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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弒父,殺子

  有多少書友相信顧博的慈父面孔,真的相信顧博是一個好父親?有人相信嗎,有人對顧博抱有幻想嗎。可還記得,顧氏和唐家的血海深仇?

  大雪飛揚,像塵埃一樣鋪天蓋地。


  「真遺憾。」


  王策輕輕一笑,拂袖彈掉飛落身上的雪,輕柔拂袖一兜,無數的飛雪落入手心。


  唐帝神色暗淡,嘆息:「是很遺憾。」


  王策眯眼,捻住雪笑笑:「我差一點被你哄騙了呢。」


  唐帝咳嗽笑笑:「不,你沒有。」掩不住惋惜,鄭重其事道:「你似乎從頭到尾,一直沒有相信過我。」


  他眼中醞釀淡淡的遺憾:「你不肯相信我,你從來不肯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這樣,我其實說什麼,都是白費口舌。對嗎。」他很慈祥的看著王策。


  「也許。」王策不置可否,玩味一笑:「所以,你決定不再試圖從言辭來哄騙我了?」


  唐帝溫和的笑了:「你非要說是欺騙你,似乎也由得你了。不過,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麼會不肯相信我。」


  「你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你是我兒子,我沒有理會害你,也沒有理由和你有什麼衝突。對嗎。」


  王策點頭:「不錯,按說是這麼回事。不過,我這人就是這麼個毛病,怕死得很,以前聽說越怕死的人,就越謹慎越敏感。沒準是真的。」


  「我不太愛鑽牛角尖。真的。」王策咧嘴一笑:「可除非是我想不到的地方,不然,一旦我想到了,我就會提防,就會戒備。不敢把小命交給任何一個人。」


  唐帝情緒微微激蕩,咳嗽一聲,失笑:「或許,你有你的道理。」


  嘴巴說得似乎漂亮,王策和唐帝卻是誰都沒敢大意,沒敢放下戒備之心。


  王策用力的踢了積雪一腳:「雖然有點多餘,但我還是要問一句,你會不會把姑姑和蘇寐交給我?」


  唐帝認真的看過來,很認真的說:「不會。顧巧兒,蘇寐,是我的籌碼,沒人會輕易的把籌碼交出去。」


  「是啊。」王策像是在唏噓:「就像,我逃離北唐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遲早要回來。因為,老爹和阿皮阿克他們,都是你的籌碼。」


  王策意興闌珊,一邊踢雪,一邊往前走,一邊發出悠悠嘆息。


  唐帝神色間有淡淡笑意,漫步跟上來:「不打了?」


  「不打了。」王策蹉跎的搖頭:「反正我也殺不了你。一時半會殺不了你,麻煩的就是我了。」


  王策認真的審視唐帝半晌,搖搖頭:「殺不了。除非,我能在費飲血他們趕來之前,殺了你,或者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你。不然……嘿嘿。」


  他神色古怪,嘿然一笑:「弒父這個天大的罪名,誰都擔當不起。我也不行。」


  一頓,王策發出長長的惋惜聲:「真遺憾。」


  唐帝微笑:「你有弒父之心,我卻並無殺子之意。」


  王策撇嘴嗤笑:「你敢嗎?弒父是一個承擔不起的罪名,殺子,也絕非一件見得光的事。」唐帝沉默。


  「如果你敢,先前我說飛回去,你為何不敢答應。」


  王策冷笑:「我不敢公然對你出手,你也不敢。你動手,費飲血他們會寒心,會轉投我。你的基業……」他忽然咧嘴哈哈大笑:「沒準真會落在我手上。」


  唐帝冷哼一聲,卻不發一言。


  王策嘿然道:「談季如說過,王家蘇家忠於大律,卻未必是忠於流龍城。我就問你一句,你敢讓費飲血他們知道你有害我的打算嗎?」


  唐帝沉默,臉皮子微微一抽,似乎被王策說中痛處。費飲血等人忠於顧氏,卻不是忠於他顧博,如果他真做得不好,王策這個顧氏血脈,照樣是一個選擇。


  「我沒想害你性命。」唐帝抬頭,沉聲沙啞道。


  走是山路上,王策頓足,回首嘖嘖審視:「顧博,我發現,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個號戲子,每時每刻都在做戲,往你想要的方向騙人。這是本領。」


  「真的。」王策非常有誠意:「我很佩服你。起碼我,肯定是沒法子每時每刻都把生活當成一場戲來演。」


  王策重新漫步,一邊走一邊搖頭:「我不敢,以這種做戲的態度來對待親人朋友,我怕會失去他們。」


  「如果對親人朋友,連真話都不敢說,活著怕是連一條狗都不如。」


  唐帝情緒激蕩,猛烈咳嗽起來,臉色發青,冷冷道:「你罵人之前,要記住,我是你父親。」


  王策大步一腳,登上山頂,深深吸了一口氣,展開雙臂擁抱北鎮:「恰恰是這,最為遺憾不過了。」唐帝臉色頓時發黑。


  「『父親』是顧博,『母親』是文綉公主。這似乎註定,我的誕生是一個悲劇。」


  王策真誠的懷抱西北風,轉臉露齒一笑,哪裡看得出半點的悲劇模樣了。


  ……


  ……


  顧博是武神後裔。


  文綉公主是唐家後裔,作為顧氏一脈三家當中的唐家,背叛了顧氏,顧氏一脈和費家呂家死傷慘重。從此,被迫隱姓埋名遠走高飛。


  此後,北唐是代代追殺顧氏一脈。


  此仇此恨,絕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有滔天血仇為基礎,顧氏和唐家的結合,不論誕下的孩子是男是女,先天就是一個悲劇。


  唐帝站在山頂,面無表情,也許寒冬把他的臉皮和情感,都在瞬間凍結了。


  王策淡淡道:「你不敢承認?我來幫你說。」


  「和老顧陸續入宮的少女,大約不少。老顧成為公主的侍女,脫穎而出,你注意了。大約是從那時,你才誕生篡奪北唐基業的想法呢。」


  王策神色森冷,似乎比寒冬更冷:「通過老顧這枚棋子來暗中牽線,你成功靠近公主。憑你的本事,你的做戲工夫,年輕的公主很快被你迷得死去活來。」


  坦白說,王策認為這真的不難。那時,公主太年輕,被真正的唐武擎喜愛保護,基本沒什麼閱歷,就是一個常年居住深宮的單純少女。


  從王御城的描述,顧博的本來相貌氣質,絕對不凡,修為厲害,再有一個老顧在暗中敲邊鼓,公主迷上他,那真的水到渠成。


  唐帝眼神一陣恍惚,似乎看著天邊,也似乎什麼都沒有看見。


  他狀態不對,下猛葯套話的好時機。王策心中一動,冷漠恥笑:「公主對你,不過是一枚重要棋子罷了。你和公主在一起,你不怕有孩子,因為武神後裔很難傳承血脈。」


  「而在那之前,你有妻兒了。所以,你以為你和公主不會有孩子。」


  宛如重磅炸彈一樣,唐帝面無表情,似乎巋然不動,卻是指頭微微抽動了一下。


  顧博詐死前的妻兒是真的?王策捕捉唐帝極為罕見的心神失守狀態,一時心靈劇震,宛如跌入冰窟窿。


  不由自主的想起談季如的話:「如果顧博詐死前的妻兒是真的,那麼,是怎麼死的?」


  王策冷冷道:「我不知你是和王重溪有勾結,還是勾搭上洛水王家。王重溪,成為你和公主的擋箭牌,沒人知道那個人是你。」


  「公主,是一個關鍵的突破點。你從此入手,做了一系列的布局和密謀。然後,也就是宋武神布局不死鳥的時候,你發現亂世要來臨,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於是,你詐死悄然返回北唐。」


  王策眯眼,宋武神布局不死鳥在先,北唐正是其中備選之一,老汪太監這個無間道是正牌唐武擎的心腹,百分百的知道。


  從老汪太監這裡,知道不死鳥的事。以顧博的眼光,輕易能判斷不死鳥出現后引發的亂世,發現千載難逢的機遇,返回北唐啟動公主這個棋子。


  以顧氏在北唐的根深蒂固,不少家將家僕都混入北唐。煽動,並策劃兵變根本不難,兵變引開注意力。


  公主私下引薦顧博給唐武擎,唐武擎被抓,然後,所有的事就這麼按照顧博的計劃發生了。


  三十年前的許多細節,王策也沒心情去探究,只要知道脈絡,也就知道真相了。


  覆蓋在北唐三十年前大雪下的,表面看是兵變,兵變下以抓蘇武帝為名再次掩蓋,顧博做事真的滴水不漏。


  然後的事,就不言而喻了。公主,被無情的顧博利用,成為顧博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員。當公主發現情郎目的和真面目的時候,所有都來不及了。


  顧博一系列的密謀和布局中,沒有多少意外,就是有,他的能力也足以應變。


  蘇武帝是意外,依然被拿下來。而最大的意外,是王策。


  「武神後裔人丁稀少,是人所共知。你有了妻兒,你以為和公主不會有孩子。但你錯了。」


  唐帝憔悴的模樣,得不到王策一絲一毫的憐憫,冷酷的言辭一再拆穿他的把戲和面具:「返回北唐前,你的妻兒都死了。」


  「考慮武神後裔誕下孩子的艱難,你沒把握在生一個孩子。所以,你親手殺了公主,卻把顧策給留下來。」


  唐帝神色終於動了一動,臉皮抽搐了一下。他永遠不知道,王策說的顧策,不是自己,而是那個早已被王策取代的少年。


  寒風凌冽,王策淺淺一笑,似乎溫暖,實則戳中要害:「你不喜歡顧策,因為他有唐家血脈。但你又不能動他,因為他是你兒子。於是,你把顧策丟給王斷撫養。」


  「一方面,是保護顧策。另一方面……是眼不見心不煩。」


  「直到,十四年前,兩衙大試。」


  王策呵一口蒼茫霧氣,用力跺腳,似乎驅散寒意,也不知是身體的寒意,還是心理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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