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一 鬧劇

  凌晨四點多，玫瑰之都早早地從初夏清涼的睡夢中醒過來，變得十分熱鬧。


  城中的居民簡單地用完早點后，一股腦兒地擁向聖瓦羅薩大教堂。


  玫瑰大公將在今日加冕為王，玫瑰公國也即將正式成為神聖玫瑰王國。


  在普通民眾心中，這是公國獨立三百多年來，最重大的一件事，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即將見證歷史的火熱感。


  聖瓦羅薩大教堂前方的廣場極其寬廣，可同時容納數十萬人觀禮。


  但這還遠遠不夠，因為整座城市的常駐人口就有百多萬人，再加上從外地趕來的觀禮者，在加冕這一天，洛梵城聚集的人數高達一百五十多萬人。


  廣場容納不下，人們就順著玫瑰園和大教堂之間的大道上一路排列過去。


  連接兩座宏偉建築的大道剛剛竣工不久，有三千米長，近五十米寬，是專門為這次加冕禮準備的，耗資無算。


  它被稱為『朝聖大道』。


  到了上午九時許，整條朝聖大道上空開始散落下白玫瑰花瓣，一片，兩片、三片。。。。慢慢增多，漸漸地猶如雪花一般四處飛揚。


  每一片花瓣兒都呈半透明的色澤，表面泛著微微的白光，觀之聖潔，聞之馨香，將整條朝聖大道的烘托的猶如天國之路。


  而這天國之路的盡頭，正是聖瓦羅薩大教堂！


  不知從何時開始，大教堂的周圍已經籠罩上了一層濃厚而又純凈的聖光。


  教堂上方，一道極粗大的聖力光柱衝天而起，直破蒼穹，與日爭輝！


  在這無匹聖光的照耀下，那些前來朝拜觀禮的信徒們一個個淚流滿面，從心靈深處泛起了無比真誠的感動。


  這一刻，信徒們的信仰更加堅定了，而那些偽信徒，甚至只是單純來看熱鬧的無信者。也為這白日顯現的奇景所深深震撼。


  人們被震得眼神痴獃，口中喃喃自語，直呼神跡。不知不覺間就有許多人成為了新的信徒。


  似乎是在應和著信徒們的祈願，圍繞著大教堂的聖光變得越加耀眼，並慢慢地擴散開去。


  到了最後，這聖光光暈幾乎將小半個玫瑰之都都包攏了進去。絕大部分前來觀禮的人，都沐浴在神的光輝之中。


  在這光輝中，人們感到了憐憫，崇高，熱情。還有無盡的光明！


  生活中的苦難被拋諸腦後，變得無關緊要；靈魂中的塵土也都被洗滌一空，開始澄澈透明。


  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似乎可以一直向上飄，飄到極樂的天國中去。


  在這一片聖光當中，數百名聖殿騎士護衛著玫瑰大公車駕，從玫瑰園中緩緩地駛出來。


  奢豪華麗的敞篷馬車上，站著一身華服的玫瑰大公。


  這位王者神情肅穆。雙眼遙遙望著前方的聖瓦羅薩大教堂。眼中流露出的崇慕，虔誠之色，讓所有觀禮的信徒都感到滿意。


  車隊緩緩地向大教堂駛去，而玫瑰大公也一直保持著朝聖的姿態。


  按照教會的說法，聖光之主將授予這位大公統治新的神聖玫瑰王國的無上權柄，只有聖徒才能得此榮耀。


  而此刻大公的儀態。也確實像一個聖徒！

  在民眾心中，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獲得神明的親睞和恩寵，才能得到王位。統治這個神聖王國。


  當然，這只是普通人眼中的世界。


  在洛梵城外，一個人靜悄悄地懸浮著數萬米的高空中，看著下方充滿狂熱氣氛的城市，一臉的凝重。


  他不是別人，正是亞述帝國的大地賢者斯昆。


  面對這座跡近瘋狂的城市，這位大地賢者只能遠遠地看著，卻無法近前。


  因為在大教堂上方，正盤旋飛行著一個強大的聖騎士，而教堂前的廣場上，還有兩位聖騎士靜靜地站在那裡。


  三個聖騎士，斯昆在全盛時期，勉強能夠對付，但若是再加上萊布茨大主教，他冒然衝上去，全身而退的機會非常渺茫。


  更何況，他上次受的傷實在太嚴重，到現在也才好了七成，根本沒能力與對方硬拼。


  至於火焰賢者普羅斯，那就更不用說了，北方蠻族入侵，他根本抽不出時間來管南方的事。


  斯昆在這裡觀望了一陣，無奈地轉頭離去。


  洛梵之城中，一直全力警戒的米拉特也鬆了一口氣，大地賢者可是一個正牌傳奇強者，力量強勁。


  雙方若爆發衝突，聖瓦羅薩大教堂或許還能存在，但整座玫瑰之都中的人，絕對是死傷慘重。


  誰都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現在對方主動退卻，米拉特心中繃緊的弦也鬆了下來。


  下方，玫瑰大公的車隊已經來到了教堂廣場上。


  到了這裡，這最後的幾百米路，大公將徒步走到教堂門口，接受大主教萊布茨的加冕。


  他在侍從的攙扶下，從車上走了下來，踏上了廣場上鋪著天鵝絨地毯，一步一步走向了前方的萊布茨大主教。


  他的呼吸平穩，眼神寧靜，儀態尊貴，一派王者風範。


  前方，身穿著華麗的金邊白色長袍，頭戴金色高冠的大主教也已經等在了那裡。


  大主教渾身徜徉在金色聖光海洋中，優雅，神聖，就像來是天國的使者。


  這最後一段路，厚重漫長，猶如天國之路。


  整個廣場的民眾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打破這史詩的一幕。


  玫瑰大公繼續向前走著，前方是一道高大的拱門，拱門兩旁，兩個沐浴在金色光焰中的聖騎士守衛在側。


  大公眼眸微轉，看向了左側的那個聖騎士，對方則朝他微微一笑，讓他緊繃的心放鬆了一些。


  玫瑰大公緩緩穿越了拱門，拖地的長袍也慢慢地消失在拱門之後。


  隨後，兩個聖騎士便替代了大公身後跟著的聖殿騎士，一路跟隨上去，拱衛在玫瑰大公兩側。


  拱門過後，就是最後的加冕儀式，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時候。整個教會都動了起來，開始嚴加防範。


  但遺憾的是，他們一直是對外防範。內部卻已經有所鬆懈了。


  終於，玫瑰大公到了大主教跟前，半跪於地，低著頭。準備受冕。


  萊布茨大主教雙手捧起了身旁台座上的王冠，肅穆地走向玫瑰大公。


  他彎下腰，準備將王冠戴到玫瑰大公頭上。


  這一刻，大教堂周圍的神聖法師們開始不遺餘力地施展折光術，將這一幕通過巧妙的光線技巧。放大成一個巨大的影像。


  折光術是個十分巧妙的水系法術，施展之後，在近前看起來沒有什麼大變化，但是隨著距離越遠，施術對象的影像就會變得越大。


  所以在此時，在遠處的民眾看起來，無論是半跪於地的玫瑰大公，還是手捧王冠的大主教。都變得異常巨大。就如神明一般，矗立在雲巔！

  整個玫瑰之都，所有人，甚至是數百千米外其他城市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教會，就是要將這個加冕禮的影響發揮到最大的程度。為此不惜血本！

  萊布茨大主教的動作很是緩慢，大公的神態也極其虔誠。充滿著歷史與現實混合的史詩感。


  那頂王冠，似乎註定會被戴在玫瑰大公的頭上。


  異變突起！


  原本半跪於地的玫瑰大公突然站了起來。他一把搶過大主教手中的王冠。


  隨後，他又趁著大主教愕然的當口，全力一腳踢在他胸口上，將他直接踢進了聖瓦羅薩教堂內。


  幸好，這大主教使的一手好神術，幾乎是本能一般地為自己加持了極強力的聖光盾，防禦住了對方的攻擊，雖然形容狼狽，但卻沒受傷。


  玫瑰大公根本不去理他，直接轉過身，看著整個教堂廣場，而那頂耀眼的王冠，則被他扔在地上，一腳踩成了破爛！


  被折光術放大的影像中，這位剛剛還十分虔誠的大公，忽然就變得驕傲不遜，甚至是瘋狂起來。


  他大聲吼道：「教會是個強盜、惡棍！它奪取了我的公國，剝奪了我的權力。。。。。。」


  費南多是龍脈武士，這幾句話說的中氣十足，大半個廣場上的人都聽見了。


  所有人都愕然，面面相覷，難以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萊布茨大主教最先反應過來，他圓瞪著雙眼，大聲吼道：「快阻止他，別讓他說了，不，殺了他！」


  大主教的命令一出，費南多身後的兩個聖騎士一齊拔出了聖十字劍。


  兩人一齊前沖幾步，金光閃耀中，利劍以無比的高速向著費南多刺去。


  光影幻化，白駒過隙的一瞬間，一切都停了下來。


  聖騎士拉修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胸口上，正插著一把燃燒著聖焰的十字劍。


  他艱難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面的伯瓦爾。


  大主教呆了，天空中的米拉特也呆了，從折光術的影像中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呆了。


  這是什麼情況？玫瑰大公發瘋！聖騎士叛變！教會內訌！

  就這麼短短時間內發生的兩件事，讓信徒們看到了一個充滿世俗紛爭的教會，原本那崇高神秘感減了大半。


  看吧，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竟然也和普通人一樣，打打殺殺的，連個加冕禮都辦不好，還出了這麼一個大簍子。


  教會剛剛還在穩步上升的聲望一下氣跌了下去，幾乎跌到冰點以下。


  非常奇特的，原本守護著大教堂的無盡聖光，竟也變得黯淡了，不復之前的欣欣向榮之態。


  『噌』蘇銘收回了聖十字劍，劍尖上帶出來一個痛苦嘶吼的靈魂。


  聖焰纏繞而上，將這靈魂焚燒殆盡，只留下一個晶瑩的金色光點。


  這就是『虔誠之心』，聖力是無法將它灼燒的。


  不過，這純精神力的存在，失去了肉體的支撐，在空氣中是難以持久存在的。


  要不是此地的充滿了聖力，它甚至連顯形都不會，『虔誠之心』閃爍了一下，爆成了一團白色光圈，化作了虛無。


  蘇銘轉過頭，對費南多吼道：「還不快走！」


  費南多反應過來，立刻拿出幽藍法衣，往身上一披，遁入了水元素位面，沒命般地像遠處跑去。


  蘇銘則火速跨上了戰馬，向教堂內部猛然一衝，準備將這大主教也給了解了。


  但萊布茨早有準備，一個強力的聖光結界已經顯形，將整座大教堂都籠罩起來。


  這聖光結界非常堅固，上面包含了聖光法則的氣息，蘇銘一看這情況，也不停留，直接控制著馬兒打了個轉，迎上了天空中向他衝刺而來的米拉特。


  一道金色內斂的光團從地面直衝向上，代表著榮耀的力量！

  另一道光華四射的光芒從天空中俯衝而下，意味著勝利！


  在碰撞的一瞬間，兩人以微秒為計時單位，蘇銘手中的聖十字劍和對方的手中的審判長槍經歷了無數次交鋒，最後交錯而過。


  下一瞬間，一團聖光火焰在百米高空中爆發出來，化作一個凝實的光圈從人們頭頂拂過。


  這是數以百計的交鋒中泄露出來的力量，兩人都盡量控制著沒讓這力量輻射下方的人群。


  而聖力的碰撞，也不會引起基本元素的暴亂，若是兩個掌握基本元素力量的傳奇強者來這麼一出，那類似聖普羅大屠殺的慘劇絕對會重演。


  在碰撞點周圍幾千米內，除了大教堂，任何一座高於百米的建築，上方都被這光圈給削掉了。


  那些高聳的法師塔，就像被剃了頭一樣，頂上的空中花園全部摔落在地。


  光圈繼續擴散，一直到了擴散到近十千米，才化作了無害的白光，慢慢地消散在空氣中。


  天空中，兩個光團錯身而過。


  蘇銘也不糾纏，第一時間掌握住有些失衡的天界戰馬，快速向遠方逃逸而去。


  他能感覺到下方的聖瓦羅薩大教堂中隱含著巨大的危險，他可不敢在這地方久呆。


  米拉特的身形卻失去了控制，以隕石墜地的姿態砸到了廣場之上，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


  不過他本身有強大聖力加持，雖然身體受到劇烈震蕩，卻沒有受傷。


  米拉特眼中滿是驚駭，對方以防禦為主的榮耀符文石對抗他，竟然能夠與他僵持不下，還佔了上風。


  伯瓦爾的武技和對聖力的運用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嗎？這怎麼可能！


  米拉特一整身形，就準備追蹤而去。


  這次真鬧大了，職責所在，也為了聖騎士的尊嚴，他必須追上去，清理教會叛徒。


  但萊布茨大主教卻忽然高聲道：「別追了，他不是伯瓦爾！」


  米拉特轉過頭，疑惑地看著這位主教，等待他的解釋。


  這明明就是伯瓦爾，那滿身的聖力，還有與天界戰馬之間的默契配合，難道是假的？


  大主教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也只是猜測，根本沒有證據。


  他頭痛欲裂，這好好的加冕禮，竟然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還出了個聖騎士叛徒！


  鬧了這麼一出，萊布茨大主教能清晰感覺到來自普通民眾的信仰之力在迅速下降，這讓他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這下樂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