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是你先不要我的
秦恒的院落開的燈少,稀稀疏疏的燈光落在窗外。
唐唐醒來了,隻是精神還不太好,半睡不醒的狀態秦恒叫他也不回答。
站在一旁的顏如歡喜極而泣,但是看到他這樣又不免擔心問道:
“秦大夫,孩子怎麽都不說話呢?”
秦恒不解的搖搖頭,“可能剛醒來暫時還沒緩過來。”
他說完後又試著叫了唐唐幾聲,然而唐唐卻隻是掀了一下眼皮,安安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之後,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一道人影闖了進來——
“唐唐……”
嘶啞而又急促的聲音。
唐晚是跑進來的,差一點就被門檻絆倒了。
好在唐秋山攬著她,但是她卻是絲毫不在意,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個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小小人兒。
他還沒轉過頭來,但那熟悉的側臉還有瘦小的身形……就是他的唐唐!
可是他……
唐秋山不是……
唐晚難以置信的看著對麵,可是她清楚的知道,這不是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水汽一層一層的蒙上眼睛,忽然變成了滴落的淚水,心口疼的唐晚直皺眉頭,她想問唐秋山,卻是無從問起。
唐唐聽見熟悉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睛扭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眼睛頓時蒙上了一層水霧,他倔強的咬著小嘴,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可是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忍不住就哭出聲,聲音低低的。
“媽媽。”
那如墨的眉眼深刻到唐晚幾乎失聲哭出來,然而她雙腿因為顫抖的緣故這時候連前進一步都是困難,險些就跪了下去。
她淚眼婆娑的盯著唐唐,耳邊是唐秋山的聲音。
“別急,我帶你過去。”
她任由唐秋山攬著她,一步步的靠近唐唐,卻在到無菌室門口時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也不敢繼續前進一步。
秦恒摘下口罩,走出來,快速給她做了一個消毒處理,一邊處理的時候,一邊說:“他既然醒來了,我就有把握將他的身子調養好,別擔心。”
唐晚的眼神一直沒有從唐唐身上移開,她聽著秦恒的話,心跳越來越快,在穿好特質的衣服後,她心急的拉了一下唐秋山。
唐秋山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卻是一句也沒解釋。
顏如歡退了出來,無菌室裏隻有他們一家三口。
一看見唐晚,唐唐就迫不及待坐起來,他的身子還軟綿綿的,東倒西歪,唐晚幾乎是撲過去的將他抱在懷裏。
夢中她被撕開一半的心就像終於回來了一樣,那種重新契合的感覺痛到刻骨銘心。
她忍著眼淚,哽咽到斷斷續續:“唐唐,唐唐……你嚇死媽媽了,唐唐,以後再也不要嚇媽媽,唐唐……”
唐唐被她抱在懷裏,耳邊就是媽媽的心跳,很亂卻讓他很勇敢,他小心翼翼的抓著唐晚的衣服,語氣很低很慢的說:
“媽媽,有壞人。”
壞人……
唐晚蹙了一下眉頭,忽然意識到唐唐說的壞人應該是當初抓走他的宋欣,她緊緊抱了他一下,擔心會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安慰道:
“唐唐別怕,壞人已經被趕跑了,以後媽媽再也不會讓壞人接近你,別怕,媽媽在這。”
她說話的時候低著頭,唐唐微微抬頭就能看見她,他安安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而後點了點頭。
“有媽媽在,唐唐不怕。”
離開醫院的隔離室後,唐唐就昏迷了過去,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他好奇的打量著周圍陌生的一切,忽然看到了站在唐晚身側的男人。
那人跟媽媽一樣戴著口罩穿著特質的衣服,隻露出一雙眼睛。
兩雙相似的眼睛同樣安安靜靜的盯著對方看,這種感覺很微妙。
唐晚被夾在中間自然能感受得到,聽著唐唐小聲的問她:“媽媽,他是誰?”
他似乎有些害怕,不斷的往唐晚的懷裏鑽,唐晚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而後順了順他柔軟的頭發,她抬眼朝唐秋山看過去,眼裏有淚光閃動。
“唐唐,是爸爸。”
事到如今,雖然猜不到事情結果為什麽會變得不一樣,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唐秋山留下了唐唐,也瞞著她在給唐唐治病。
雖然知道唐唐可能要接受這個陌生的爸爸會很困難,但是她不想給孩子造成什麽誤會,唐秋山是他的父親,他有權力知道。
爸爸……
唐唐緊緊縮在唐晚的懷裏,一直盯著唐秋山看,對方也在看著他,不過從進來到現在他一句話也沒說。
爸爸這兩個字眼,唐唐是從醫院的護士姐姐那裏聽說的,似乎是很重要的一個人。
隻是唐唐從來沒見過,自然而然就認為,那也許也不是很重要的人。
唐晚能感受到懷裏的人兒的微妙變化,他的小手緊攥著她的衣服,小腦袋一直往後鑽,可是卻在下一秒他抓著衣服的力道驀地鬆開了。
唐晚這一刻看著唐秋山,明顯看到他眼底的顫動,唐晚臉色煞白猛地低下頭——
“唐唐——”
唐唐雙目緊閉,任憑唐晚怎麽叫他都不會再回應。
唐晚急得眼眶通紅,唐秋山眸光緊蹙的回身朝秦恒喊了一聲。
檢查之後,秦恒回頭對他們說:“隻是體力有些不支睡過去了,別太擔心,他現在需要的是休息,所以醒來的時間都不會太長。”
唐晚一口氣梗在喉嚨,聽著秦恒這麽說,才吃了一顆定心丸。
離開秦恒的院落後,唐秋山緊緊拉著唐晚的手往東苑的方向過去,江由就跟在後麵,離得很遠。
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那黑暗的交匯處兩道影子都互相融入了對方裏,一點點的延伸,堆積。
“想問什麽就問吧。”唐秋山最先開口的,他看著前方的黑暗,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唐晚看著地上的影子發呆,唐秋山的掌心冰涼,可是她卻沒將手抽出來。
太多年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牽過手。
她的鼻頭酸酸的,啞著聲音問他:“你當年明明不想要他,現在又將他留下又給他治病,為什麽?”
安靜的空氣裏忽然傳來一道歎息聲,唐晚不解的抬眼看過去,唐秋山已經停下來,他轉過身來,將她的另一隻手也捏在手心裏,指腹的薄繭和他掌心裏的繭相互摩擦。
他的目光很直接,盯著唐晚看,語氣很低的說:“晚晚,在你心裏我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這樣的問題讓唐晚心裏微怔了一下,可是她已經撞進唐秋山的目光裏逃不開,隻能這樣和他對視。
在她心裏,唐秋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些年,他是哥哥,所有的愛都是她的。那時候,她才不管葉城大街小巷關於唐秋山的傳言,不管他究竟有多狠心,她隻知道自己愛他。
愛他的所有。
可是五年前……
那時候,即使唐秋山奪走她身子的方式不是她曾經幻想過的那樣,可她不恨他,隻因為許家虧欠唐家太多,她恨自己。
可是被逼流產的那一次,她是徹底絕望了。
唐秋山最終成了她心裏複雜而又疼痛的疤。
唐秋山還握著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一陣陣的恍惚。
她心情複雜的說:“你知道這世上我除了愛你,就不會再愛別人。
可是五年前,唐秋山,我現在每想起五年前就會痛一次,是你先不要我的。”
唐晚說到後麵都哽咽了,這麽多年,她心裏藏著的委屈和害怕一直沒有地方宣泄。
她很小的時候就是孤兒,沒有家人就沒有家。
唐秋山是她的唯一,可連他都不要她了。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是浮萍,狂風暴雨來襲,她隻有被打亂被打殘的份,根本就沒有人會護她。
聽著她提高的尾音,唐秋山眉頭微微擰了一下,尤其是最後一句,他終於忍不住忽然一拉扯將唐晚擁進懷裏,心跳沉穩有力的擊打在唐晚的耳邊。
她忍著不哭,隻是眼眶紅紅的靠在他懷裏,聽他說:“當年我的確不想要孩子,但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身體情況,秦恒說很可能會影響到孩子。
我不想讓你吃苦,壞人由我來做就行。”
唐秋山說的很平淡,可是唐晚聽著,心裏卻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眼睛裏都洶湧著澎湃。
胸前的衣服微微濕潤,唐秋山能感受到懷裏人在顫抖,他擁著她的力道有加緊了一些。
唐晚忍著心裏的痛問他:“可是我曾經在你書房外偷偷聽過,也偷偷問過老管家,你的身體隻是因為先天不足,孱弱了一些,雖然我知道……”
她哽咽了一下,雖然她偷聽到秦恒說他不是長壽的,這句話她自始至終都說不出口,她不想麵對也不敢麵對。
“但是你的病怎麽會影響到孩子。”她繼續說了一句。
唐秋山的手順著她柔軟的長發到她的後背上,她瘦了很多,整個人十分單薄。他的手停了下來,平靜的眸子沒有一點波動,他說:
“很多年前,我中了毒,毒藥殘留在身體裏難以消除,那毒藥放射性強,我的身體扛得住,但孩子就不行。”
唐晚驚得抬頭看唐秋山,她害怕的抓著他的衣服問他:“那你的身子……”
唐秋山微微低頭吻著她的額頭,低著聲音說:“沒什麽大礙。”
“是誰給你下的毒?”唐晚的心寒了好幾寸,她從來就不知道這些事情。
唐秋山盯著她如畫的眉眼看了看,他的目光讓唐晚莫名一陣心慌,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那人已經死了。”