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爭奇鬥豔
「花……花蕊夫人。」顧衣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
在顧衣記憶中,她素來都是冷清的模樣,一席白衣,沒有任何的裝飾,清清冷冷,彷彿不屬於這個世間。
可是眼前的這個宮裝麗人,彷彿是記憶中的白衣女子,又並非是記憶中的白衣女子,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裝扮不一樣了,蒼白沒有任何顏色的臉頰,濃妝淡抹,多了一分紅暈,細長的柳眉下,那一雙眼顧盼生輝,多了幾分明媚的色彩。
這樣的一個女人,不再是美麗的如同工筆畫下空有容顏不食煙火的仙子,而是確確實實,屬於這個人間。
「四小姐。」她微微一笑,眉宇之間有一種溫婉的顏色。
顧衣回神,方才明白自己的失禮之處。花蕊夫人是景侯的寵姬,論身份是能進宮的,只是傳言中的花蕊夫人不喜這樣熱鬧的場合——連修養的山莊都很少出,更不要說這麼多人的地方。
「不要覺得驚訝,我在嘗試著努力做好阿桓的妻子,想要做好的妻子,是該適應這樣的場合的。」她對於顧衣的態度溫和依舊,沒有一絲芥蒂。
顧衣微微的斂眉,笑道:「夫人心結能解,想開了自是好事。」
若非是那一日在離王府見到她,若非是知道她曾是有過丈夫和孩子的,顧衣或者更加高興一些。為她,為蕭桓玉,也為謝蘊。
「滿目青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那一日,在歸雲山莊內顧衣離開之時,留給她的一句話。
不如憐取眼前人……所以,過往的一切,都可以忘記么?哪怕,曾經背負著遺棄的罪孽,可是最終,依舊如飛蛾撲火一般,為著自己所愛的、堅定的一種信仰,重獲新生。
曾經越溪的阿嬈已經死了,已經沒有人能記得她了。別人所記得的,是長安城的花蕊夫人,景侯的寵姬,那個出身微芥卻又傾國傾城的女人,讓王孫子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顧衣微微笑了,低聲道:「夫人能這樣想,對於侯爺對於夫人都是最好的。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又何必與過往,糾纏不休。」
此時水風忽來捲起她的衣袂一角,阿嬈在顧衣的眉宇之間,看見的是少有的通透。
這世上,聰明的人何其之多,能看的這般通透的人,卻少之又少。
開宴的時辰快到了,周后宴請的貴人們都已經到了,顧衣與花蕊夫人二人站在一起自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那樣一個白衣美人,從前在長安城中卻是從未見過的。
眉宇之間,只一眼,讓人聯想到高山上的皚皚白雪,或是三月春初暮雨下清冷綻放的梨花。
不過剎那間,這些長安城中容顏出挑的貴女,都被她比擬了下去,成了庸脂俗粉。
待知道便就是那位曾經名滿長安,讓景侯蕭桓玉不惜於老侯爺險些決裂的花蕊夫人的時候,眼中更多了幾層複雜的意思。
有人在短暫的驚艷后,問道:「她怎麼會來了?」
五年前,景侯帶回這個女子,在長安城中鬧的沸沸揚揚的,細細算來,就算那時不過二八年華,此時也有二十齣頭了,可是歲月似乎格外厚愛於她,在臉上沒有留下絲毫的印記,反而還多了幾分韻味。
這位花蕊夫人,從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前幾年景侯為了她在長安城中鬧的滿城皆知的時候,也都未曾見過她真正的模樣,只知道,是個大美人。卻未曾想,今日會到宮中參加宴席,到底是皇后的面子大些。
傳言中這位花蕊夫人與周后的容貌不相上下,若待會兒一同出現,又不知是何等的風采啊……
「兩個狐媚子。」有人半是含酸道。
李離雖然殺名在外,不說那權傾朝野的貴重身份,就單單那一張俊臉,足以讓長安城中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垂涎了。
自李離與顧衣定親之後,不知有多少女子揉碎了心腸。待見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顧家四小姐,又因為離王的關係身份水漲船高的時候,看見顧衣更是眼紅,一時間忘記了名門貴女的矜持。
那些話,顧衣只當做沒聽見,回頭對上一道不善的目光,看見坐在角落裡,面色陰沉沉的周芍。
自那日在戲樓見過她之後,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她了。那樣稱不上是善意的目光,更為準確的說看向的不是她,而是——身邊的花蕊夫人。
顧衣神色動了動,低聲問花蕊夫人道:「夫人可認得那位穿杏色衣服的姑娘?」
顧衣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周芍問道。
花蕊夫人只看了一眼,淡淡的搖了搖頭道:「細看輪廓與四小姐有三分相似,莫不是你哪位姐妹不成?」
但是那一種怨恨的神情,卻是對著花蕊夫人的,二人不像是絲毫不相識。
歸雲山莊外,戲樓中,再加上今日周芍見到花蕊夫人的神情,充分說明了周芍與景侯侯府有關聯,究竟,是有什麼關係呢?
正說著話呢,有小宮女來請二人進去,快到開宴的時候了。
隨著眾人,低頭站在屏風前,方才尚且還在竊竊私語的宮殿,此時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次周后以牡丹為名設宴,卻不是設在牡丹園中,而是設在棲鳳宮的偏殿中,沒有牡丹,如何成牡丹宴?
這般想著的時候,卻見那繪著山河萬里的紫檀屏風,兩邊開闔自動打開。
後面,並不是如顧衣所想的那般,是個密封的宮殿……
饒是顧衣前世的時候在宮中見過不少奇淫巧技,此時也不禁為此情此景屏住了呼吸。
白玉鋪成十二層階梯,遙遙而上,上面是高台,後面牆壁未曾密封住,不遠處便可看見太液池的風光。
高台之上,擺設了十幾張沉香木的桌子,桌案上一律的白玉美人瓶,上面一律供奉的是牡丹花。
重重疊疊的花瓣,白的、粉的、紫的皆有,爭奇鬥豔,斗室中一時間恍若百花竟放,滿室春意。
細看那牡丹花的品種,有尋常見的美人嬌、飛來紅,也有名貴的御衣黃、祁綠等等……無論品種如何,都被折在那白色美人瓶中,供奉在案前,不分貴賤。
這棲鳳宮中供著的牡丹花,都是開的最好的時候折下來的,太液池旁,水風忽來,遠處瓊樓玉宇,眼前繁花似錦,剎那間,讓人頓覺若置身於仙境之中……
素聞周后率性妄為,如今顧衣算是見識到了。
不說在秋季催生牡丹,需要耗費多少的人力物力,就單單說這位一個高興,直接將牡丹全部折了供在瓶中在宮中設宴,明日又不知道多少言官趕著在元樂帝面前告狀,順便嚷嚷的要元樂帝廢后呢……
元樂帝對周后寵愛無雙,又是大祁唯一一位皇子的生母,元樂帝,是不會廢后的。
此時顧衣站在台階下,看見周后終於在眾女官宮女的擁簇下,款款而來。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牡丹的美麗、牡丹的嬌媚,在那個女子出現的時候,瞬間失去了顏色。
一襲天水碧繪有山河萬里,卻不及紅妝嫵媚、若花雍容。
周后,便就這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顧衣她們。
身後,那供奉在白瓷瓶中,千百枝牡丹,都成了她的陪襯。被風吹落的花瓣,落在那七重紗衣的衣袂裙角之上,若凌風綻放的一朵碧色牡丹,灼灼其華,風姿絕世。
顧衣忘記了禮節,就那樣凝視著她。殿中少女,不乏美貌的,可是沒有人能夠比擬過她。
她的美麗,不僅僅是在皮相之上,更是一種歲月沉澱后的風骨,舉止投足中這樣的風華,就算是她,或許需要十年之後才能追趕的上。
若一朵盛開的牡丹——這樣蘊含著歲月的美麗,也就只有花蕊夫人能夠比擬。
如同第一次所見的印象那般,周后是牡丹,而花蕊夫人,更像是初春時寂寞而放的梨花,清冷哀憐,不染塵埃。
她不經意間看向身旁的女子,卻見她忽然顫抖了一下,之前所見的紅暈,盡數褪盡。
周后的目光漫不經心,極淡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本宮今日這牡丹宴,各位覺得如何?」
底下,自然皆是一番奉承的話,「娘娘心思奇巧,妾身等愧嘆不如。」
「都坐吧,四小姐腳上有傷,可不宜久站。」周后本就是清冷的性子,不喜歡聽這些奉承的話,說的再好聽,臉上神情也只是淡淡的。
倒是對著顧衣的時候,多了幾分關懷之意。
這些貴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見周后這般,哪裡看不出什麼……
據說這位四小姐進宮的時候,是坐著軟轎來的。放眼後宮,哪裡有這樣的規矩,不過是大臣之女,無誥命在身,坐轎攆進宮……
看來,傳言中周后想要通過這位四小姐,拉攏離王是真得。
一旁的周芍斜了顧衣一眼,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道:「可不是么,若是累了四小姐,被離王知道了,也不知如何的心疼呢……」
顧衣眼皮子跳了跳,看向周芍,卻見對方回了一個挑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