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我們是不是認識?
小穎此刻渾身都僵硬了,蓄滿驚恐的眸子瞪得溜圓,耳邊嗡嗡作響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梵狄抱在懷裡,這比做夢還更加不真實……好溫暖好舒適的懷抱,這一秒,她只覺得全世界都不存在了,潛意識裡最真實的感受就是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此刻。
她身上有股油煙味兒,梵狄蹙著眉頭,俊臉一片淡漠,但心裡卻泛起絲絲詫異,凝視著這張戴著口罩的臉,還有她驚慌的眼眸,他不由得問:「我們……難道以前認識?怎麼你好像很怕我?」
梵狄記得這個就是昨天暈倒的人,應該也是那個炒回鍋肉的人,可她的眼神太奇怪了,至於這麼激動這麼害怕嗎?難道她認識他,知道他的身份?
小穎驚悚了,同時也清醒過來,像觸電似的急忙往後退去,忙不迭地搖頭擺手,意思是她不認識他。
見她這反應,活像他是洪水猛獸一樣,這到讓梵狄感到有點納悶兒……大多數女人見到他都是一副痴迷的表情火辣辣的目光,恨不得能靠近一點才好,可眼前這個女人卻恰恰相反,她給人的感覺是在急著逃開他,生怕沾上他了……
這到真是稀奇!
「你怎麼不說話,是啞巴?」梵狄岑冷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色,這女人也太不識抬舉了,避他如蛇蠍,並且還連說話都不屑么?梵狄可從來沒受過這樣待遇,竟有種被人嫌棄的感覺。
小穎又是一個勁地搖頭,臉都皺到一塊兒去了……她想去洗手間,但是前路被他擋住了,看樣子他都還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小穎此刻的緊張可想而知,不敢說話,怕被梵狄聽出她的聲音,只能用搖頭和擺手來應付了。
但她越是這種反應,梵狄反應越是不急著走,犀利的目光打量著她,就好像是要將她所有的秘密都看穿一般。
梵狄可不信她是啞巴,不禁心裡更是有點窩火,冷冷地勾唇道:「我剛才吃的那盤迴鍋肉是你炒的?」
小穎心頭咯噔一下,瘦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了顫,在他這麼咄咄逼人的氣勢下,她只能無奈地點頭,但卻不敢去接觸他的目光了。
又不說話?不但不說話,還眼神閃爍就跟做了虧心事似的,這是什麼情況?
梵狄腦子裡瞬間閃過幾個問號,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暗笑自己是不是有點神經質,對方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還站在這裡跟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可不是他梵狄的風格,是他閑得太無聊了嗎?
梵狄深邃惑人的黑眸里閃過一道幽暗的光芒,隨即臉色又冷了幾分,不再瞧小穎一眼,徑直走向餐廳的大門。
剛才他是已經買單了,只不過因為去洗手間,所以小穎看到服務員在收拾他坐的那張餐桌,就以為他走了,也因此會有了這一番的碰撞。
小穎望著梵狄的背影,驚魂未定,拍著胸口喘粗氣,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雜瓶一般……剛剛被他抱在懷裡的時候,她真的有種幸福的錯覺,儘管明知是他為了拽著不讓她摔倒才會那麼做的,但無可否認,在那一秒,她被他的氣息包圍時,她差點就激動得掉淚。
幸好他沒有認出來是她……怎能認出來呢,現在的她這副樣子,莫說是梵狄,就算是小豆子站在她面前,只怕也是認不出來的。
小豆子……弟弟,他還好嗎?還有母親,她還好嗎?小穎神情恍惚地走進洗手間去,整個人思緒混亂,被梵狄的出現擾亂了心神,加上對弟弟和母親的思念,她內心的重負足以將她壓垮。
但無論如何,小穎對梵狄,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梵狄會對小豆子好,會和從前一樣每個月送生活費給她鄉下小鎮的母親。
梵狄講義氣,小穎從不懷疑這點。
想要過新生活,說起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就算她能避開梵狄,可是她卻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小豆子……哪怕是遠遠地看上一眼。至於鄉下的母親,暫時小穎無法去看望了,距離這上班的地方太遠,即使是她每周有一天休息的時間,可每次都會被老闆以各種借口和理由使喚她。也就是說,她從來這上班開始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整天的。還有孫婆婆,小穎一直惦記著,她的救命恩人……
梵狄離開小店之後就去了醫院,父親還在住院呢,明天才到出院的時間。
最近梵頂天雖然是在住院,但他的精神和氣色卻是好了不少,大約這也是因為人逢喜事精神爽——梵狄答應跟洛琪珊的婚事,梵頂天的心病終於消失了。
兩大家族的聯姻,想低調都不行,酒席是必須要辦的,並且還不能簡簡單單,否則就算是梵頂天沒意見,那洛家都不會肯的。他們的意思是要風風光光嫁女兒。
這其實也跟洛家的家族背景有關係,枝繁葉茂的,各房之間難免有互相爭鬥攀比的風氣,雖然說洛琪珊是她父母所創公司的唯一繼承人,可在這樣的家族裡,父母兩邊的兄弟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燈,哪一房嫁女兒若是辦得稍次一點,必定會招來質疑和嘲笑。總之,在大多數的豪門裡,寧願花錢去堆砌風光也不願被人嘲笑,因此,洛家這次是肯定要大辦婚宴,順便也是為自家新開的五星級酒店做宣傳,這麼一舉兩得的事情,他們不會不懂做的。
洛琪珊家裡是做酒店連鎖的,在國內各大城市都有洛家的酒店分店,在本市有已經擁有兩個五星級酒店,新開業的將會是梵狄和洛琪珊舉辦婚宴的地方。
梵頂天急著出院,想要親自張羅張羅兒子的婚事,他和洛琪珊的父母早就有過幾次面談,雙方在某些關鍵問題上竟是一拍即合,十分有共識,比如對於婚禮的日期,還都是請專家大師們看的日子,黃道吉日,並且雙方都還比較捉急著辦,巴不得越快越好。
這若是換做普通人家裡,想要在短時間被籌備好一場盛大的婚禮,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梵家和洛家聯手,加上無比雄厚的財力人力,要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也並不難了。
梵頂天第二天就要出院,梵狄今晚會留在醫院裡守著。
看似平靜的病房,實際上暗地裡卻是充滿了緊張的氣氛,看看梵頂天病房門口那幾個穿黑衣服的保鏢就知道了。是梵狄的手下,一個個都是剛猛魁梧,即使赤手空拳都能以一敵三的,派到這裡來,就是為了保護梵頂天。
梵頂天曾經是這道上的風雲人物,仇家也不少,甚至有的恨不得他死。現在他住院,梵狄的壓力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最讓梵狄煩心的就是梵家在澳門那幾位姐姐哥哥,全都來了本市,名義上是為看望梵頂天,可實際上安的什麼心,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
剛一踏進病房就看見一男一女在梵頂天病g前,是梵狄同父異母的姐姐哥哥,他們似乎是在說一件並不令人愉快的事,從梵頂天陰沉的臉色就能看出來。
見梵狄來了,三人同時緘口不語,那個穿得一身珠光寶氣的女人——梵碧蓮,梵狄的姐姐,看向梵狄的目光里更是帶著明顯的嫌惡,似是在說梵狄進來得真不是時候。
這種眼神對於梵狄來說簡直就是渣,從小在梵家就開始面對姐姐哥哥們的歧視和排擠,他早就練了一身銅皮鐵骨,任憑你多麼歹毒的目光,他都能免疫,無視。
梵狄神態自若地走進去,正眼都沒瞧梵碧蓮,只是輕輕地問梵頂天:「爸,吃過飯了嗎?」
「嗯,吃過了……只不過今天胃口不太好。」梵頂天此話別有深意,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是指的什麼。就是因為兩位子女的到來,反而是破壞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們剛才討論的事情定是梵頂天的某種忌諱了。
梵狄聞言,倏然抬眸,淡漠如水的目光掃過梵碧蓮和另外一個男人,陰沉沉的。
「有什麼事這麼急嗎?明天就要出院了,不能等出院之後再說?你們真是來探望病人的還是……」後邊的話,梵狄故意不說,停頓下來,但從他的冷笑中就能聽出是何意思了。
梵碧蓮也一把年紀了可脾氣到是挺暴躁,一聽梵狄這麼說,頓時臉色垮了下來,橫眉豎眼地說:「你這是什麼話?我是你姐,他是你哥,你跟我們說話就這樣尊卑不分嗎?真是……小時候缺教養,長大了還是那副德行!」
女人毫不掩飾的輕視與傲慢,典型的討打的節奏,只不過梵狄是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的,如果能這麼幾句話就激怒,梵狄也就不是梵狄了。
「幹嘛一副被人說中的樣子?都快60歲的人了還這麼易怒,小心傷肝啊!」梵狄淡淡地笑著,四兩撥千斤的兩句話就能讓梵碧蓮氣得冒煙。
「你……你敢說我……」
「姐!」一個低沉的男聲打斷了梵碧蓮,笑著打圓場:「姐,別動氣,這是病房,爸還要休息呢,我們明天再來吧。」
梵碧蓮似乎是很聽這個男人的話,這是她弟弟梵赫磊,比她小十歲,是個十分精明的人。
梵碧蓮狠狠地瞪了梵狄一眼,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也知道今天跟父親的談話是無法得出結果了,一切等父親出院之後再說。
「爸,我們先走了,明早來接您出院。」
「是啊,爸,明天……」
「你們不用接我出院,有梵狄在就行了。」梵頂天冷冷地回絕了梵碧蓮和梵赫磊。
梵赫磊感覺有點冤,父親在生姐姐的氣,可這跟他沒關係啊,他剛才其實沒發話,都是姐姐在說嘛,他就是個陪襯而已,但由於姐姐說的事情激怒了父親,所以他都連帶著受牽連。
「爸,我們也是關心您,雖然有弟弟在您身邊照顧,可我們畢竟還是您的子女,血濃於水嘛,我們盡點孝道是應該的。」梵赫磊小心翼翼地哄著梵頂天,面露關切之色。
這幾句話還算中聽,梵頂天心裡的氣也隨之消了幾分,略一沉吟說:「接我出院,只是小事,用不著那麼多人來,磊子你就跟碧蓮在家裡等,我們一起吃飯就行。」
梵赫磊快五十歲了,但在梵頂天眼裡依舊是孩子,所以還跟以前一樣叫磊子。
梵赫磊欣然點頭:「這樣也好,我跟姐姐在家準備午飯,等爸爸您回來了一起吃。我和姐姐下廚,給您做幾道您愛吃的菜!」
梵赫磊說完,沖著梵狄微微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了。
梵赫磊和梵碧蓮走了,病房裡變得清靜許多,梵頂天顯得很疲倦,想必是之前說了很多話所致。
梵狄察言觀色,但卻不會主動問是什麼事。他今晚來守著,目的是為了讓父親能在住院的最後一晚平安度過,他不是來八卦的,尤其是關於梵碧蓮等人的事,他一點都沒興趣。
父子倆一個在病g,一個在沙發上坐著,短暫的寂靜中,似乎有一絲不尋常的空氣在流動。
沉默,不是因為真的無話可說,而是梵頂天在想,該怎麼跟梵狄說。
沉思良久,梵頂天緩緩坐起來,靠在枕頭上,凝重的臉色望著梵狄,隱含擔憂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看上洛家嗎?」
梵狄輕抬眉眼,靜靜地看著父親,沒有答話,因為他明白,父親會接著說下去的。
梵頂天幽幽地一聲嘆息,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我們幹這一行的,不管多麼風光,多麼了不得,但始終是屬於撈偏門。這些年我深居簡出,時常都會回想過去的自己,回想梵氏家族的發展過程,我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我不希望你一輩子都走這條道,梵氏家族的實力,即使轉型,也同樣可以做得風生水起。現在我才覺得,當年贏逼著你繼承家族的基業,是我牽強了,其實你最喜歡的是畫畫,最大的願望是開個人畫展,你的志願根本就不在這條道。現在,跟洛家的聯姻,就是梵氏家族漂白的最好的機會,你懂我的意思嗎?」
梵頂天說這番話可謂是語重心長,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格外明亮,淺淺的笑容里含著幾分歉意。
梵狄低垂著眉眼,看不出明顯的情緒波動,但他揣在褲帶里的手卻是攥得很緊,內心一股激蕩的情緒在涌動……多少年了,終於聽到父親說這樣的話,原來父親早就知道他不想繼承家族,早就知道他只喜歡畫畫。如今父親的坦白,是在對當年那樣強迫他繼承的事而懺悔嗎?
父親或許還不知道,他最想要的就是希望能自由自在地週遊世界,看遍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將那些美好的風景用畫筆記錄下來……只是這個願望,他如今只怕是難以實現了。既然挑起了梵家的重擔,又豈是那麼容易放下的?
「你現在說這些話,不嫌太遲嗎?就算梵氏家族從現在開始漂白,不錯我可以有能力讓家族保持現在的聲勢不減,但我始終還在這一團亂麻里,無法脫身,我還要一直為家族做事,撐起這個家,我依舊得不到我想要的自由。還有,跟洛家的聯姻,你怎麼看的,跟我無關,我只是完成一個人生階段而已,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喜歡洛琪珊?呵呵……」梵狄淡漠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他也不想隱瞞什麼,直言不諱。
梵頂天一時語塞,差點一口氣堵在喉嚨。他知道梵狄現在對洛琪珊沒感情,這是他無法去掌控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洛琪珊能爭氣一點,能打動梵狄的心就好了,只有那樣,他才能抱孫子……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梵頂天軟軟地擺擺手,縮進被單里不再說話……
梵狄嗯了一聲,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可腦子裡卻不平靜,紛紛擾擾這各種畫面,轉來轉去的猶如走馬觀花一般。
這一晚,梵狄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夢見了小穎,但是小穎卻背對著他,當她轉身時,他看到了一張模糊的臉,以薄紗遮面,只露出飽含幽怨的眼睛,然後,小穎的身影竟與那位炒回鍋肉的女人身影所融合,混雜,時而變成一體,時而分成兩人……
梵狄自從小穎出事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夢到小穎,可為什麼炒回鍋肉的女人會出現在夢裡?梵狄醒來之後就悶悶不樂,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神經質了,小穎是小穎,在他心裡有著特殊的地位,那炒回鍋肉女人算什麼,怎能與小穎相提並論?
但想法歸想法,梵狄腦子裡又冒出更不可思議的念頭……不知道那女人除了回鍋肉和麻婆豆腐,還會做什麼菜?其他的菜是不是也跟小穎炒的味道相似呢?想到這裡,梵狄又開始期待起來,琢磨著該不該找個時間再去一次蜀香味餐廳?【5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