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賞金刺客（四）
吟劍閣戒備森嚴，而且地形複雜，行刺前如果沒有事先勘探，那麼尚未下手就得迷路。據悉此刻吟劍閣閣主風雨庭此刻就在主樓內。
我用指力將手中的石子彈至牆角一側，引開了前院的把守。這是前幾朝沿用至今的方式，屢試不爽。
常理說來，一府之內要數中庭花草最為繁茂，利於夜下遮影。而吟劍閣一改傳統庭院布局，使得偌大主樓前的中庭空空如也。規律的有幾隊人馬巡邏於過道。
中庭兩個門衛手中的利刃落地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換裝完畢后我混在一群無知的巡邏人馬中一邊跟著搜尋一邊喊：「有刺客！有刺客！」。「三」得以乘亂快速登上主樓，我緊隨其後。
這，是穿過中庭的最好方式。
行刺當日，其實是風雨庭剛當選吟劍閣閣主的日子，四年一度的吟劍閣論劍問主如期舉行，由此產生一位新任閣主主持大局。推舉盟主的程序很直接，就是比試武藝。
按常理高手都是最後才出場的，這是具有戰略思想的體現。嘍啰通常士氣較足，所以早早衝上擂台，但是實力欠缺，故而早早被衝下台。高手在蝦兵蟹將打得半死不活之際找准一個容易發揮絕技的時機，從遠處施展輕功點過無數看客的頭頂，一擊斃命。簡單明了，又節省了體力。
按往年年錄，吟劍閣新任閣主往往活不過受封當日，即使能僥倖活過一夜，往後的時日亦是在劫難逃。因為新任閣主無法制衡所有派系，總有對結果不滿意的其他幾方勢力會採取暗殺行動，因此，吟劍閣閣主的寶座往往無人敢坐，只有傳說中吟劍閣的創始人的歐蘇子在位的時間保持了最久的記錄，歐蘇子也是統治盛唐武林的神話人物，因為他就是消失了近二十五年的武林盟主。
吟劍閣之所以受各方勢力高度關注有相當一部分原因就在此，畢竟白鷺城吟劍閣的創始人正是長安武林盟府的前任主人，能夠成為吟劍閣繼任閣主，那麼執掌武林，號令天下似乎順理成章，指日可待，另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吟劍閣是本朝最大的鑄劍中心，具備從制范，取材，熔煉，澆灌、成型以及修治的一條龍服務，產業鏈頗為成熟，吟劍閣出品的兵刃，做工細緻，品相穩定，除了武林好手喜歡吟劍閣的產品以外，江南東道的官府每年也從其中大量進貨。
而最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一個流傳甚廣的傳說，那就是在前任武林盟主歐蘇子消失之前，在吟劍閣留下了一個很厲害的寶藏，至於這個寶藏是什麼，沒人知道，是個秘密。也許是長生不老葯，也許是絕世武林秘籍，或者是別的什麼，總之是很厲害的東西。這個傳說里的秘密寶藏便是各方勢力長年尋找，競相爭逐的焦點。
江湖，不是傳說，就是秘密。
「三」領頭在前，步履輕盈，身形矯健，左手虎口始終夾緊劍鞘，拇指頂著劍格，而右手掌鬆弛地握著劍柄，隨時可以發起威猛劍勢，一直聽聞組織內關於「三」有一項絕技名曰「三步一殺」，也許今日能有幸目睹。
「前輩，您說風雨庭此刻是否就在主樓尋找寶藏。」
「如果是，那便好，趁他注意力不集中，更有利於我們行刺。」
「風雨庭的實力，比您如何？」
「從白天的論劍比試看，他有相當的實力，劍術超群，當在我之上。」
「那我們如何能完成任務？」
「大象的力氣，比起螞蟻如何。」
「自然是大象更有力。」
「但是成群結隊的螞蟻，也能將大象制服。你要記住，行刺，不是公平的比試，你需要做的是要製造和利用一切有利於行刺的條件，然後找準時機，使出你最快的一劍。」
「前輩您一向都這麼冷靜嗎？」
「那是因為我有經驗，也有實力。」
「可是您剛剛還說風雨庭在您之上。」
「那是因為我謙虛。」
「三」在柳鶯組織里是我的前輩，也是我的執教訓師，見證了我一路從「宮」級，「商」級晉陞到現在的「角」級，聽同為「角」字級的組織成員說過，「三」是柳鶯組織里晉陞最快的刺客，他曾表示我是非常有天賦的用劍好手，也是組織里最有望晉陞「徵」級的刺客候選人之一，是超越他的存在。
「前輩，我還有個問題。」
「說。」
「『羽』大人的實力相比您如何？」
「毋庸置疑，遠在我之上。」
「前輩這是謙虛嗎？」
「不是。」
在偌大的吟劍閣主樓樓頂，唯獨書房一處透著要滅不滅的燭火，將映照在窗欞上的身影搖曳得朦朧而鬼祟。我給食指「哈」了一口氣，將指尖濕潤，借著雷聲掩護，輕輕刺破窗戶上的高麗紙，透過細小的孔徑，我看到了端坐於平台桌案前的風雨庭，但因為角度和光線受限，看不到確切的面部表情，但可以感覺到此刻其正專心致志著研究什麼。
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三」也透過孔隙幾番仔細確認后，向我點頭示意可以採取行動，他將從屋頂上方揭瓦入室，我則從屏風一側的窗格進入，這樣操作能確保在主要出入口防止目標出逃。
我和「三」以心中默念五秒為限，在幾乎同一時間，前輩從房頂破瓦直下，我掀窗而入，跪著身將劍尖抵在風雨庭后腰部，而前輩卻並沒抽劍，我從他異樣的目光中讀到了恐懼。
吟劍閣外，雷雨大作，數道閃電接二連三劃破長夜，明暗交錯的光線下，風雨庭已經沒有了呼吸，臉上毫無血色，他的雙眼被人挖去，兩道細長的濃黑的血線從眼角順著顴骨和臉頰兩側，一路蜿蜒，最後匯聚到下巴，形成一股更濃的血滴，滴在了案桌邊緣早已經被血水浸透的信紙上，風雨庭的右手仍然緊握一隻被削去上半截的毛筆，看起來，死前他正在執筆修書，不料有人突然闖入行刺，隨即想注氣至筆身，以筆代劍格擋反擊，但對方揮劍速度遠超其想象，在極短時間內一劍刺穿心臟，瞭然離去。只留下案台上一個大大的血字——晝。
「角日，你怎麼看。」
「應該剛死不久，似乎就只比我們早到半刻。」
「你以為這刺客身手如何。」
「出手冷靜，速度極快，而且他的劍似乎很不尋常，劍尖如針，劍脊細長，只有這樣的劍配合瞬時穿刺，才能在刺入胸口並中創心臟后不留下血漬，只留下銅錢孔徑大小的傷口。」
「不錯，有長進。」
「前輩，這會是哪一方勢力派的高手，另外，有這樣的劍嗎？」
「究竟哪一方，還不清楚，但這樣的劍，江湖上有一把。那把劍的名字很特別，叫做鴖，出自《山海經》，是其中的《西山一經》所記載的一種奇鳥，形似翠鳥，嘴喙細長而尖，通體赤色，所以鴖劍，也叫鴖喙之劍。據說曾經這把劍的主人是一名賞金女刺客，她的名字叫妖。她所服務的組織是曾經最為鼎盛的殺手集團『虺』，虺就是毒舌的意思。而這個組織只培養女刺客，是帶有間諜屬性的不良人組織，按照『玄』、『蒼』、『紺』、『黛』、『緗』、『炎』六色定級，妖正是其中的最上峰，也就是『炎』字級殺手，如果放到組織的特性上說，她就是毒性最烈的刺客，『虺炎妖夜，紅秀赤鴖』，說的正是如果在夜晚遇到身著紅色夜行衣，手執赤色鴖喙劍的刺客，一定要遠離……只是這把劍已經有二十餘年未曾出沒在江湖上了，而『蛇』組織也隨著妖的隱匿而消失。為何今日這把鴖卻又重現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