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龍潭虎穴
從禧福堂出來，回端居的時候，恰好又遇見了嫣兒，顧衣心道這幾日與她「偶遇」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呢，心道不知她究竟是想做什麼。
「今日本想著將禮物生辰禮物送到端居，未曾想到正好遇見了。」不不等顧衣說話，倒是嫣兒見到顧衣含笑的說道，一向溫和的樣子。
顧衣目光從嫣兒隆起的腹部掠過，也道：「姨娘何必這般客氣，如今你身子越發的重了，只是個生辰禮物，讓丫鬟送來不就成了。」
今日生辰這麼多事情，顧衣可不信嫣兒到端居來，僅僅是來送個禮物。自從那一日，聽了嫣兒的那一席話之後，如今見了她顧衣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這禮物得親自送到你手中，才顯得我誠心不是么。」嫣兒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說道，讓人看不出，在那樣和善的笑容背後，究竟藏著什麼心思。
顧衣越發的看不透她了。
從一開始她到顧家，她便絲毫不隱藏自己的目的——李離的安插在顧家的一顆棋子。為了儘快在顧家立足，她算計自己被迫與她站在同一陣營上對付張氏。
本以為，對於顧至齊她不過是利用居多，可是後續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愛上了顧至齊，真的有了身孕了。
這應當是在整個計劃之外的意外，身為一個死士，卻違背了主人的命令，違背了初始的計劃，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又尋求自己的合作——為了保全自己，與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顧衣從來都不是輕易相信別人，但是正因為她有求於自己，所以顧衣對她說的話，沒有太多的懷疑。
但是，恰恰她忽略了最為重要的一點。她的身份，真的僅僅是李離身邊一個死士那般簡單嗎？
若真的是單純的一個執行任務的死士，那麼又為何會知道李離那般多的秘密，包括連凌雪風和宋辭年兩個人都守口如瓶的八年前的一段往事，可是她卻輕易的能透漏給自己。
八年前從徐州凱旋而歸的李離，因為聽聞周青鸞病逝的噩耗，悲痛欲絕。而太后等人利用這個機會，以周青鸞為誘餌，服下了焚情，被太後派出的人追殺。
在數百侍衛忠心守護之下，李離從太后所布置的天羅地網中逃脫，卻身受重傷。他離開朝堂整整八年的時間，都是在養傷。
李離的功夫多麼的變態顧衣比誰都清楚，當年李明淵派出多少刺客，最終無功而返，無千軍萬馬，難以傷到李離分毫。可是八年前，太後用一個周青鸞，便就能讓李離傷重，用了八年的時間才恢復元氣。
究竟，當年的他對周青鸞是如何的用情至深，才會如此？
依照顧衣的驕傲，她不想去跟周青鸞去比，更不會當著李離的面開口問他這些，但是周青鸞那個名字，似乎是藏在心中的微小的刺。
不被提及的時候相安無事，可是一旦提及，便被戳的隱隱作痛。
周青鸞，究竟是怎麼樣一個女子？
嫣兒見顧衣打量著自己，沒有說話，便笑道：「你無需用這般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可沒有什麼惡意。」
顧衣卻不信，眉頭微挑，道：「你跟我說這些東西，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若單單隻是為了在顧家求個容身之處，那麼嫣兒大可不必同她說那些東西，若是被李離知曉，定然會給嫣兒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顧衣心中隱隱有一個念頭，那便就是比起嫣兒的背叛，被人剝開八年前的傷口，李離更不能容忍。
她看著顧衣，臉上的笑意漸漸的收斂了幾分，素手緩緩的覆上了隆起的腹部，一雙秋水翦眸，如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霧氣，道：「我想……在你的身上，得到一個答案……」
這樣的回答，讓顧衣更是一頭霧水，疑惑的看著嫣兒：「一個答案？」
她忽而一笑，眼中的霧氣似被吹散，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明媚，道：「是的，一個答案……」
那樣的笑容，在七月的陽光下，有些刺眼。
嫣兒的美麗，是一種若江南煙雨一般朦朧的清麗。與張氏的明艷不同，她的美麗不耀眼，卻分外的惹人憐惜。
顧至齊昔年為了一個出身微芥的女子，幾乎與張氏決裂。多年後，於花容樓中，顧至齊遇到少年時的戀人容顏相似的女子，是以不管不顧的將她娶回了顧家。
嫣兒那般聰明的一個女子，應該是知道顧至齊素日里溫柔呵護，透過她看見的是誰的影子……
那麼，她想要的答案——莫不是認為，二人同病相憐，想要從她和李離身上，得到一些答案？
顧至齊呵護嫣兒，為了她用上了前所未有的勇氣，與張氏決裂。可是與其說是為了嫣兒，不如說是為了少年時因為一時怯懦，而失去的戀人；李離看似對她情有獨鍾，可是……這樣的一幅容貌，莫不是也如顧至齊對嫣兒一樣，從她的身上，看到年少時失去的戀人的影子……
嫣兒何其的殘酷，將她一直不願面對的問題，非要將那粉飾太平的皮囊給揭開，逼著她直視那鮮血淋淋的事實。
顧衣放在寬大衣袖的手一點點的收攏，能感覺到長長的指甲掐在掌心的刺痛感。
見著顧衣眼中一閃而逝的痛楚神色，嫣兒低笑一聲，看著顧衣道：「作為利用了你的補償，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顧家的秘密。」
顧衣深吸一口氣，看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嫣兒，問道：「顧家的，什麼秘密？」
她上前一步，在顧衣的耳邊低聲道：「今日這般熱鬧，不如你去南園看看，會不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你們今日，是要動手？」顧衣驀然抬頭，看向她，語氣是確定，不是疑問。
顧家南園，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今日顧家倒是熱鬧的很啊。」宋辭年悠悠的喝著茶，看著手中長長的一串名單道。
「周家、張家、沈家、高家還有景侯府，都是朝中幾個大的世家，朝中六部去了三部，戶部、刑部、吏部都在邀請之列，餘下的，翰林院江家……」看到江家的時候，宋辭年的臉色不大好看。這可代表著，今日要看見江嘉敏那個混蛋。
因為章玉瓷的緣由，江嘉敏與章蘭因之間關係已然不能回到當初，但是偏偏兩家之前定了親，依舊未退親，宋小爺心中縱然再著急，也無計可施。
「知道道今日是顧家四小姐的生辰，不知道的，還以為顧家又要重出朝堂，拉攏朝中大臣呢。」
李離淡淡道：「這不正是他們的用意嗎？」
與離王府的聯姻，衛王府的定親，再到沈家回歸，他們是要將顧家，推到眾矢之的！
「顧家這次陣勢這般大，你說皇上那邊，會不會對顧家起戒心呢？」宋辭年摸著下巴，看著李離琢磨道。
「只要顧家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不會。」李離對元樂帝還算是十分了解的，這些年，顧至遠在朝中十分低調，顧家除了承襲了先祖的爵位之外，在朝中還遠遠都沒有沈家有影響力。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凌雪風忽而開口道：「如今不會，但是以後誰也說不準。」
「下個月，顧家便就要與衛王府結親，一旦明年你與衣衣成親，就算顧家再低調，但已然在朝中風頭無人能及，若是藏在顧家的東西走漏一點風聲，在周家的推波助瀾之下，顧家，未免不會成為第二個……獨孤家！」雖然元樂帝不過是個太平天子，碌碌無為，但是李氏皇族在血脈中的多疑不會改變的。
昔年的惠帝在周家的挑撥之下能夠對自己的母族痛下殺手，更何況是顧家。
李離垂眸，淡淡道：「所以，我們要在周家手中搶先得到那個東西！」
宋辭年撇了撇嘴，道：「說的輕巧，他們在顧家找了幾十年都沒找到，我們又怎麼會那般容易……不過，你都派出了四大隱士之一的蘭，想來她應該會有些線索了吧。」
凌雪風正在喝茶，見宋辭年提到蘭，想到她瞞著李離做的那些事情……一口茶水沒忍住噴了出來，正好噴到了宋辭年的身上。
宋辭年今日穿著的是一件雨過天青色長袍，上面用綉著杜若，遠遠看去要多風度翩翩，便就有多風度翩翩，顯然因為今日會在顧家見到某人，所以是一早特意的換上的。
看著衣服上的茶漬，宋辭年眼皮子抽了抽看向凌雪風。凌雪風乾笑的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宋辭年捏著拳頭咯吱咯吱作響面露殺意，凌雪風施展輕功趕忙躲開，宋辭年在後面緊追不捨，便就在此處動起了手來。
李離面不改色，看了下時辰，拿起桌子上的三尺長的錦盒，懶洋洋的吩咐衛風道：「備車，去顧家。」
衛風應下，有些擔憂的問李離道：「主子，今日要不要多帶些暗衛去？」
李離見著衛風一幅謹慎的樣子，輕笑道：「又不是去龍潭虎穴，何須這般。」
緊接著，李離風輕雲淡的吩咐道：「到顧家，將那些暗衛都撤下吧。」
說完之後，慢悠悠的離開了，衛風一張臉苦哈哈的都皺到了一起……
這顧家雖然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卻也與龍潭虎穴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