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情深緣淺
「這麼些年,夫人還是沒有勇氣去愛侯爺,一直在逃避呢……」那樣的話,在耳邊回蕩,叱責著她的懦弱。
是她太懦弱了嗎……很多的話,根本無從對別人說起……
歲月更迭,磨平了許多東西,歷經喪子之痛之後,將她當年那一種在骨子裡決絕的勇氣都彌散了,當年不管不顧拋下一切隨那個男子到長安的小嬈似乎已經死了,活著的,是一幅空殼的花蕊夫人。
不是她沒有勇氣去愛,但是失去那個孩子的痛楚誰也無法想象,日日夜夜,孩子低泣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讓她不得安寧。
從一開始,就是她錯了。可是這些年,被折磨的又何止是她一個人,阿桓不也是如此嗎?
誰對誰錯,誰是誰非,似乎這一生都無法找到一個正確的答案。
「夫人……」顧衣方才前腳離開,身邊的翠容慌張的跑了進來,「侯爺受傷了……」
下一句話,讓花蕊夫人平靜的面容終於起了漣漪,一下子站了起來,慌亂的問道:「怎麼回事?」
「聽侯爺身邊的長春說,侯爺今日回來,遇見了以前的仇家來尋仇,打鬥過程中侯爺受了傷,幸好遇到一位好心的姑娘給送了回來。」
她的面色倏忽間白了下來,想到那一年在山中將他救回來的時候,那人一身是血……只剩一口氣……
見著自家主子臉色慘白,翠容知道自己說的太急了,連忙安慰道:「夫人放心好了,方才有大夫看過了,侯爺受了輕傷……」
話還沒說完,花蕊夫人已經急忙的跑了出去,翠容連忙跟上。
到蕭桓玉的書房的時候,還未曾進去,她便聞到一股血腥味,身邊的長春端了一大盆血水出來,見狀,她不由得扶住了牆壁,穩住身形。
長春見是她,連忙道:「夫人……」
裡面的蕭桓玉聽見動靜,急忙匆匆將外衣披上,見她臉色難看,便道:「我不是吩咐過下人,不讓他們驚動你的嗎。」
素日里含笑的眸子掃過了一絲厲色,長春連忙道:「侯爺,不是我說的……」
花蕊夫人臉色慘白,拉著蕭桓玉的衣襟,平日里清冷的神色終於帶了幾分焦急:「怎麼樣,你傷的重不重……」
雖然翠容說不過是皮外傷,但是不見到人,她始終是不放心的。
見她這般,蕭桓玉握住她微涼的手,反而展眉一笑,看著一臉擔憂她的女子道:「阿嬈,你還是擔心我的啊……」
一旁的長春見兩位主子這般,連忙的將水盆端了出去,順帶著將虛掩的門給關上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躲閃,他知她有著心事,是以二人之間許久未曾這般的親密過了,這一時間,二人許久都沒說話,
她微涼的手心放在他溫暖的大手中,就是這樣一雙手,曾為她撐起了整片天地,讓她背棄了所有的東西!許久許久之後,她放於他手心中的手,還是抽了出來……
見他神色自若,雖然臉色蒼白些,但是精神卻不錯的。一顆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神色又恢復了素日里的清清淡淡的模樣,道:「沒事就好,侯爺,你好好的養傷,晚些我讓廚房送些補湯來。」
他的語氣十分客氣,可是作為夫妻,二人相處之間,終究是少了什麼。
他便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手從他的掌心抽走,在她欲轉身離去的時候,忽然叫住了她:「阿嬈!」
女子的腳步微微頓了頓,卻見他明亮的眼眸,看於她的時候多了幾分暗淡的神色道:「阿嬈,你可有想過,若是今日我回不來了呢……」
「不,不會的。」她下意識的脫口說道。
蕭桓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眼神中的神色十分的複雜:「阿嬈,你為什麼總是要這樣呢?用你自己來懲罰著我,你我誰都不知道,我們還剩多少年的時間,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意外。明明,你是愛著我的,難道我們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嗎……」
世間最為無奈之事,並非是同床異夢,而是相知相愛相守卻無法相親。
她的手扶住了門框,似乎是想要藉此支撐住自己,「阿桓,你知道,我們的愛是有罪的……」
他放於兩邊的手微微握拳,緊接著又鬆開,忽然眼中閃過了一抹剛毅的神色,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攬入懷中喃喃道:「我不管,阿嬈我不管。」
懷中的人,身體那般單薄的身體,在他的懷抱中瑟瑟發抖,「那一年你在山中救了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此生我要的是什麼樣的女子。就算……就算知道,你已經定了親,可是我依舊入了魔的想要你。」
他的聲音,恍若的是從九幽地獄中傳來,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阿嬈,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就算是有罪,下輩子我們一起,去下阿鼻地獄……」
她在他懷中,微微顫抖……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似是此生唯一的救贖……
情不知所起,相逢相遇,皆是孽緣。
「小姐,既然你救了他,為什麼又要這麼快的離開呀?」歸雲山莊不遠處的一片山林中,由此可以俯瞰到山莊大致的景象,站著兩個人。
一個穿著淺紫色的襦裙,做尋常大家閨秀打扮,戴著面紗看不清楚面容;一個穿著青色的衣服,看裝扮,應是一位丫鬟,圓圓的臉,倒是十分討喜。
戴著面紗的小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不離開又如何,難道留在那裡,看他如何與別的女子夫妻恩愛嗎?」
那一座山莊,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給人一種十分溫馨的感覺。能隱居於此,所謂的神仙眷侶,莫過於如此了吧。
「可是小姐,你找了他那麼久,又來了這裡好多次,好容易有機會進去,難道你就不好奇,傳言中的花蕊夫人,究竟長什麼樣嗎?」環兒不知道,自家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跟在自家小姐身邊多年了,她父母雙亡,與小姐名義上為主僕,但是情同姐妹,她是知道,小姐心中一直是有個心上人的,這次到長安,也是為了來找他。
沒想到,小姐口中的那個心上人,竟然是身份尊貴的景侯。在知道景侯的身份之後,小姐數次的到這歸雲山莊附近,可是卻未曾進去過。
今日一早,小姐便就找了借口出宮——如今小姐的一舉一動都在太后密切的監視下,這般出宮不可謂不冒險,可是一向行事穩重的小姐不知道為何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候冒險出宮。
環兒沒有任何意外的同她來到了長安城外的歸雲山莊,可是跟之前幾次不同,沒想到那位景侯遇到刺客,恰好被路過的小姐所救,將他送回了歸雲山莊。
她以為,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小姐必定會好好的把握的,但是卻沒想到一路上小姐似是與他裝作不認識一般,將人送到山莊內之後,悄無聲息的就離開了。
又站在,此處的山坡上,悵然的望著歸雲山莊的方向。
看著那一處景侯刻意為花蕊夫人所建的莊子,環兒無不羨慕道:「聽說那位花蕊夫人出身微芥,可是沒想到竟然能得景侯獨寵這麼多年,當真是好命啊……」
是啊,當真是好命啊……
命運一說,從前的周芍從來都不信的,可是在遇見蕭桓玉之後,她信了。
見到他的那一年,她才十四歲,寒冷的天氣,抱著花在街上賣的小姑娘。而他卻是塵世間翩翩公子,容顏絕佳。
他買下了她的花,那樣溫暖的笑意此生都難以忘卻。
七年後終於在長安再一次的遇見了他,彼時相見卻不能相認。多少次,怔怔的看著那歸雲山莊的方向,想著那清俊的容顏,她多麼想上前去問他一句,「可還記得,那一年在街邊賣梅花的小姑娘。」
可是最終,依舊是沒上前。終歸他們之間不過是萍水相逢,連緣都算不上,何況想要貪求什麼呢?
那個男子,只不過是她蒼涼的生命中,平添的那一抹色彩罷了。
「算了……」不知是說給環兒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目光從山莊收回,少了方才的悵然若失,又添了幾分剛毅的神色,「方才在山莊門口的是顧家馬車。」
見周芍問,環兒連忙道:「小姐,奴婢不會認錯的,當時小姐到長安讓我盯著那位四小姐,是以,顧家的馬車,奴婢自然是認得的。」
想到方才所見之人,周芍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趣味的笑意,低聲的說道:「若是方才我沒看錯的話,那個戴著面紗的女子身形有些像是顧衣,堂堂的顧家四小姐、未來的離王妃,竟然到景侯府上……他不在府中,莫非是來找花蕊夫人的?」
就目前明面上的形式來看,她最大的對手是顧衣,自然是要了解清楚對手底細。
環兒也乘機說道:「小姐,若是那人當真是四小姐的話,她的身邊還跟著一位男子……」
「那便去查,看看那個男人是什麼來頭,與顧衣來這裡是別有目的還是……」周芍微微一笑,道:「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