個求生，一個求死，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你怎的好好的對花蕊夫人的事情這般上心？」凌雪風挑眉問道。
顧衣才發覺自己方才將疑問說了出來。
顧衣笑：「外人傳言景侯與花蕊夫人神仙眷侶，如今見著倒像是一對怨侶，其中恩怨如何，難道師兄不好奇嗎？」
凌雪風卻笑了，顧衣挑眉，不解的看著凌雪風，卻見凌雪風道：「沒想到你也會問這般的糊塗話來。世間痴男怨女，多少夫妻看似恩愛舉案齊眉，可是其中辛酸，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凌雪風的眉梢之間，帶著幾分凜冽之色，顧衣見慣了他或是漫不經心或是八面玲瓏的模樣，倒是少見他言辭這般犀利。
顧衣眉頭動了動，好奇問道：「師兄此言似乎是對此深有體會？」
凌雪風與李離年紀相仿，在大祁一般男子都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李離至今孜然一身，是因為心中依舊念著周青鸞，曾經滄海難為水。倒是凌雪風，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未曾聽說過身邊有什麼女子。或是有，只是她不知而已，顧衣難得小小的八卦問了下凌雪風。
凌雪風顯然沒打算滿足顧衣的好奇心的想法，只淡淡道：「不過是見了多罷了。」
顧衣沒問出什麼，只得撇了撇嘴，心道老狐狸。便也收了好奇心，跟凌雪風說起了正事：「花蕊夫人的病，師兄真的打算之後不過問了么？」
方才在山莊，凌雪風那一席話顯然是說給景侯聽的。是以顧衣方才復又問道。
見顧衣對花蕊夫人的事情超乎尋常的關心，凌雪風敏銳的嗅出了什麼，摸著下巴打量著欲言又止的顧衣道：「你是有話同我說？」
也難怪凌雪風起疑心，畢竟之前顧衣不大願意想插手花蕊夫人的事情，今日到歸雲山莊都是凌雪風強制性的拉著她來了，而現在又這般熱心，前後態度差距未免太大了。
凌雪風的狡猾程度不亞於李離，只是平日里端著一幅無害的樣子罷了。顧衣斟酌著，如何說才能讓凌雪風答應醫治花蕊夫人又不讓他多想什麼。
顧衣並非是多管閑事之人，相反的之前顧至遠總是罵顧衣性情冷淡，也不是沒什麼道理。顧衣是個十分怕麻煩的人，對於自己不在意的東西很少去理會，就算是有素不相識的人死在顧衣面前，顧衣只繞道走過去，絕對不會多看一眼。
或許是天性涼薄，所以才如此。
而花蕊夫人，對於顧衣而言也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論理來說凌雪風能救治好花蕊夫人固然好，可是若不成也不會那般強求。
可是，她既然應允謝蘊之話必定說到做到。
前世所虧欠謝蘊良多，這一世所彌補的地方少之又少。若是幫助蕭桓玉與花蕊夫人是謝蘊所想要的，顧衣必當竭盡全力。
顧衣含笑的看著凌雪風，道：「是，我希望師兄能夠幫我，治好花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