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人間煉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林賓神色從容。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降臨在無淚之城，但如今無淚之城的坍塌毫無疑問預示著，他們將真正的接觸這個赤色的世界。
但林賓卻絲毫不懼。
再可怕又怎麼樣？
還能可怕過那個真正的倩女幽魂的秘境么？
黑山老妖可是幾乎把千里方圓徹底吃成死地，天地之間怨氣濃郁幾成實質，遮天蔽日，連太陽的光芒都照不進那個漆黑而又陰森的環境。
說實話，哪怕到現在，林賓都認為那個世界已經成為了一片人間焦土。
「倒要看看，這個世界會變成個什麼樣子，如果真的已經徹底沉淪的話，那我反而沒有任何的顧忌了。」
畢竟林賓的任務是滅世。
若這個世界真的歌舞昇平，他反而要大感為難了……不過赤色秘境的話，恐怕情況也是沒有最壞，只有更壞了。
只是有些遺憾。
林賓先是看著遠處那些慌亂不知發生了何事，然後卻在片刻之後便與魔氣同流的百姓們……他們被徹底打回了原形。
對於這些人，他沒什麼惡感，但也同樣提不起什麼同情的心思來。
畢竟本來就是死人，眼下也不過是打回原形而已。
他唯一惋惜的……
就是這個諸葛流雲，雖然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但卻又很有口體嫌正直的姿態，倒是頗為值得結交。
如果他不死的話，將他賺回元星……日後說不得又多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戰友。
但可惜他亦是無淚之城的一部分。
林賓嘆道：「不過可惜，還沒來得及跟諸葛宗主你好好的暢飲一杯，你這邊就要走了。」
諸葛流雲挑眉道：「誰走？」
「難道你沒死？」
「哼哼……」
諸葛流雲到底年事已高，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愛情重於一切的年輕人，乍見愛人屍骨，初始時心痛如刀絞，但想到無淚之城坍塌，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屆時自然可以與愛人生未同衾死同穴。
是以如今聽到林賓的話。
他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得意笑道：「你難道忘記了我之前是怎麼幫你對付那個幹將的了么？魔氣對其他人而言是毒，但對我而言是補藥，之前我說痛苦，不是因為我承受不住，而是虛不受補……他們已經死於魔氣，但我能這麼長壽不是沒有原因的。」
說話間。
震蕩逐漸止息。
無淚之城已經徹底坍塌。
所有的百姓都已經消失不見，盡顯荒涼破敗，而隨著大地的震蕩，城牆房屋都開始了消散，連帶著周遭一股濃稠的白霧瀰漫開來。
迷霧中，伸手不見五指。
但卻可以聽到伊莉雅驚喜的聲音傳來。
「咦咦咦？任務時間動了……我們果然已經離開無淚之城了。」
說話間，迷霧重新散去。
眾人也逐漸能看清周遭的景緻，果然已經不再是之前的無淚之城，而是一處月老廟。
只是這處廟宇似乎已經破敗很多年了。
甚至比起剛剛的無淚之城還要來的更為荒涼幾分，連帶著月老像都殘缺了半分……
全無半點兒人煙。
而更讓人為之心驚的，卻是空中瀰漫著淡淡的黑色氤氳，時隱時現，時聚時散。
就好像氧氣一樣無處不在！
連帶著周遭透露出一股腥蒙蒙的紅色，讓人忍不住心頭生寒。
林賓身周第一時間瀰漫白光，和氏璧的華光已經將他保護在其中。
他喝道：「伊莉雅，愛麗絲菲爾，不要呼吸，你們到我這邊來。」
「沒關係的。」
伊莉雅臉上帶著些微的自得神色，笑道：「阿賓你也太小看我和媽媽了，我們兩個可都是人造人吶，理論上來說就是沒有氧氣我們兩個也可以生存，而且我們兩個是為了容納大聖杯而造，連此世之惡我們都能容納，這些區區魔氣……哼哼……根本就奈何不了我們。」
愛麗絲菲爾點了點頭，說道：「伊莉雅說的對。」
林賓心道胡說八道，你媽媽黑化的時候老可怕了，我幹掉她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來著。
不過看母女兩個一派自如的模樣，倒是讓林賓鬆了口氣。
而旁邊，諸葛流雲一臉的無語。
心道搞的跟誰不是人造的一樣，你們兩個究竟得意個什麼勁兒啊。
「這裡看起來，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煙了，不過也不奇怪，這麼濃郁的魔氣。」
他抬頭望去。
卻看到天空之上，赤日高懸。
而在那耀眼的太陽邊緣，一顆不遑多讓的赤色光球懸浮於天際，散發著猩紅而又不祥的氣息，這光輝與日光交織落下，讓整個天空都透露著一股紅蒙蒙的光華。
長期身處在這種環境之下，讓人不自覺的便心生殺機。
毫無疑問。
這便是天魔星！
諸葛流雲一臉的唏噓，感慨道：「當年這裡可是很熱鬧的，逢年過節，百姓們都會趕來這裡求姻緣，逛廟會，吃糖葫蘆，但現在的話，這裡真的就只剩下荒涼了。」
「幸虧是荒涼，不然的話，我們現在恐怕是落入了魔窟里了，到時候，就只能大開殺戒了。」
林賓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的針對性真強，得虧了他有和氏璧，而伊莉雅母女又都是人造人，如果帶了夏豆和焱妃來的話，剛剛脫離無淚之城，她們兩人的實力就得全廢，且跟他徹底綁定在一起成為兩個累贅。
不過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感慨了。
從來到這裡之後。
林賓手腕上的輪迴表便再度開始動了起來。
這意味著他必須儘快毀滅這處世界才行……七天時間，對其他輪迴者而言，委實是有些緊張。
不過這個滅世跟常規的滅世應該不同。
跟神國使徒們打的交道多了，林賓也明白過來，他需要做的並不是殺光這個世界里的每一個生靈，而是將這些在劇情中曾經出現過，帶有氣運的人給屠戮一個乾淨。
這並不難。
五十年過去了。
還活著的劇情人物還有誰？
諸葛流雲！
這個不難，他既然還活著，到時候想辦法把他賺到現實世界里去就行了。
另外一個人的話，大概就是那個魔君七夜了。
「走吧，我們得查探一下周邊的情況，儘快了解這個世界的詳情才行。」 林賓就這麼保持著和氏璧張開的狀態，主動向前方走去。
走出月老廟的大門。
打算去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真相。
然後，他的腳步頓住了。
緊緊跟在身後的伊莉雅直接撞上了林賓的後背，揉了揉鼻子，正想抱怨，看到林賓看到的場景之後。
瞳孔驀然間一縮。
驚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以為這處城鎮該是極為荒涼的世界才對，可誰知道眼前看到的哪裡是一片荒涼？
分明是人間煉獄才對。
曾經的集市，如今已經曠無人煙。
街道兩邊。
骷髏堆積成山，骸骨如嶺。
到處可見被完整剝下來的人皮，連帶著頭髮都一根不落，就那麼被幾根竹竿撐起來掛在案上，就好像是即將被販賣的貨物一樣。
旁邊還有猩紅色的筋絡血肉，都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散肉。
如果忽略上面擺放的幾顆已經被腌制完成，已經認不出本來面目的人頭的話。
儼然與曾經的豬肉攤子一樣……
其他攤位上掛著的也都是一些類似人心、內臟、乃至於五官麵皮之類的東西。
整個集市哪裡還是集市？
分明是比地獄更為可怖的場景。
尤其是不知何處，還飄蕩來濃郁的香味。
但若是跟這些可怕的場景結合起來，這香味的來源到底是什麼……
就算是用膝蓋想，都能猜出來了。
愛麗絲菲爾和伊莉雅臉色頓時變的難看無比，也就是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不然的話，恐怕她們兩個早已經忍不住吐了出來。
諸葛流雲面色頓時鐵青無比。
他憤怒的握緊了雙拳，痛苦道：「果然，這個世界恐怕已經沒有人類了，都是魔物……是啊，五十年了，就算是神仙，在這充滿魔氣的地方被熏陶了五十年，也非得墮落成魔而已，何況是那些普通的人類呢，哈哈哈哈……世界都已經這樣了，我苟且偷生五十多年，還有什麼意義？」
「很奇怪啊。」
林賓卻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他說道：「魔氣充斥，這個世界里應該沒有一個人類了，那麼這些被開膛破肚的人類血肉都沒有腐爛，明顯都是新殺的，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
諸葛流雲眼睛一亮，震驚道：「你是說，這個世界里還有活人？」
「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但現在看來，這些魔物應該是以人類為食，所以養一些人畜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能讓一部分人類絲毫不受這些魔氣的侵蝕！」
「只要找到這些魔物們就行了！」
諸葛流雲道：「這些攤位都是新擺的，也就是說剛剛這裡還是有那些魔物的……現在呢，這些魔物們都去哪裡了？」
「順著肉香的位置去找不就行了。」
林賓面色亦是鐵青無比。
他自認為並不是個仁慈心腸的人，但看著自己的同類被人開膛破肚，他的心情自然也不會太好，甚至也忍不住有些直泛雞皮疙瘩，恨不能第一時間離開這裡。
「肉香的位置。」
諸葛流雲冷冷道：「走，我們去瞧一瞧端倪！」
「我們一起去，不了解這個世界的詳情，咱們最好不要分頭行動！」
「好！」
幾人一起循著肉香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
數里開外，一處佔地極為遼闊的牧場之內。
極其簡陋的茅草屋。
一名約莫七十餘歲的老者正自坐在燒的滾燙的肉鍋前，給幾名七八歲的孩子們講著故事。
他的聲音很蒼老，帶著些歲月的滄桑。
「話說五十年前，天魔沖七煞之時，魔君七夜意圖借七世怨侶的怨念，引動天魔星下凡，將整個人間浩土變為魔域，而當時我們玄心正宗還是天下第一宗，自是絕不容許魔君七夜如此胡作非為，是以我們在宗主燕赤霞的帶領之下，手持玄心正宗至寶兩極箭，與那魔君七夜展開極為慘烈的廝殺，雙方之間殺的日月無光，天地失色！」
短短几句話，卻似乎已經將眾人的心思全部牽引到了那個時代里，讓孩子們無不是面露遙想神色。
「那彭爺爺，到底是誰贏了呢？」
其中一名孩子滿臉憧憬的問道。
「笨，當然是玄心正宗贏了，不然的話，我們怎麼可能在這裡平安的長大呢？」
「就是就是，不過那個魔君七夜也真是太可惡了，哪怕身死，竟然也要強行將天魔星降臨，導致咱們失去了大部分的生存土地，只能窩在這一小片地方生活，真壞……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加入玄心正宗，把這些魔物全部都給殺光。」
「我也要我也要。」
「還有我，彭爺爺，您就是玄心正宗的人，您說我能加入玄心正宗嗎？」
一名孩童扶著老者的腿，滿是憧憬的問道：「我會很努力的，雖然今年我才八歲，但在爹爹被魔氣捉走之後，我就是家裡的一家之主，已經知道幫娘親砍柴了。」
被稱彭爺爺的老者點頭道：「能能能，都能……只要你們願意，哪裡都能。」
看到那些孩童們憧憬遙想的目光，他有些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
嗤嗤嗤。
數道刃光閃過。
這些剛剛還滿懷憧憬的孩子們頓時全部慘遭梟首。
屍體連帶著衣服都被很熟練的被丟進旁邊燒的滾燙的大鍋里。
幾名頭上生角，肌膚黢黑，個頭更是足足達到兩米開外的魔物大笑著舉起那幾個孩童的頭顱。
被稱彭羊倌的彭老頭臉上露出了諂媚而又卑微的笑容，討好笑道：「還得多謝諸位魔爺給我時間讓我發揮長處啊，對了，魔爺，我今年都七十多歲啦，再不讓我接觸魔氣成為魔類，我可就要活活的老死啦，到時候，可就沒人幫你們養了，要不……您就大發慈悲，給我一個機會呢？」
「好好好，這種還有希望的羊可還有好幾隻呢，到時候等咱們把他們全給煮了吃了之後，就幫你進行魔化。」
被稱魔爺的那人，彭老頭也認得……
甚至當年還算是他的鄰居。
只是如今，他已魔氣纏身，成為魔物。
而他，卻還被囚困在這特異之地，辛辛苦苦的幫他們培育。
他既感不忍，卻又羨慕……
有時也忍不住恨自己，做盡了壞事，卻又保有人類殘存的良知。
還真不如徹底入魔，當這沒良心的魔物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