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一場鬧劇!(來了哈!)
第237章 一場鬧劇!(來了哈!)
常妲帶著章衡來到她在樊樓設置的茶室,章衡一進去便不由得暗自哇了一聲。
常妲竟然在樊樓這日進斗金的地方設置了一個偌大的茶室,他掃了一下,這茶室至少是兩百平方,裡面裝飾優雅幽靜,不像外面那麼喧囂。
且裡面布置了不少的綠植,一時間竟有置身叢林之間的感覺。
常妲不露神色的觀察了章衡的神情,見到章衡露出一絲驚訝神情,常妲心中十分雀躍,似乎是得到了極大地認可一般,她布置了這個茶室已經許久了,今日才迎來了它的第一個客人,也是惟一的一個客人,看到客人十分滿意,她內心自然是十分滿足的。
常妲柔聲道:「三郎喜歡嗎?」
章衡笑著點頭道:「十分清幽,在這裡喝茶靜修,頗有浮生半日閑的感覺啊。」
常妲笑道:「三郎喜歡就好,這裡沒有其他人來過,你是第一個人。」
章衡聞言感覺空氣中有了些不太一樣的東西,頓時拘謹了些許。
常妲敏銳的意識到了這些,趕緊請章衡坐下,然後自己坐上主位,開始用芊芊細手泡起了茶。
一會之後,爐火燃起,湖中熱水滾騰,茶香也隨之飄逸。
章衡不太說話,常妲卻是輕聲細語,將這些年的事情娓娓道來,原本章衡還頗為享受這種老友相見的輕鬆感覺,但隨著常妲將這些年的曲折一一道來,卻是令得章衡都不由得唏噓。
「……前幾年家父的身體便不太好了,雖然不至於過於嚴重,但已經不太適合操持樓中的生意了,他已經是漸漸記不住事了。
做酒樓的,繁瑣事情尤其多,有時候接待權貴什麼的,若是一些東西沒有記住給忽略了,勢必要得罪人的。
家父覺得已經無法勝任了,於是希望家兄回家接手家業,家兄一開始倒是沒有反對,但回來只操持了三個月,便忍受不了這種繁瑣至極的工作,於是又跑了。
常家百年,又豈只有我們這一支,其餘常家人可是一直虎視眈眈呢,見到家兄不成器,便有人提議將族兄弟過繼到家父名下,其目的自然是為了掌控這樊樓而來。
家父雖然腦子有些糊塗了,但又如何肯將自己操持了一輩子的事業交給別人,然而家兄不喜歡這些事情,家父也是沒有辦法……」
說到這裡,常妲有些失神,但只是失神片刻,便立即接下去。
「……我不忍心看到家父每日里傷神,便提議我來幫他操持這樓里的生意,家父自然是千肯萬肯,但常家人又如何肯,說我一個女孩子,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又有什麼資格來接手樊樓?」
常妲看著章衡笑了笑道:「三郎,你猜我是用了什麼法子才正式接下樊樓的生意的?」
章衡早就已經眉頭緊鎖,聽到常妲問他,章衡看了常妲一眼道:「招贅?」
常妲神色一暗,點點頭道:「嗯,招贅。」
「唯有招贅,才能夠幫我父親保住這一份家業,才能夠讓我兄長毫無顧忌的在外面遊山玩水……」
常妲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家兄不喜歡操持酒樓的生意,但我卻是很喜歡,我很喜歡這種生活。
每天打開門做生意,每天都能夠看到家產在增加,這種感覺是真的很好呀。
而我雖然嫁了人,但也不必在家裡相夫教子,也不會有兒子,等以後家兄的兒子長大了,我自然會好好地教導他,將酒樓交給他,我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嗯?」章衡愣了愣,敏銳的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你為什麼不會有兒子?」
常妲深深地看了一下章衡道:「我現在的夫婿是我自己找的,我與他有約定的,這場婚姻中,我得到的是一個名義,他得到的是錢,我每月給他很多的錢,他想要拿著揮霍也罷,拿著在外面養家也罷,都隨他。」
章衡十分驚詫,然後嘆息道:「伱又何必如此,這樊樓雖然好,但也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多。
令尊當然為了樊樓付出了許多,但我實話實說,這樊樓是屬於常家人的,不是屬於令尊一個人的。
令兄若是願意接也就罷了,不願意接,你又何必將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給搭進去?」
常妲聽了章衡的話,卻是神情都有些振奮了起來,輕聲笑道:「不,其實,我不全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你!」
章衡有些訝異,但並沒有說話。
常妲嘆息道:「之前你們兄弟三個,出身也不高,雖然有前途,但並沒有什麼錢,你們也需要錢,所以,我早就想要掌握樊樓,然後用樊樓的財富來吸引你……
可惜啊,我沒想到三郎你竟然這麼厲害,讀書堪比文曲星,掙錢堪比財神爺,現在當官了,更是青雲直上,區區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要登上宰執之位了……
原來的我們,原本是一個層次的人,那時候我若是大膽一點,你就是屬於我的了,可是我沒有把握住機會啊……」
常妲站了起來,在綠植之中穿梭。
「……知道你喜歡喝茶,我將這裡布置成這樣,然後等了兩年的時間,才第一次等到你過來。」
章衡嘆息一聲道:「你又何苦如此……」
常妲走到章衡面前,盈盈跪倒在章衡身邊,仰起頭看著章衡道:「不苦的,三郎,能夠愛上你,是我一輩子的快樂。」
章衡側著臉看著常妲的眼睛,常妲的眼睛明亮帶著光,且真帶著快樂,雖然裡面有些瑩瑩淚光,但可以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快樂的。
常妲道:「我與你說這些,並不是要從你這裡索取什麼期待什麼,而是這些話憋在我心裡太久了,你的地位會越來越高,直到有一天,我徹底追趕不上你,到那時候,這些愛意你再不會知道,這會讓我很遺憾的,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將這些事情告訴你!」
常妲眼裡含笑:「當然,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孩子,那就更好了。」
章衡嚇了一跳:「這不好吧?」
常妲抿嘴而笑。
章衡終究是落荒而逃了,常妲的愛太熾熱,令他完全接不住,只能一走了之了。
不是章衡裝逼,而是他實在是不忍心。
妻子曾幼薇腹中還懷著孩子呢,他怎麼在這時候在外面沾花惹草,這不是他幹得出來的事情。
而且常妲的身份還不一樣,她不是一個未婚的女孩子,而是已經結婚,若是章衡與她有染,這可就是通姦了。
宋朝對於民間的通姦案是比較寬容的,但是對於官員的通姦案卻是異常的嚴厲。宋律中明確規定。
凡官員通姦者,皆罪加一等。
而且,官員若犯了通姦罪,就不是民不舉官不究的態度了,而是要一查到底,根據所犯之事的輕重程度,予以降職或者直接罷免為庶人。
這麼大的風險,章衡又如何會犯,只能一走了之,並且決定以後再也不來樊樓了。
時間來到了四月,章衡回來已經是過去了兩個多月,這兩個多月來,章衡作為御史中丞只能算是中規中矩,兩個月的月課,彈劾了兩個倒霉鬼,當然,章衡並非風聞奏事,而是有真材實料的舉報,一彈一個準,倒是頗令人驚懼的。
畢竟其他的於是彈劾,可能是風聞奏事,並非是要真材實料的,被彈劾了之後,也未必就丟官,但章衡彈劾,卻是直接丟官去職。
但這只是分內事,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因為章衡彈劾的官員也不是太大的官員,不大不小剛剛好,大家也知道章衡並不想搞事情。
倒是章衡主持的轉運使考課倒是頗令人讚賞,若是章衡上繳的考課順利執行,明年大家的日子也就好過了,至於埋怨的轉運使們的怨氣,反正又不是他們自己受罪,也就無人在意了。
不過這還是與御史中丞的職位無關。
所以,章衡認為自己這御史中丞大約會幹個半年甚至是一年,才能夠調任,或者當任宰執,或者平調為其他四入頭,比如說知開封府或者說當三司使。
但意外在四月中旬的時候,有一個令他十分詫異任命來了。
章衡調任為三司使,原來的葉清臣則是到地方去,而御史中丞則是被一個叫王舉正的人。
後世人大約不太知道這麼一個人,但大宋人卻是對這個叫王舉正的人頗為熟悉。
因為這個王舉正的名氣頗大。
王舉正字伯仲,是真定人,其父親是王化基,其為人穩重寡言,以蔭補秘書省校書郎。
後來還娶了陳堯佑之女為妻,之後以進士及第,授知伊闕,歷官館閣校勘、集賢校理,甚至當上了參知政事,與呂夷簡等人一起執政政事堂。
當時御史台要推薦妻弟李徽之做御史,被舉正所反對。
李徽之非常生氣,並控告他:「妻悍不能制,如謀國何?」
李徽之的話意思是,他來拿老婆都管不好,怎麼能管好國家。
於是王舉正被認為是個懦弱的老實人,然後被撤職,以禮部侍郎出京知許州。
對這個任命,章衡著實是驚詫萬分,也是十分費解。
一來他這個御史中丞才當了兩個多月,按理來說,是不會這麼快便調任的,快的也要半年才好調任。
而這王舉正這名聲也不行啊,何德何能能夠取代自己?
當然,雖然說三司使之職位更加適合自己發揮才能,葉清臣大約是得罪了人,現在被調往地方任命,三司使需要有一個有能力的人去填坑,讓自己去倒是合適,但事情看起來總是有些倉促,總像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才這般調換的。
果然,章衡還沒有去三司赴任,便有新的任命了,不過這任命不是給章衡的,而是張堯佐。
章衡看了趙禎給張堯佐的授官,一下子就明白趙禎為什麼要將自己調離御史中丞的崗位了。
趙禎授張堯佐為宣徽南院使,懷康節度使、景靈宮使,然後第二天又加群牧制置使。
雖然說宋朝的節度使與唐朝、五代時候的節度使完全不同,只是一個尊貴的虛銜,並沒有多少實權,景靈宮使也是閑職,宣徽南院使為宣徽院長官,掌皇家禮儀、供賬,地位略同於參知政事、樞密副使,群牧制置使則是主管馬政的長官。
這些都是地位尊稱卻無政治權力的職務,但無論如何,這畢竟是潑天的富貴,一下子授予四使,也是很不節制的體現。
趙禎知道自己雖然聽使喚,但歷來也是不怕事大能折騰的人,而且一折騰便能夠成事,能成事的人自然也能夠壞事,趙禎這次將自己調離崗位,想來也是對自己還是有些心虛的,所以乾脆將自己給調離御史中丞的崗位,免得自己壞了他的事情。
章衡不免苦笑。
何至於此?
不過說真的,如果自己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還真的是不能慫。
因為台諫都炸了。
台諫不僅僅指御史台,還有諫院的言官。
所有御史諫官都氣勢洶洶要找趙禎要個說法,章衡若是御史中丞,他能夠不說話,能夠無動於衷,能夠置身之外?
那肯定是不行的,若章衡不說話的話,肯定會被人認為是諂媚趙禎,被認為是一個奸佞,那時候無論章衡願意與否,他都得站出來噴趙禎,還得是那種口水直接噴臉的級別,才能夠對得起章衡的身份。
但苦笑之後,章衡還是感覺到慶幸的。
當然趙禎是為了減少他自己的麻煩,但從某些方面來說,也是減少了章衡的麻煩。
因為在御史中丞這個位置上,誰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緘默,若是這個時候緘默,意味著背叛整個文臣群體,變成趙禎的獻媚臣子,這是誰都不敢接受的。
這一點在王舉正身上也體現了出來。
王舉正自從被李徽之抨擊是個妻管嚴沒有辦法治理國家被貶謫后,一直被認為是懦弱不任職,所以一直在外任,這一次趙禎將他找回來擔任御史中丞,按理來說,他應該對趙禎感激不盡,然後這個時候保持緘默。
但實際上王舉正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成為反對趙禎給張堯佐除授四使的急先鋒,他直接上殿進疏,大噴趙禎,把趙禎噴得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然而不僅如此,其餘言諫也是反應十分激烈,接連上疏,而且一個比一個措辭激烈,甚至有諫官直接抨擊張貴妃對趙禎吹枕頭風,是『白晝之魑魅』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趙禎對這些話都不做處理。
這直接激怒了眾多言官,眾多言官直接聯合起來,直接跑趙禎面前集體面諫。
這下子趙禎也是盛怒了,當著大傢伙的面大發雷霆,想要以此壓下眾多言官的氣勢,然而言官卻是不懼,甚至要求陳執中這個宰相對此任命負責。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因為除授四使這樣重大的人事任命,如果宰相不同意,是不可能下達的,從程序上來說,張堯佐的任命,需得由宰相簽署以及發布的。
這種要求太過分,而且陳執中也是受自己的指使,自己又如何能夠將陳執中拋出去承擔這樣的責任,所以趙禎不肯接受言諫的說法,雙方便僵在了一起。
言諫見趙禎還不肯認錯,這下子更怒了,直接跑政事堂去,將陳執中等人都圍了起來,不讓他們下班,這下子連曾公亮等人都被圍住了。
趙禎對此事很憤怒,但又無可奈何,言諫直接將政事堂給癱瘓了,天下政事又該如何處理,無奈之下,趙禎只好下旨,除去張堯佐宣徽使、懷康節度使之銜,才算是將諫官給勸走了。
章衡目瞪口呆在地看完了這一場惱怒,看到趙禎在言官面前無能暴怒的模樣,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感覺悲哀。
不過章衡卻是顧不得看熱鬧了,因為趙禎有麻煩,章衡也不見得輕鬆到哪裡去。
人生便是這樣子,你以為脫離了一個坑,但實際上,你不過是到另一個坑裡面去而已。
御史台是個大坑,但三司是一個更大的坑。
張堯佐擔任三司使,留下了一個大坑,然後葉清臣接任,這坑還沒有填完呢,就被撤了,現在章衡來了,他就得填這二位留下來的坑。
去年張堯佐任三司使,大宋朝各路要麼遭災,要麼改革變法,要麼有戰亂,一下子減少了兩千萬貫的稅賦,所以曹署百司都得節約開支才行。
不過這事兒其實不打緊,稅賦少了也沒有關係的,就是過一年的苦日子而已,只要能夠做到公平公正,那麼曹署百司也是能夠理解的。
但壞就壞在張堯佐不是個有能力的人,他當三司使,就是個人形印章,下面的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這當然滋生了偌大的問題。
下面的人當然願意拿這些東西來給自己做人情,會做人的曹署,就不裁減費用,甚至給了比豐年更多的費用。
而關係不好的曹署,他們的辦公費用可能直接就十不存一了,搞得天怒人怨,官司都打到趙禎那裡去了。
趙禎沒有辦法,才將張堯佐早早便拿了下去,大約也是看到張堯佐並不適合干實事,所以這一次給張堯佐所授的職位都是榮譽職位。
而到了葉清臣這裡,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不是葉清臣能力不足,也不是因為別的,就是葉清臣在任時間太短了!
葉清臣上任大約估計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搞了一個轉運使考課法,然後這考課法剛剛搞好,他就因為得罪了太多人,被人給搞下去了。
所以,這坑便到了章衡的頭上來了。
章衡第一天上班,就有許多人找上門來了,沒有別的事情,還是曹署百司的開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