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壁虎斷尾(一)
第五十五章 壁虎斷尾(一)
儘管連日的征戰很是累人,可張君武的心情卻是極好,沒旁的,戲耍了徐世勣一番之餘,又輕輕鬆鬆地拿下了嵩陽縣,一舉滅掉嚴葵所部五萬大軍,再算上原本就在齊郡軍手中的虎牢關,以及已被孫遙奇襲得手的金堤關,滎陽地區東、西、西南三面大門都已關上,至於東南方向么,那可是延綿不絕的群山峻岭,屬滎陽之天然屏障,就目下之局勢而論,徐世勣所部已然成了瓮中之鱉,只差何時給其最後一刀了,形勢一片大好之下,張君武自是有理由振奮上一回的。
「報,稟將軍,瓦崗賊寇派了名使者前來求見,請將軍明示。」
為防瓦崗軍困獸猶鬥,儘管與徐世勣約好了二十二日大決戰,然則張君武卻根本沒打算依約出兵,時都已近正午了,他卻依舊老神在在地盤踞在中軍大帳中,與羅士信等大將們閑扯著,正自笑談無忌間,卻見一名哨探從外頭匆匆而入,沖著張君武便是一個單膝點地,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傳進來好了。」
這一聽瓦崗軍來人,張君武的眉頭當即便是一揚,腦筋就此高速運轉了起來,不數息,便已隱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可也沒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語調淡然地下了令。
「諾!」
張君武既是有所吩咐,前來稟事的那名哨探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不多會便已陪著一身文士袍服的賈雄從外頭又轉了回來。
「姑臧賈雄見過張將軍。」
賈雄施施然地行進了中軍大帳,入眼便見張君武面無表情地端坐在文案後頭,別說起身招呼了,便是連個笑臉都沒給,賈雄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可到了底兒還是不曾說甚酸言酸語,也就只是矜持地抱拳一鞠了事。
「賈雄么,張某知道你,三國毒士賈詡之後,嘿,當年爾之先祖便是屢屢投賊,專干助紂為虐之事,今又有爾續其後,當真可謂是家學淵源么,有趣,很是有趣。」
張君武斜眼看了看賈雄,而後滿臉不屑狀地撇了下嘴,毫不客氣地便譏諷了賈雄一通。
「哈哈……」
張君武此言一出,帳中諸將無不哈哈大笑,當即便令賈雄的臉色生生憋得個紅里泛紫,鼻息也自不免粗重了幾分。
「張將軍此是何意,賈某雖不才,好歹也是使節,張將軍卜一見面,便辱及賈某先人,如此出口傷人,怕不是待客之道罷?莫非市井間屢屢傳言將軍粗鄙無文竟然是真不成?」
賈雄顯然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心火一起,也就顧不得自身處於何地,悻悻然地便反唇相譏了一句道。
「待客?爾這廝就一亂臣賊子,安敢以客自居,莫非是欺我刀鋒不利么?」
張君武似乎真就跟賈雄很是不對路,渾然沒給其留絲毫的臉面,話越說越是不客氣,簡直就是指著賈雄的鼻子在罵了的,這等情形一出,不止是賈雄氣得個七竅生煙不已,就連秦瓊等人也自有些個不明所以,愣是搞不懂張君武的葫蘆里賣的是啥葯來著。
「哦?哈哈……好一個亂臣賊子,當今無道,肆意盤剝百姓,萬民不堪其苦,憤而抗爭,此替天行道也,張將軍不顧大義,妄以刀兵加我義軍,這才是助紂為虐,倒行逆施,必自斃無疑,時日不久矣,休怪賈某言之不預也!」
賈雄到底不是等閑之輩,怒氣雖已勃發,卻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並未再跟張君武糾纏於先祖之事,反倒是放聲大笑了起來,一派義正辭嚴狀地狠批了張君武一番。
「義軍?何其好笑哉,瓦崗賊寇起於草莽之間,自言義軍,然,所行諸事無不以掠民為生,侵擾數省之地,何來義字,再有,翟讓為人貪鄙,最是好財好色,但有繳獲,每每皆自取,不肯分諸手下,而李密其人狡詐,心胸狹窄,每以名門之後自居,卻屢行反叛之惡行,似爾瓦崗軍所作所為,有何義可言,爾這廝來此狂言,不過就是想激我軍一戰罷了,可惜啊,張某並不急戰,貴營糧秣將盡,早晚必自潰,張某何須急於一時,爾就不必鼓動唇舌了,自去回了徐世勣那廝,讓其早早歸降,或還能有條生路,若到了糧盡之日,只怕悔之晚矣,來人,送客!」
賈雄倒是打的好算盤,想著用言語激怒張君武,可惜不過是在做無用功罷了,在早知瓦崗軍糧秣不多的情況下,張君武又怎可能會急著去跟瓦崗軍玩命的。
「你……」
賈雄還想再說些甚,可惜從旁搶上了前來的帳前親衛卻根本不給他再多言羅唣之機會,一擁而上,不管不顧地便將其推搡出了中軍大帳。
「諸位可有誰看出了賈雄此來之真意么?」
將賈雄趕走之後,張君武臉上的冷厲之色陡然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戲謔的笑意,但見其環視了一下諸將,大有深意地發問了一句道。
「……」
張君武這麼句問話一出,諸將們登時便是滿頭的霧水,面面相覷之餘,一時間都不知該作何回應,唯有秦瓊卻是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叔寶兄可是已有所得了?」
見得諸將們相顧茫然,張君武也自不免有些頭疼,沒旁的,他手下戰將雖不少,可大多都是戰陣突將,宰將殺敵個頂個的拿手,可卻少有能獨當一面者,個中或許只有秦瓊一人或可大用,卻也難達到徐世勣那等高度。
「回少將軍的話,末將以為此獠前來,激怒將軍出戰恐只是一個目的,卻並非全部,試探虛實的成分恐更多一些,若是我軍堅持不戰,瓦崗賊寇怕是會別有算計,只是這等算計究竟出於何處么,末將一時還尚難琢磨透徹。」
聽得張君武見問,秦瓊自是不敢稍有大意,但見其一閃身,便已從旁站了出來,沖著張君武便是一禮,謹慎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叔寶兄所料無差,賈雄此來確是別有目的,激怒張某出戰是虛,欲借逼我軍出戰之勢設謀逃遁方才是實,某料徐世勣那廝這幾日必會率精銳主力輕裝急驅密縣,越箕山,取道許昌,再轉往汴州。」
見得秦瓊都沒能真正看透迷霧,張君武就更不指望羅士信等一門心思只懂得廝殺的將領們了,也沒再讓眾人多費思量,自信地一笑,便已將賈雄的來意分析了個透徹。
「原來如此,哈,好狡猾的賊子,明知我軍不戰,故意來激,以堅我軍緊守不出之勢,暗地裡卻在作遁逃之算計,賊子可惡,當誅!」
「少將軍,您就下令罷,末將等拚死也要剿滅了這股亂匪!」
「少將軍英明,賊子算計既已明了,我軍必勝無疑也!」
……
聽得張君武點破了關竅之所在,諸將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地亂議了起來,當然,不過都是些馬後炮而已。
「莫急,此戰並不好打,我部騎軍大多不在營中,而今僅剩千騎而已,還須得先行解決了敵留守之虛兵,倘若再分兵旁處,卻恐反中其算矣,吾意已決,諸軍皆不動,待得偵知敵主力已遁后,直取敵營即可。」
儘管諸將中請命出擊者不少,然則此番張君武卻並不打算再分兵了,沒旁的,滎陽縣分去了四千守軍,押運糧秣輜重的部隊又派出了三千兵力,再算上派去嵩陽的程咬金部三千騎兵,到如今,張君武手中就只有三萬不到的兵力,已不具備分兵殲敵之實力。
「少將軍,那徐賊的主力當何如之?」
一聽張君武似乎有著任由徐世勣逃出生天之意,性子急躁的羅士信可就有些忍不住了,緊著便嚷嚷了一嗓子。
「我大營兵力不動,一來可保穩勝之局,二來么,也可迷惑瓦崗賊寇,然,我大營之軍雖動不得,程咬金所部卻是動之無妨,且讓程咬金再多立上一功好了。」
強佔了洛口倉之後,張君武已然無缺糧之虞,可卻缺兵源,也缺將才,最佳的補充來源無疑正是瓦崗軍,尤其是徐世勣這個帥才,張君武早就垂涎三尺了的,又怎肯讓其從自己的手邊溜走的。
「嘖,又便宜了那黑廝,不成,少將軍偏心,下回該輪到末將了。」
一聽又要讓程咬金佔了回大便宜,早先曾跟程咬金搶出擊任務的羅士信可就有些不爽了,半真半假地便咋呼了起來。
「羅鼻子,你小子瞎鬧個啥,哪一回不是你小子打先鋒,我等都只是喝湯的,肉早叫你給吃光了去。」
「就是,你個羅鼻子盡扯淡,一邊涼快去!」
……
羅士信這麼一嚷嚷,可把劉彪等將領們都給惹怒了,紛紛出言聲討不已。
「哈哈……放心好了,仗有的是爾等打的!」
見得諸將們鬧騰得歡快,張君武的心情自是爽利得很,哈哈大笑著便安撫了眾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