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沈家回歸
旭日東升,給巍峨的城牆上一層淺淺的金色,從長安城官道外的驛站上眺望長安,卻見那皇城屹立於光輝之下,無論世間滄海桑田,王權更迭,依舊亘古不變。
昔年離開長安時,尚且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再次回來,卻兩鬢如霜,物是人非。
「過了這個驛站,再過兩個時辰,便就要到長安了。」蘇氏嘆了口氣,不知是欣喜還是擔憂道。
而沈意心中也是百般滋味,神色複雜的說道:「未曾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還有能回到長安的一日。」
昔年沈家變故,先帝震怒,不念沈家幾代功勛貶謫到漠北,無召生生世世不得回長安。
十六年的時間,皇權更迭,世事變遷,沈家被遺忘在漠北苦寒之地,鎮守邊關。昔年沈家何等顯赫輝煌,卻因當年得罪先帝,所有功勛盡數抹去。
蘇氏是知道,沈意心中到底還是怨著先帝和皇家的。若非是因為顧衣與離王定下婚約,若非是因為離王當眾在金殿上為沈家求情,元樂帝早就忘記了還有一個沈家,未免讓人心寒。
「無論如何,總算是回來了不是么。」蘇氏笑著寬慰沈意道,。
驛站外,馬車車隊都已經準備好,沈雲鶴騎在棗紅色的大馬上,見沈意與蘇氏沒有動作,便扯著脖子叫道:「爹,娘,你們快點啊。」
長安城內繁華錦繡,自然非漠北可比,他尚且年少尚且不知父母兄長他們的顧慮,從漠北到長安他趕路是最為積極的,是以行路雖然辛苦,素日里嬌生慣養慣了的他卻從未抱怨過。
沈雲鶴扯著嗓子叫,沈意自然聽見的。見著在一堆行禮邊上的沈雲鶴,饒是沈意也不由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此次從漠北回長安,一家人都是輕車簡從的,就屬沈雲鶴的行禮最多。那些都是沈意不可多得從沙堆里刨出來的寶貝呢。
明年開春便就要滿十八了,還這般的肆意妄為,沈意想著到了長安,是要將他的性子收斂些了。
蘇氏推了沈意一把道:「好了別想那麼多呢,我們早些進城,說不定衣衣也在城外等著我們呢。」
提到顧衣,沈意原本稍嫌冷清的面容多了幾分暖意,嘴角復又掛上了笑容道:「是啊,我們先進城吧,也不知,她如今是何模樣了……」
將近巳時的時候,沈家的車隊終於進了城。
沈意騎馬在最前面,進了城樓宮中來的禮官連忙迎接了上去,諂媚的笑著道:「沈將軍一路辛苦了。」
那禮部的官員是多年的老狐狸了,知道這沈家如今被皇上從漠北詔回長安,雖然之前在先帝那裡受了冷落,但是現在回來可是前途無限,更何況,又與離王府攀上了姻親,是以更加不敢怠慢。
沈意見狀下馬,拱手道:「哪裡,有勞大人了。」
見沈意不似傳言中那般無禮,又對他這般恭敬,那禮部的官員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阻止了後面準備扶蘇氏下馬車的沈雲卿兄弟二人道:「大人不必客氣,這一路舟車勞頓,大人同我回宮述職,夫人就不必下馬車了。」
這禮部的官員也是皇上跟前的人,論理說家眷也要出來見禮的,如今這般,倒也是給沈家的另一種恩寵。
也算是這麼些年,沈家在漠北鎮守勞苦功高,朝廷未曾過問,一種變相的撫慰了。
沈意有些意外,但卻也是個聰明人,便道:「多謝大人。」
話音落下,那禮部的官員尚且沒說什麼,便聽見停在城樓門口,一輛做工精緻的馬車中傳來一個聲音道:「沈將軍不必多禮了,如今天色不早,早些進宮吧。」
那樣不緊不慢的聲音,帶著世家出身的矜貴,聽在沈意的耳中,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沈意回頭,卻見車簾挑開,穿著硃紅色官袍的男子出現在沈意的面前。不過是瞬間的功夫,沈意的臉色沉了下來,緊捏著拳頭「咯吱」作響。
猶記得當年那件事發,先帝震怒,父親入獄,沈家朝不保夕,是沈如求著顧至遠,聯絡朝中重臣為沈家求情,最終沈家得以保全流放到漠北。
那時,顧至遠與臨氏的事情在長安城中傳的沸沸揚揚,他捧在手心的妹妹,一下子成了長安城中的笑柄。
那時沈家的種種身不由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如留在長安,留在這個是非之地。
三年前,沈如難產病逝,恰逢與北戎交鋒戰事吃緊,若非因為如此,沈意早就不管什麼皇命直接到長安宰了顧至遠。
說什麼難產而死死於意外,當他是無知小兒嗎。
這些年來,他不能回長安,與沈如的聯絡只能靠互通書信。雖然沈如不說在顧家境遇如何,但是沈意知道想來這些年,那一對母女便就被顧至遠擺在她的面前,沈如的日子都不大好過的。
雖然沈家那麼多骯髒事,但是都是大戶人家,沈意也聽說過後宅的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沈意篤定,沈如的死絕對不是那般的簡單,此次回來,他最想做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見顧衣,二是收拾顧至遠!
那禮官卻見原本還笑語盈盈的大將軍頃刻間就變了臉色,臉上的笑容也有幾分尷尬了起來。
當年顧家和沈家的事情在長安城中可算的是鬧的沸沸揚揚,就算是他在宮中也聽聞過一二,如今二人相見,真怕沈意這般火爆脾氣動起手來。
禮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萬幸的是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卻見沈意看著馬車內,臉上原本憤怒的神情驀然斂了幾分,怔怔的看著馬車內,神情有些複雜。
禮官順著沈意的目光看去,卻見顧至遠的身邊坐著一個穿著淺綠色衣服的少女。
少女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容貌清麗,微微向上挑的黛眉下那雙鳳眼,與沈意有幾分相似。想來,這應當就是傳言中顧家的四小姐,離王那未過門的小王妃了。
「舅舅。」果然,那坐在馬車內的少女見到沈意的時候,不禁雀躍的叫道,直接跳下了馬車,清脆的聲音是藏不住的歡喜。
這並非是顧衣第一次見到沈意,可是饒是這般,顧衣不由自主的紅了眼圈。
誰也不知道,在天牢中,從顧南月的口中聽到沈意的死訊,聽到沈家被滅門的慘訊,那一種錐心之痛,比之所受之刑更甚千百倍。
前世她錯信他人,落到死無葬身的下場全然是因為她咎由自取,所以她認了。可是顧衣後悔。痛恨的是連累了沈意,連累了在這世間,唯一對她好的親人。
如今見到沈意,沈家人都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顧衣心中百感交替,難以言明,不禁紅了眼圈。
顧衣的容貌,像極了沈如。看見顧衣的時候,沈意有片刻的錯愕,以為是沈如站在了自己面前。
看著那肖似妹妹的外甥女,想起病逝的妹妹,沈意不善於言辭,蠕動嘴唇不知說些什麼,半響后,以長輩的姿態摸著顧衣的頭道:「好孩子,是叫衣衣吧。」
當年,沈如本意是想為顧衣取名為一一的,一一,名字簡單,象徵著從一而終,這也是沈如此生求卻又難得之事。
只是畢竟是顧家嫡系所出的長女,一一這個名字太過於簡單了,所以顧家的老國公爺便改名諧音為衣衣。
顧衣知道沈意不善於言辭,第一次見面她也不想讓沈意太過於傷感,便笑道:「是啊舅舅,你可算是到了,我等了你許久了呢。」
眉眼鮮活,比之沈如恬靜的神色更多了幾分明媚,想來這些年雖然無母親庇護,但是在顧家過的還是不錯的,沈意心中想到。
二人急於相認,倒是將同在馬車內的顧至遠忘在了一邊。
顧至遠提醒沈意道:「沈將軍時辰不早了,晚些的時候再讓衣衣去府上吧。」
這裡,並非是敘舊的地方。
沈意的目光終於從顧衣身上移開,落在顧至遠身上神色倒是沒有之前那般好看,冷哼一聲沒說什麼,翻身上馬,溫聲對顧衣道:「衣衣,你先同舅母和兩個表哥回去,晚些舅舅再回家。」
對顧至遠與顧衣二人的態度,可謂是天差地別。
顧衣能同顧至遠出城,但是卻不能跟著去宮中的,如今人見到了到了宮中有顧至遠在,顧衣便也就放心了。
雖然顧至遠沒有明說什麼,但是出了城見那禮官對沈意的態度顧衣大概明白為什麼不顧與沈意之間的恩怨,來親自接沈意了。
雖然之前沈家在長安城中地位非凡,但是十幾年未曾回長安,朝中局勢早就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沈意方才回長安,到朝中述職,對於朝中情況不了解難免會吃虧。
顧至遠雖然在朝中沒有實權,但是畢竟有國公爺這個虛名在,顧家在朝中又是贊纓世家,若是有顧至遠在一旁提點沈意,沈意此次進宮述職不會出錯或者被人為難。
但是沈意與顧至遠不和,怕沈意不領情,所以顧至遠帶上了顧衣一起,至少讓沈意當著顧衣的面上,不會駁了他的好意。
無論如何,至少顧至遠對沈如還有沈家,都十分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