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孤注一擲(一)
第五百五十七章 孤注一擲(一)
「唰、唰、唰……」
這一見李正寶被震得鮮血狂噴,薛萬徹又哪敢錯過這等痛打落水狗之良機,也自不顧自己的雙臂其實也正發麻著,拼盡全力地接連攻出了十數槍,直殺得李正寶汗流浹背,左支右拙地抵抗了一陣之後,終於是吃不住勁了,慌亂間一點馬腹,便即頭也不回地往斜刺里逃將開去。
「狗賊,哪裡逃,受死!」
薛萬徹正自殺得興起,這一見李正寶要逃,自是不肯善罷甘休,大吼了一聲,策馬便狂追了過去,沿途數名大梁騎兵試圖上前攔阻,卻根本不堪薛萬徹一槍之刺擊,無一不慘嚎著飛上了半空,可也因著這等攔阻,李正寶很快便躲進了亂軍叢中,再難尋到蹤跡。
大梁騎兵雖也堪稱驍勇,可論及戰術素養,本來就比華軍鐵騎要差了不老少,也就是靠著兵力上的優勢以及血勇之氣在強撐著罷了,而今主將李正寶這麼一敗,軍心士氣頓遭重挫,原本只是稍處下風之態勢很快便向潰敗轉進,更哪堪薛萬徹這等勇將在亂軍中狂野衝突,戰不多時,李正寶所部騎軍便已被殺得個大敗虧輸,騰出了手來的華軍鐵騎並未去追擊潰敗而逃的大梁騎軍,在薛萬徹的統領下,於賓士間飛快地整頓好了突擊隊形,從斜側方殺進了大梁軍左翼步軍的后側,只一個衝擊之下,頓時便令正跟華軍步兵死戰不休的大梁軍步軍沖得個七零八落,至此,大梁軍左翼再也支撐不住了,無論步騎,全都陷入了崩潰狀態之中。
「撤,快撤!」
大梁軍左翼這麼一敗,連帶著中路部隊也已是陷入了混亂之中,一見事已不可為,梁師都不得不緊著下達了撤軍之令,旋即便聽號角聲連天震響中,大梁軍各部皆瘋狂掉頭向自家大營狂逃了去。
「追上去,活捉梁師都!」
見得敵軍要逃,蘇定方自是不肯就此罷手,但見其一擺手中的長馬槊,厲聲便咆哮了一嗓子,驅兵在後狂追不舍,直殺得大梁潰兵們狼奔豕突,一路逃一路死,狼狽得無以復加。
「弓箭手準備,七十五步拋射!」
若是沒有接應的話,大梁軍這等狼狽逃竄根本無法擺脫華軍的銜尾追殺,最終的結果便是連大營都保不住,好在梁師都在出戰前,將梁洛仁的七千餘殘部安置在了大營中,這就給了梁洛仁從容部署的機會,時值大梁軍瘋狂撤回大營之際,梁洛仁所部已然做好了防禦準備,隨著其一聲令下,數千支雕羽箭從營中騰空而起,密集如蝗般地射向了追擊而來的華軍前鋒,儘管有一半的箭矢是落在了自家潰兵們的頭上,因此造成了不小的誤傷,可與此同時,也給了正追殺得起勁的華軍先頭部隊一個重創,只這麼一下,華軍追擊的勢頭不免便是猛然一窒。
「撤!」
見得營中的大梁軍已然有備,蘇定方也自不敢強沖,儘管不甘得很,卻也只能緊著下達了撤兵之令,率部徐徐退回到了河岸邊,集結列陣,以掩護己方後續部隊的渡河……
「唉……」
沒了大梁軍的干擾,華軍後續部隊的渡河行動自是順遂得很,黃昏前便已全軍渡過了平水河,但並未背河安營,而是選擇了離大梁軍左側三里之距的一處小高坡安下了大營,與此同時,又在渡口處安了座小營,駐紮了五千兵馬,以呈犄角之勢,無論大營還是小營,皆構築得極快,天尚未擦黑,便已然竣工,這等速度一出,正自緊繃著臉在前營瞭望塔上觀敵的梁師都情不自禁地便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哀嘆。
「陛下,賊軍之勢已成,我軍正面與戰,恐難有勝算可言,須得早作綢繆才是。」
一場大敗下來,大梁軍眾將們的精氣神都已被打得崩潰了去,時值梁師都哀嘆之際,眾將們也自盡皆黯然神傷,都不曾在此際有甚言語,唯有梁洛仁膽氣較足,緊著便從旁進諫了一句道。
「嗯,依卿之意,當何如之?!」
梁家乃是朔方郡的郡望豪門,子弟眾多,可真論到能力出眾者,卻並不甚多,除了梁師都自己之外,也就屬梁洛仁算得上是文武全才之人,對其之意見,梁師都倒是能聽得進去,只是這會兒他心已亂,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綢繆起才是,但見其皺眉思索了片刻,依舊一無所得,不得不將問題丟給了梁洛仁。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戰既是不利,不若先撤回東西二城,以東城遲滯賊軍之攻勢,主力則屯於西城中,固守待援,待得汗庭大軍趕到,再內外夾擊,破敵不難,此為上策。」
梁洛仁顯然早已思忖過了全局,胸有成竹之下,應對起來自也就無甚遲疑,梁師都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介面給出了個建議。
「唔……接著說。」
今日一戰下來便已折損了近萬的兵馬,梁師都自不會不清楚己方的實力不足以跟華軍正面交手,可要他就這麼撤軍么,卻又擔心守不到汗庭大軍的趕來,自是不敢就這麼草率地下個決斷。
「賊軍素來驕橫,今又新勝,其心必更驕,我軍若是夜襲之,或有破敵之可能,此為中策,至於下策么,便是在此據營與敵爭戰,堅守不出,以待汗庭援軍,只是如此一來,我軍恐有進退維谷之虞也,倘若敵分兵去取我各州各城,我軍實難應對,故,斷不可取,此微臣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裁。」
這一見梁師都明顯不肯就此撤軍,梁洛仁的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可也沒敢強勸,而是緊著便將中、下二策皆道了出來。
「夜襲?嗯,好,就這麼定了!」
梁師都默默地思忖了片刻,將三策反覆考量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決定採取夜襲破敵之策……
「稟大都督,段大將軍來了。」
就在梁師都君臣們商議著夜襲之戰術之際,徐世勣正蹲在新砌好的大幅沙盤前,皺著眉頭沉思不已,正自想得入神之際,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一名親衛已大步行進了帳中,湊到了徐世勣的身旁,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嗯,請罷。」
這一聽是段德操來求見,徐世勣自不會有甚遲疑,於起身之餘,緊著便給出了答覆。
「末將見過大都督。」
親衛退下不多會,便見段德操大踏步地行進了帳中,很是客氣地沖著徐世勣便行了個禮。
「延公客氣了,且請坐下再說可好?」
雖不清楚段德操如此急地來尋自己的用意何在,然則徐世勣卻並未急著出言詢問,而是客氣地還禮之餘,將段德操讓到了几子旁。
「大都督明鑒,末將以為今夜梁賊必來夜襲,我軍須得早作防範才好。」
段德操並未讓徐世勣多費思量,卜一落了座,開宗明義地便道出了個判斷。
「哦?」
徐世勣對段德操的判斷並不感到奇怪,沒旁的,只因他心中也是這般想法,然則徐世勣卻並未急著表態,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顯然是想先聽聽段德操的意見再作計較。
「好叫大都督得知,末將與梁賊對峙有年,大小數十仗,深知此獠桀驁之個性,其人素性堅韌,非輕易肯認輸之輩,今,其雖大敗而歸,然根基尤在,必以為我軍新勝而驕,趁夜來襲之可能不小,另,竊以為此獠若來夜襲,必是全軍而動,孤注一擲,以求一舉敗我大軍於此。」
這一見徐世勣並無表示,段德操自不免便顯得有些心急,緊著便將判斷之依據細細地道了出來。
「延公不愧是梁賊之剋星,料敵無虛啊,不瞞延公,徐某也以為賊軍必來夜襲,首攻必是我沿河之小營,以誘我大營兵出,再半道加以截殺,而後趁亂取我大營,陷我軍於進退維谷之窘境,此計頗毒,若我軍應對上稍有閃失,怕真逃不過全軍潰敗之下場。」
段德操話音一落,徐世勣便已笑了起來,一邊用手指蘸了下茶水,在几子上畫出了平水附近的地形圖,一邊自信滿滿地將梁師都可能之安排細細解說了一番。
「大都督高明,梁賊此來必敗無疑也!」
段德操雖是猜到了梁師都必來夜襲,可要他說出梁師都的夜襲安排么,卻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之外,這會兒一聽徐世勣解說得如此分明,心悅誠服之餘,忍不住便伸出了大拇指,興奮奮地恭維了徐世勣一句道。
「延公過譽了,梁賊既是要孤注一擲,那我軍也自不好客氣,照單全收了便好,徐某有一策,當得……如此,定可叫梁賊吃不了兜著走!」
見得段德操也認同了自己的判斷,徐世勣也自不會有甚遲疑,謙虛了一句之後,便即將所謀之應對策略細細地陳述了出來,直聽得段德操頷首連連不已。
「大都督英明,末將以為此乃萬全之策也。」
段德操本身也善軍略,自是一聽便知徐世勣的安排周全無比,自不會有甚異議可言,緊著便表明了全力支持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