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賞金刺客（十）

  白鷺城郊，裴府。

  這是師傅教我習劍的地方，也是數年前冬夜那場大火的遺址。

  由於家道中落，裴府上下在裁縮家眷后遷到荒郊野外，加上一場意外凶災，再無人敢來此地，這危險之地反倒成了最安全之所。

  師傅便在這裡傳授我劍術。

  說是劍術，但學來學去，實際上總共就三招：橫斬，豎劈，穿刺。師傅說不止如此，後來還加上了以跳躍為基礎的招式，也就是空中橫斬，空中豎劈，空中穿刺。勉強就算有六招吧。

  「師傅，您教我的招式可不可以豐富一點，就是像章回小說和武俠連環畫里那種，唰唰唰，什麼白鶴亮翅，魚躍於淵，神龍擺尾之類的那種？」

  「我的傻徒兒，你指的那些花拳繡腿，三腳貓功夫豈能和為師所傳授的相提並論？」

  「可是故事裡那些大俠不都有很多利害招式，連環畫里的宗師就更厲害了，御劍飛行，萬劍齊發，隨便揮揮衣袖，對手全部倒下了……」

  「哈哈哈哈哈，你說的這些只存在於文人騷客的筆墨之中，為的是滿足你們這些天真孩童的幻想，現世里是不存在的，真實世界里的劍客，每天面對的是轉瞬的生與死，他們必須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做出正確實用的判斷，你的花哨動作還沒施展，可能就被人一劍封喉了，這種下場，你覺得帥嗎？」

  「那我練習師傅您教我的這三招就能成為厲害的劍客了？」

  「不是三招，是六招。」

  「……」

  「一名劍客的實力取決於他的速度，力量，還有頭腦。得其中之一者，便可立身於江湖，得其中之二者，可效力組織，居於人上，得其三者，寥寥無幾，屬於人中龍鳳，可呼風喚雨，號令天下，如若再能得一柄稀世名兵在手，則應左右天下亂局，劍指太平。」

  「師傅，聽您這麼一說，我感覺渾身充滿力量啊，那就由我來平定這亂世吧！」

  「哈哈哈哈哈，好說好說，你也練習一月有餘，向為師展示展示吧。」

  「額，師傅，怎……怎麼展示？」

  「用為師教你的劍術，砍我。」

  師傅說罷輕撫長須站在裴府敗落的院中，那裡有一顆被利劍斜切掉的粗壯桂樹，現在已經是雜草叢生了。

  看著師傅瘦骨嶙峋的身材我還真有些下不去手，深怕一個力度沒掌握好就把師傅給像旁邊那半截桂樹一樣砍折了。

  「來吧，我的好徒兒，使出你現在最大的力量，最快的速度，別猶豫。」

  「師傅，那你沒有劍怎麼接啊？」

  「哈哈哈哈，不必擔心為師。你只管專心施展劍術。」

  「那好吧，那我可真就不客氣了啊，我的劍可快了。」

  我隨即運起右手，緊緊握著爐劍劍柄，為了提升力量和速度，我連左手也一塊用上了，此時我距師傅估約莫三丈遠，加上助跑的話，整體輸出應該還要更強悍，這一個來月的時間我已經適應了爐的重量，以及它三尺半的身長，除了不像普通的劍一般鋒利外，基本還算是趁手的，不鋒利也好，免得待會兒真傷著師傅可就不好辦了。

  我一個箭步朝師傅的方向衝上前，在距離師傅站定的方位大約三尺距離時，我以身為軸旋轉，腳步深扎地面以便帶動出最大的腰部力量，雙手自左後方引劍蓄力，自左向右全情揮灑出我這一計橫斬。

  「師傅，你小心了！」

  當我的爐劍右刃幾乎要接近師傅右板邊長袖的當口，師傅竟忽然出現在爐劍左刃一側，並且用他老人家燒焦的左手劍指指縫夾著爐的劍刃，所有這些竟然都只發生在我揮出橫斬的一瞬間，這在我看來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難道是我揮的劍太快了，把師傅他老人家斬成了兩段？可是師傅還完好無損啊，甚至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的好徒兒，你的劍，還不夠快哦。」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速度？！

  為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我再次自右向左，施展橫斬劍術，如果說第一劍我有所顧忌，那麼這一次我毫無保留，也將發揮我全部實力。

  然而剛才的出現的情形同樣再次發生，這一次師傅又回到了最開始的位置，不變的是他同樣用燒焦的左手劍指指縫在胸前夾著我爐劍的右刃邊緣。

  「還是不夠快。這是你全部的實力嗎？」

  這真的是人類可以有的速度嗎？！何況還是一個八九十歲的老頭兒？！

  我張著大嘴，瞠目結舌，雙手獃滯而筆直地舉著爐劍，在這一刻讓我過去的所有認知都被剛才親身經歷的兩劍所摧毀，那是一種連章回小說和武俠連環畫都無法描繪出的震撼。

  「師傅，師傅，我也想擁有您這樣的速度。」

  「好說，好說，戴上這個試試。」

  只見師傅輕盈地從長袍下掏出四個帶鎖的鐵環示意我戴上。我伸手就是要接過來，差點沒把我摔個夠嗆。這鐵環每一塊足有二十五斤的重量，四塊分別戴在手臂以及小腿處，相當於負重了一個百餘斤的成年人。

  站立不動的情況下，戴上兩個鐵環還好，左右手互戴時就明顯感覺到吃力，全部搞定，兩手便耷拉向下，根本沒多餘的力氣甩動，想要移動起來，抬抬腿都感覺費勁。

  「好徒兒，現在拿起你的爐，砍我。」

  「……」

  爐劍身長三尺半，比一般的劍長，也比一般的劍更厚，大約八斤，要是自身不負重的情況下，揮舞起來還算是趁手，但是現在我光是把它從扎進的地上拔起來都很困難。

  「師傅，這……這也太重了，我舉都舉不起來啊。」

  「哈哈哈哈，年紀輕輕的，什麼舉不舉的。」

  「身上戴這麼重的傢伙，劍又這麼重，我的速度只會更慢啊師傅。」

  「來日方長，莫要如此草率下定論。至今日起，這鐵環的鑰匙歸我保管了，不論吃喝拉撒，還是逛街睡覺你都得戴著它，你小子也不用偷偷想法子出掉它，這鎖天下無人人解，就不用白費力氣了。」

  「什麼？！我每天都得帶著這破鐵環？那豈不是不像犯人了嗎？」

  「剛剛你問我什麼來著，不是想要和為師一樣的速度嗎？想要駕馭速度，就要突破自身重量。」

  「那我得戴多久才能有那樣的速度？」

  「這個問題嘛，得問你自己。不過等時機到了，我會把鎖交給你，要不要戴也得看你自己了。」

  「什麼時機？」

  「等哪天你戴著鐵環也能把爐劍揮出比剛才的橫斬快兩倍的速度為止。」

  「額……」

  師傅的要求在當時的我看來簡直如天方夜譚，愚公移山。

  「師傅，如若我能揮出那樣的速度，是不是就是天下最快的劍了？」

  「哈哈哈哈哈，無知小兒，要說這天底下最快的劍，只有四個字。」

  「哪四個字？哪四個字？」

  聽到「天底下最快的劍」我立馬來了精神，雖然身子被四個大鐵環壓著，但耳朵還是可以豎起來的。

  師傅「嗖」一聲忽然從眼前的半截桂樹旁邊消失了，須臾之間他便出現在我身背方位，並在我耳邊低語道：「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