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母親的往事
常樂的心情是崩潰的，她是個事業型的女強人，當初選擇嫁給周國建，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愛，更大的原因，其實是被現實所逼。
常樂出身單親家庭，五歲的時候，就沒了父親，母親一個女人，一路拉扯她，實在是很不容易。
從記事起，媽媽總是盡她所能的，給她她能給的最好的一切，而媽媽自己，卻總是委屈自己，從三十多歲，到五十多歲，穿沒穿好，吃也沒吃好，就更不用說什麼金銀首飾了。
常樂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是她高中的最後一年的寒假，臨近春節了，母女兩個去逛商場，母親打算給常樂買件新羽絨服過冬，乖巧的常樂，卻細心的發現，母親也已經很久沒有添置過新衣。
那一晚，母親很快給她挑選好了新的羽絨服，常樂卻提出，要給母親也買一件的想法。
母親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於是母女兩個，就在商場里一遍一遍的逛。
其實母親是個很有品位的女人，看上的衣服，價格總是有些昂貴。
明明有好幾件衣服，母親穿上去都很好看，但是看看標籤上的價格，母親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那一晚，母女兩人，在商場里逛了足足三個半小時，最後卻只是買下了常樂一個人過冬的新羽絨服，常樂問母親為什麼不買，母親笑著說自己穿了不好看，常樂啞然，她知道，母親不買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家裡沒錢。
是啊，母親一個人的工資，要維護他們兩個人的花銷，還要余出來一部分用來補習，哪裡還有什麼錢。
所以，一踏入大學的校門，常樂就格外的奮發圖強起來。
她努力的學習，利用課餘時間來賺錢，終於在半年後母親的生日上，給母親送上了一件羊毛絨大衣。
一百七百塊，她兼職了一學期，才攢下的錢。
她永遠忘不了那天母親臉上的表情，感動，欣慰，嘴上卻還埋怨著，她這個孩子，太浪費錢。
但是她記得，那件衣服，母親穿了好久，一直都捨不得脫下來。
回到學校的常樂，就更加瘋狂的賺錢。
她人漂亮，又能言會道，酒量也好的驚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談生意的一把好手。
她平日里學習，業餘時間就做起了小生意，多虧了她的能說會道，生意做的越來越紅火。
她細心，想要做什麼事情，就四處把做這件事所要面對的所有可能都一一嘗試個遍，然後做好全面的應對措施，所以她的生意，穩賺不賠。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邂逅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場戀愛。
努力的女生總是吸引人的，大三的時候，在校園裡已經小有名氣的常樂，身後已經有了一大批的追求者，李浩泉就是其中的一個。
常樂學的經濟管理戲，李浩泉是計算機工程系。
文科女和理工男，大學里標準情侶配置。
李浩泉吸引常樂的，大概是他的質樸吧。
常樂常年混跡商場，大老闆的確也沒少結實，可是越是和他們相處，就越覺得人和人之間的坦誠是多麼的重要。李浩泉沒什麼錢，家境甚至還不如常樂，但是他好學，上進，不苟言談，又足夠專一，更別說他還生的乾乾淨淨，帥氣英俊。
這樣的李浩泉，在見多了大老闆花天酒地，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常樂看來，尤為可貴。
俊男靚女，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但是他們的相處，大多都是在圖書館，在教師，在課堂。
常樂背誦課文，李浩泉坐在一旁安靜的敲代碼。
又或者，忙碌了一天，常樂趴在課堂上睡覺，李浩泉替她聽講，等到晚上閑下來的時候，再複述給她聽。
兩個人這麼簡簡單單的生活，日子竟然過的也很是滋潤。
這個世界其實還是公平的，只要你付出了艱辛，就一定能夠獲得收穫。
常樂也不例外，她的努力奮進拼搏，終於在一年以後出現了成果。
她開始變得有錢，生意變得紅火，最好的時候，一個月大概能賺到兩三萬的樣子，少了也有萬八千的可以拿。
常樂回到家裡，借著寒暑假的時間，帶著母親去了很多很早以前就想去，但是卻一直沒錢沒時間去的地方。
雲南大理，浙江杭州，冰雪哈爾濱，甚至還走出了國門，來到那個微笑國度泰國。
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母親多看一眼，她就豪爽的刷卡，甚至，要用不告訴母親物品的真實價格，來哄著她買。
母親節儉慣了，一邊埋怨著她亂花錢，一邊卻幸福的享受著女兒孝順的幸福。
好景不長，又過了一年半，常樂的大學生活接近了尾聲，她面臨畢業了。
大學是在一線城市，而常樂和李浩泉的家鄉，卻都在三縣小城，而且，兩人的家鄉相距著十萬八千里。
常樂的媽媽一心盼著常樂能夠回家，和他們一起生活，而常樂和李浩泉，卻都想留在大城市，謀求一些發展。
最後拗不過媽媽，常樂選擇了回家，留在媽媽身邊，照料她，陪伴她。
原因只有一個，媽媽這一生，過的太不容易，她希望自己能夠給媽媽一個安定的晚年。
李浩泉也嘗試過在常樂的城市投簡歷，可是作為程序員的他，別說那個年代了，即便是在現在，三線城市裡，都不太好找工作吧。
所以兩個人，就開始了苦逼的異地生活。
常樂很樂觀，也知道愛情需要保鮮，所以她每天，即便忙碌，即便辛苦，也總想著要和李浩泉保持一兩個小時的通話。
然而這個世界上，做什麼都是容易的，唯獨堅持難啊。
一天兩天可以，一個月兩個月可以，那一年兩年呢？
都說女人最珍貴的不過22到26歲這四年的光陰，畢個業就是23歲了，再過上兩年，轉眼常樂就25歲了。
媽媽開始著急，開始一遍遍的向常樂大廳，李浩泉什麼時候過來工作？
你們什麼時候能夠結束異地，結婚？
常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能夠理解媽媽希望她早點結婚的想法，但同時她也能夠理解李浩泉一直遲遲沒有過來的原因。一個程序員，在大城市裡，可以坐著和自己專業對口的工作，拿著高薪，然而到了三線小城，卻只能找個和自己工作無關，大多需要靠出賣體力的工作，工資少的可憐，但是更讓人絕望的，還是那工作十年數十年，都不太可能的升職加薪。
常樂的經濟上也出現了問題，自從回到三線小城，她處處碰壁，越是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腐敗就越是明顯。
不管是做生意，還是上班找工作，每一樣，都需要關係。
關係夠硬，沒什麼本事，也照樣可以賺大錢。
無數個夜晚，常樂靠坐在床頭，一夜又一夜的失眠，她想和李浩泉說說自己心底的苦悶，可是每每電話撥通過去，就聽見李浩泉嘆著氣的勸誡。
「回來吧，我養你。」
她就不說話了，李浩泉有這個能力，他在他們上大學的那個城市，做著一份適合自己，又有著足夠能夠養活一個家庭的工資。
終於，在不知道是第幾十，還是幾百次聽到他這樣的勸誡之後，常樂爆發了。
「你為什麼，不能到我的城市裡來養我呢？」
李浩泉沉默了。
常樂也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記不清過了多久，五分鐘，或者十分鐘？
然後李浩泉先開了口。
「樂樂，我跟你交個底吧，我是不可能再離開這個城市了。」
他頓了頓，「我畢業開始，就在這裡打拚，這座城市，有我太多奮鬥過的痕迹，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再到另外一個城市重新發展……」
常樂沉默。
李浩泉接著往下說，「你知道的，我家裡還有個弟弟，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我必須保持著當下的收入，才能交得起我弟弟的學費，而你的那個城市裡，我看不到希望。」
常樂沉默。
她還能說什麼，她也看不到希望。
可是，她不能離開，她知道母親一個人過的太過辛苦，她不能，讓她的晚年，再繼續辛苦孤單下去。
他們分手了。
分手的過程，遠比我能夠想到的描述的要痛苦慘烈許多。
一次次的打電話，也經歷的分分合合，李浩泉甚至一次次的來到常樂的城市苦苦哀求。
可是他們最後還是分手了，因為看不到希望。
苟且的在一起，只會連累著兩個人，都過不好這一生。
媽媽握著常樂的手，只剩下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息。
李浩泉這個孩子，她是喜歡的，可是她不喜歡他的家庭。
她這一輩子過的太辛苦，不想自己的女兒再和自己走一樣的路，所以私心點講，她是希望常樂，能夠嫁入一個更加富裕一些的人家的。
失戀之後的常樂，似乎更有了破釜沉舟的架勢。
她辭掉了那個勉強能夠維持她和母親溫飽的工作，重新踏上了經商的道路。
生意做的不大，二十來歲的姑娘，也放下了二十來歲原本該盡情享受的大好青春時光，走上了，白天工作，晚上學習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