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此生無悔
第307章 此生無悔
「那，那是什麼？」我捂著肚子，問。
白格臉色大變，「你怎麼可以給她用這個？她中蠱后，會狂吐不止，最後連腸子等臟器都會吐出來，死相噁心。你不是選了她做傳人嗎，你這是什麼意思？！」
「修羅蠱是我自己研製的，我難道不知道它根本就無解嗎！」桑林巫說，「她再也學習不了蠱術，早就失去了資格！這個沒用的東西，當然是要死了！」
虞非白跑到我的身邊，不顧地上難聞的嘔吐物，扶起了我，問：「你怎麼樣？」
我使勁壓制著胃裡的噁心，一邊伸手推開他，免得弄髒了他的衣服。可他怎麼也趕不走，還找了個臉盆來，給我盛著。
我吐出來的東西疑似蟲卵，看得我更加難受。我閉上了眼睛，無法避免地繼續嘔吐，耳邊則聽著他們的對話。
虞非白扶我靠牆坐下，怒道：「你要是不給她解蠱，我就殺了你！」
「好，來殺啊，你敢動我一下，我就給她下更多的蠱，看誰先死！」桑林巫有恃無恐地說。
「你！」虞非白氣得眼睛都紅了。
「你不用管，我可以解決她。」白格推了推虞非白，讓他來照看我。
「白格，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人！」桑林巫眯起了眼睛。
「是嗎？那麼，你為什麼要放任我在墳墓里苦守多年？我是你的人，還只是你的一個附屬物，一樣東西？」白格慢悠悠地說。
「你少來！」桑林巫略有動容，但很快就被厲色代替。
「說實話，我肯從墳墓中出來，是因為我相信你比起當年來已經有了變化。我給了你那麼多天的機會，希望我能看到當初那個溫柔善良的你，可是你沒有變。」白格說話間，似乎比之前還蒼老了幾分。「你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殘暴？難道你還不能放下當年的事嗎？」
「你錯了！當年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介意的那個人是你！」桑林巫打斷了他的話，「這就是真實的我，我為什麼要變？你若接受不了，那是你的事情！滾開，別擋著我！」
「抱歉。」白格一動不動地攔在她面前，「我只能和你同歸於盡了。」
「好！那就看誰先死！」桑林巫勃然大怒，從背包里掏出了一把蠱蟲。
但是，她沒有用在白格身上，而是捏爛了灑在自己的身上。很快，桑林巫的雙腿就自動合攏起來，連帶著柔軟的布料也開始合併，兩條腿宛如一條蛇的尾巴，爬得飛快。
「真噁心。」虞非白目睹了一切，低聲說。
其實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桑林巫的腿還是原來的樣子，只不過那些蠱蟲以細胞分裂的速度迅速繁殖，將她的腿緊緊保護好，又在地上組成一條尾巴作為依託，給桑林巫的行動賦予了極快的行動力。
桑林巫揮手打向白格，白格從容地閃開，掏出一把粉末，撒在桑林巫的雙腿上。
那些蠱蟲吃下藥粉后發出唧唧的怪叫，但還是很敬業地維持自己的位置，沒有亂動。桑林巫冷哼一聲，袖口漏出一對青色蠱蟲，飛向白格的眼睛。
我認得那種蠱，蠱蟲身體纖細，但是嘴巴很鋒利，喜歡食用動物的眼睛。一旦接觸到眼皮，它們就會以比電鑽還快的速度鑽出一個洞，在短時間內把眼睛乃至於連著的神經都吃得一乾二淨。然後，如果被吃掉眼球的生物還活著，它們就會以空空的眼窩為自己的老窩，在溫暖的地方產卵繁衍。當幼蟲孵化，其體表上附著的粘液會有極強的毒性，讓宿主瞬間身亡。
看到那些蠱蟲飛來，白格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放出了蜘蛛蠱。當初他在養這種蠱蟲的時候我強烈抗議了一番，只因為我什麼昆蟲都不怕，就怕蜘蛛。可是今天，我看到了蜘蛛蠱的威力。
八條毛茸茸的腿彈跳力驚人，蜘蛛蠱幾乎是在瞬間就攔在了兩條蠱蟲的前面。它的口器里噴射出了白色的網，將其中一條蠱蟲牢牢困住，掉在了地上。而至於另外一條就只纏繞了部分的蛛絲，但也難逃一死。蜘蛛蠱不慌不忙地咬死了手上的那一條，再跳到了一旁的角落上，用最快的速度織網。
織好以後，它提起連著地上那隻蠱蟲的蛛絲，將蠱蟲拉上來，死死地黏在了網上。它不急於吃，而是在網上守著，進行休息。
在蜘蛛蠱對付蠱蟲時，白格和桑林巫也開展了自己的對決。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打在一起，身手卻一點不輸於年輕人。白格也效仿了她，在自己身上下了蠱蟲，蠱蟲將他渾身包裹得像是穿了一套盔甲，哪怕面臨著強勁的進攻，都能保他一命。
到了後來，他們出手的速度很快，各種各樣的蠱蟲在彈指間出現，又很快被對方拆解了。我看得眼花繚亂，加上體內的吞天蠱作祟，我竟然開始吐血了。
「帶她下去！不要在這裡呆著！」白格對我們大吼。
「你要小心！」虞非白果斷站起身來，囑咐了一句，便隨手扯了一包紙巾，扶著我下去。
「休想走！」桑林巫看到我要走，尾巴一甩，蠱蟲組成的尾部便如一條極其厲害的鞭子，朝我打來。
我瞪大了眼睛，奈何我的反應力都變得遲鈍了，只能硬生生受下她的傷害。誰知，虞非白忽然轉了個身，用背部幫我擋住了。
「你……」
虞非白悶哼一聲，臉色不好，但沖著我笑了一下。「我是殭屍，沒事的。」
我震驚極了，他是殭屍，蠱蟲的毒素傷害不了他，可剛才的那一下力量很重，他肯定會受到傷害。他怎麼那麼蠢，居然為了我……
虞非白用力關上了門，電梯剛好停在上面一層，他按下電梯，扶著我進去，離開了大樓。
我們走到了外面的草地里，在這過程中，我一直覺得很不舒服，還總是想吐。我手上的紙巾都染成了紅色的，彷彿捧了不少的紅領巾在手。但當我踏進草地，聞到清新的青草氣味時，我的癥狀竟有了緩解。
難道白格贏了嗎？
吞天蠱，自古以來就存在著了。因其效果霸道，所以起了一個那麼霸氣的名字。想要煉成吞天蠱，須得用煉蠱人的血。而吞天蠱發揮效力的時間可以由煉蠱人來控制，短的話十多分鐘就會讓人死亡，長的話還能讓人飽受數年折磨再死去。桑林巫一心想我死，我估計著我應該剩不了多久的命了。
「你好了？」虞非白也看出我的情況在好轉，問。
我說：「好像是。」
虞非白仰起頭來，看著樓上我們公寓的位置，說：「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
「不，我也要去。」我搖了搖頭。
白格原本可以不理會我的，可他為了我挺身而出，與桑林巫決一死戰，我又怎麼能置之不理？
而且，就算白格贏了，他的情況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虞非白沒有動，他站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又從一樓抓了個小鬼，讓鬼魂上去幫他看情況。小鬼很快就下來了，比劃著給他打報告，虞非白點點頭，賞了他一點東西。
「上去吧，都結束了。」
他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起了我，我一時間還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著他的肩膀、他的頭髮和他堅毅的臉，心中像是被一根柔軟的羽毛拂過，涌過了些奇怪而複雜的情緒。
站在大門時，我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虞非白推開門，先看了一眼，隨後抱我進來，並將門關得緊緊的，不讓別人發現。
客廳一片狼藉，東西倒的倒、壞的壞，而在我前陣子新買的波西米亞風地毯上，躺著兩個血人。
白格躺在地上，懷裡抱著桑林巫。桑林巫是多麼強悍的一個人，此刻躺在他懷裡，卻像是小鳥依人般。
桑林巫的傷情最嚴重，她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她的身上有好幾道傷口，道道致命，這次決戰的輸贏已不言而喻。
白格摸著她沾了血的頭髮，深深地看向前方的虛無，說：「別怕，我很快也會下來陪你了。欠你的，我都會好好地還給你。」
「你，你……」桑林巫理智尤存，尤其是在看到我進屋后，她眼中的恨更是濃郁到了極致。「顧念衣，別以為你這樣就逃過一死了。哈哈哈，你也要給我陪葬的！」
她笑到最後，忽然咳嗽起來。白格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說：「你就不累嗎？吞天蠱被我解了，你也不要再造孽了。到了陰間，你就不用每日戰戰兢兢地擔心有人來搶走你的位置，不用苦練蠱術，免得有人會質疑你的能力。我知道你一個人做族長做得很辛苦，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離開你的。」
「小白鴿……」桑林巫彌留之際，竟也出現了幾分柔和的神情。她看向白格，眼淚流下了一滴眼淚。那滴淚，和著血，在墜地的同時，她的手也自然地垂落到了地上。
這位統領了蠱族數十年的族長，用蠱最出神入化的傳奇，終於在這一天，死在了愛人的懷裡。
白格悲慟極了，可他沒有哭。他對我們招了招手，指著邊上沾了血的一張紙條，說：「念衣，你的天賦真的不錯，我是把你當成徒弟看，才會對你那麼嚴格。我死後，你撥打這個電話，告訴他們桑林巫死了，就會有人以最快的速度來幫我們收屍。你不用擔心，他們都是桑林巫的人，不會為難你們的。」
「白格……」我淚如泉湧，哽咽著，喊出了從未說過的稱呼：「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